刚想到这儿,只见陈乔月迅速用匕首刺入鸽子的喉管,下一秒却从袖间抖出一枚刀片,直直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她用划破的手握着鸽子,一同伸到玉碗上,让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入碗中的药粉里。 钟晚身子一抖,险些从竹林上头掉下来。但对面的沈沉却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只当母亲又用鸽子作药引了,等“滴滴答答”的血流声停止,方道:“辛苦母亲了。” 说罢,他从碗中取出饱蘸着药粉与母亲鲜血的布条,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陈乔月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仗着沈沉看不见,还是努力平稳声音,道:“阿沉,忍着些痛,很快我们母子二人,都要苦尽甘来了。” 沈沉没有回答她,肩膀剧烈地颤抖,双手几乎嵌进了桌角底下。钟晚想一直看着他露出的那一段脖颈,似乎这样能替他觉得好受一点,但陈乔月却趁着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的手腕快速上药包扎。 等沈沉的疼痛逐渐过去,她也刚好停止动作,两人又简单谈了两句,但双方都意兴阑珊,明明是母子,说出口的除了客套话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不一会儿,陈乔月便带着死去的鸽子离开了。 沈沉一个人坐了许久,过了一会,将黑布条摘了下来,勾在手里,又久久地盯着跳动的烛火发呆。钟晚猜着屋子里血腥气这么浓,本想等他走到窗边通风的时候跳出来吓他一跳,等着等着却有些等不及了,便摸到他窗楣处,“笃笃笃”叩了几下。 谁知他还没反应过来,窗户便“哗啦”一声被人打开了,他没想到里头的人会应得这么快,一个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整个栽在沈沉身上。 沈沉也完全没有防备,又目不能视,两人就和在竹林里头跌跤一样,一同狼狈地滚在了地上。好在地上原先厚厚地铺着羊毛氍毹,他们一同摔下去,也没多少疼。只是由于挨得近,钟晚的额头在对面那人的肩膀上撞了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 他顾不上这些,只觉得有点窘迫,胡乱一撑身子就像爬起来,谁知无意间往下一瞥,登时愣住了。 沈沉安静地躺在他身下,忘记戴上那根黑布条,此时整张脸的容貌尽数露出,正是他提了多少次,一直想见的样子。 夜深了,他没有戴冠,黑发凌乱地散着,眼睛轮廓无比俊逸漂亮,却是黑沉无神。 钟晚觉得他与自己想象的一样俊美,但却还是呆呆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少年脸庞轮廓仍然有些青涩,却已经如同天边星斗一般清贵耀眼,可以笃定长成后风采卓然。 似乎是感觉到身上人不动了,沈沉皱了皱眉,道:“不起来吗?” 钟晚这才回过神来,竟有一丝庆幸沈沉看不见刚才的窘态:“这就起来,我这不是摔得疼了……” 沈沉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伸手:“哪儿……” 两个人一个还磨磨蹭蹭地没起身,一个却已经伸了手,如此一来,倒像是把钟晚按进了他怀里一般。 钟晚一愣,随即和逃命般窜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道:“没事,一点点而已,小问题,小毛病。” 沈沉慢慢起身,曲起一条腿坐在氍毹上,仰起头看他,问道:“你之前去哪了?为什么我分化那天之后,你就一直没来找我?” ---- 写的时候,满脑子掀起你的盖头来……对不起orz 感谢阅读~大家晚安
第77章 秋水剑 钟晚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察觉到自己是坤泽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怕沈沉多嘴多舌,向外头泄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怕他这样家规极严的贵公子与他讲什么礼数,对他不如往常那般自在,那就不好了。 沈沉依旧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的解释。钟晚毫不犹豫地把过错往万方元身上一推,道:“嗐,是我师父,突然说要闭关,让我在一旁看护。我想着十天半月总够了,谁知眼睛一闭一睁,便是将将一个月了……” 见沈沉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钟晚莫名有点心虚,也从椅子上跳下来,盘腿坐在他对面:“好啦,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我给你赔罪,成不成?” 沈沉道:“怎么赔?” 钟晚想了想,对他说:“唔,你是不是能看见光了?伸出手,张开。” 沈沉依言做了,过了一会,只觉得手上一沉,眼前的黑雾中突然有潋滟光亮浮动,他努力思考了一会,才犹豫地问道:“这是……水光吗?” 钟晚笑道:“是,也不是。你再摸摸。” 他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了沈沉张开的掌心中。沈沉一握,却先握住了他的一对儿手腕,感到他猛地一瑟缩,才往下摸索:“……是你的佩剑,秋水。” 钟晚语气里掩不住的得意:“好看吗?像不像湖心波光粼粼?” 沈沉盲了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颜色,只觉得眼前波光美不胜收,竟忘记了那并非真正湖光水色,只是一把美丽一些的宝剑而已。