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没有把这话说完,因为梁承骁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似在无声安抚。 “我心中亦有猜测。”梁承骁说,“我同纪闻吩咐过,再过些时日,亲自去南郡探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说】 感觉谈不了几章恋爱了,要收一下剧情线噜~
第46章 忽悠·殿下宅心仁厚 这日午后,晋帝照例宣青阳道长进宫论道。 宫殿里已经屏退了侍从。皇帝坐于杌上,样貌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面色泛红,精神矍铄,眼底甚至闪着迥乎常人、异样兴奋的亮光。 见到青阳道长行礼进入,他爽快地笑道:“道长快快请起,朕刚服用过道长炼制的仙丹,正感觉丹田发热,与此前的感受大为不同,想来是真气都汇集到了一处。” 青阳道长是个留山羊胡的干瘦老头,头戴五岳冠,着一身仙鹤纹紫色道袍,神情微微含笑,瞧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闻言道:“陛下的修炼又有进益了。” 说罢,他又上前指点了晋帝一番吐出浊息,沉真气于丹田的法门。 晋帝听得连连点头,赞叹说:“道长果然乃神人也。朕按照这一套调息吐气的法子修行多日,果然摸到了登仙的门槛。” 原本他并不相信太子能找来什么“得道”的仙师,对青阳道长给的丹药也存有戒备,还拿给心腹于太医检查了几回,直到于太医确认无毒,才敢拿来用。 然而试着服用了四五颗后,他的状态简直出现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本蜡黄的脸色好了许多,精神也一日比一日抖擞,甚至一晚上临幸数名妃嫔也不会累——这在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少有的事。 除了白日闲下来的时候有点神志恍惚,好几次把身边伺候的来喜叫成了已经离宫颐养天年的安公公的名字,功效简直像是九重天上才会有的仙丹。 晋帝并不在意这点小小的异样,甚至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灵魂超脱尘世,登临仙境的征兆,因此对青阳道长深信不疑。 他赶紧请青阳道长坐下,让宫人奉上好茶,详细与对方交流最近的“修炼”心得:“昨日午间,朕在寝殿中小憩,明明还睁着眼睛,没有睡去。恍恍然感觉周围气流变化,好像随风而起,一路到了云端之上。” 谈及此事,晋帝的神色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狂热,道:“朕原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往左右一望,见到了云雾中的巍峨仙殿,周围美轮美奂,仙乐飘飘,一看就不是在凡间。” “有两个仙童特地来迎接朕,说这里是大红天的什么境……” 自从晋帝说起他白日看见仙人开始,青阳道长的表情就有几分古怪,但他很快遮掩过去了,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大赤天,太清圣境。老道上回与您说起过。” 晋帝不以为意地摆手:“对对,就叫这个名字。随后那两名仙童又领着朕坐上仙鹤,说要为朕介绍一番。仙鹤挥翅高飞,不知经过了几层云雾,又到一座宫殿,这周围到处都是雾气,看着很玄乎,叫什么鱼什么……” 青阳道长咳嗽一声:“听陛下的描述,想来是禹余天的上清圣境吧。” “这些都不重要。”晋帝激动得面上松弛的皮肉一抖一抖,心驰神往道,“关键是到了最后一重仙境以后,从宫殿里出来了一个器宇轩昂,头戴冠冕的仙人,自称是天上的玉帝。” “他说朕已经功德圆满,只消修得仙身,即可位列仙班。日后的三界,就由他和朕二人共治!” 青阳道长:“…………” 青阳道长虚假的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寸一寸的龟裂。 他沉默了片刻,不禁开始回忆,太子到底给了他多少钱,才让他揽下这把人忽悠瘸的活。 晋帝显然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兴奋中,由于大量服食丹药变得枯败的脸庞如受一种诡异的生机驱使,变得红光满面。 他还要同青阳道长细说在仙境中的奇遇,只是才讲了一半,就有宫人敲门来报,说礼部的大臣正在议政殿等着会见。 往日的这时候,晋帝都在宫里潜心修炼,旁人没有大事是不会打扰的。 青阳道长在旁侧将话听了个齐全,内心虽然意外,面上还是识趣说:“既然陛下有要事在身,老道就先告退了。” 论道的兴致被打扰,晋帝的表情十分不耐烦,他有心想让外头等着的官员滚,但礼部的臣子已经求见了他很多次,每次都被他敷衍过去,这回实在拖无可