钟晚将剑入鞘,郑重地放在他手中:“今天把这‘剑中第一美人’借给你了,随你怎么用,拿来砍竹子也行。少庄主,这个赔罪你满不满意?” 他若不说秋水剑的名头,沈沉必定是会应下的,但此时他却有了更想要的赔罪,于是将秋水轻轻推给他,道:“不必割爱,换一个便好。”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羞赧:“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旁人说风上客钟时卿持秋水剑,便是美人持美人剑,格外赏心悦目。沈沉自幼蒙起双眼,对外物姿态从不好奇,此时却隐隐期待着自己的眼睛能好得快一些。 钟晚在他的世界里始终只有声音和气味,像风吹来的一般,他总觉得总有一天钟晚也会风一样飘然而去。钟晚的轻功太好了,他竭尽全力也只是追到他的衣角而已。 他分化那一晚险象环生,陈乔月说若不是有弟子恰巧经过,他怕不是要整夜高烧不退。但沈沉却知道是钟晚悄悄引人过来的。 自那以后,他就日日地盼着能早些向他亲口道谢,连陈乔月都看出异常,但好在他分化后药效顿时显现,陈乔月含恨多年终于心想事成,当然顾不上这些。 十五日后他原先等在书桌前,后半夜又移到了窗前,竹影婆娑落在他的面庞上,竹声里却没有熟悉的足音。 沈沉静静地坐了一整夜,心中从期望,失落,恐惧,再到释然。他被拘在这个笼子里,但风是不愿被困住的,也不能被他困住。他唯一能做的不是挽留,而是尽可能地记住。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亲手将风捉住。 皮相只是人的外在,但他太想知道钟晚长什么样子了,好像这样会让他觉得公平一些,安全一些。 钟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凑过来:“喏,要么你摸摸?” 年轻的乾元只愣了一会儿,便从善如流地将手放了上去。钟晚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曲折,还想趁机试探试探他是否发现自己是坤泽的事儿,便笑着开口:“得亏我不是个坤泽,否则你刚分化完就要见我长什么样子,我还以为……” 他话说到一半,沈沉却把手一收,语气淡淡地说:“好了。” 钟晚也后知后觉这个玩笑不大合适,便随口找了个话题支了过去。两人一同看了会儿书,便又出去练剑。今日只有一弯银钩般的月亮,但岁寒、秋水两把宝剑却剑光凌冽,比月色星光更甚。 钟晚发觉不过数天沈沉又有了长进,约莫真的是分化了的缘故,他出剑比以往更加沉稳狠辣,加之眼睛已经能辨光,竟和他打了个平手。 万方元最见不得自己输给别人,钟晚作为他的徒弟自然也有点脾气,拉着沈沉练了足足两三个时辰,才酣畅淋漓地把剑一扔,道:“回去啦!再不回去休息,你要长不高了……” 他还没说完,便感到少年泛着热气的身体一下子贴近,好像在比较什么。他闻到若有若无的汗水味和乾元信香,身子一下子绷得死紧,片刻后沈沉笑着开口:“可我已经比你高了。” 钟晚顿时语塞,推着他回屋里擦干了汗躺下。沈沉被他不由分说地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无奈地摇摇头:“钟晚,你把我的黑布条给我,” 他原本等着布料覆上眼睛,但对面那人坐在他床边沉默良久,把布条塞进他手里,开口说道:“……沈沉, 我同你讲一件事。” *** 少庄主眼疾渐愈的事,北斗山庄捂得极牢,除了钟晚,旁人一点口风都没有听到。 然而钟晚每去一次,沈沉的眼睛都会好上一点。而摇光阁也从死气沉沉,变得热闹了一些,钟晚就撞到过沈沅、陈乔月好几回,还有一个看上去和沈沉差不多年岁,却要被兄弟两人叫“姨母”的小姑娘,有时候也随着陈乔月一起来。 虽然如此,但沈沉的功夫却半点也没落下,不过一年,已经将轻功和两套掌法练得十分纯熟。钟晚见他求知若渴的样子,便想问问师父或者师兄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玩意儿,叫自己学一学。 谁知万方元近日不知怎么的,连赫连镜那儿都不大去了,动辄就闭关十天半月不出来,害得钟晚也许久没见赫连珏和范之云,偶尔回去一次,还撞见赫连镜缅怀阿水,气得赫连珏拂袖而去,至今未踏进昆仑的门。 两条路子都断了,他便只好自个儿出去晃荡。他是爱玩的性子,但不爱去那些个阳春白雪的地方玩,就爱坐在茶楼酒馆,笑眯眯地看旁人拉家长里短,得了空就插上一嘴,被认出来了就稍稍露一手,赚得一片惊叹之后潇洒离去,酒钱也不付——反正总会有人替他付的。 恰巧他的酒友送了他一本蓬莱玉剑的姊妹剑法,没有多难,但胜在新奇。钟晚好容易挨到见面的日子,兴致勃勃地拿去给沈沉献宝,谁料苍天好轮回,这一回是他被少庄主放了鸽子。 ---- 是谁,离职之前又被塞进了新的下塞项目QAQ 抱歉现在才更新~感谢大家阅读!今天是自个儿纠结的少庄主和下一章即将纠结的卿卿orz
第78章 西窗烛 直至子时初,沈沉才匆匆赶回。今日家宴,他难得喝得微醺,却又执意早退,沈林便派了个人搀他回屋。 说是搀,沈沉却半点也不让那人碰到自己的身子,只是由她引着路。他的耳朵和脖颈都泛着点红,但好在步伐平稳,乍一看根本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 到了门前,他便淡淡道:“平绿,你回去吧。” 被他唤作“平绿”的姑娘低着头,柔声道:“少庄主,庄主说了,得将您好好送到屋里才成。” 沈沉厌恶地皱了皱眉,道:“我只是眼盲,又不是走不动路。平绿,他还同你说了什么?” 平绿将头埋得愈发低,满脸通红。沈沉听她久久沉默,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自然是沈林见他分化,便支一个貌美的中庸来“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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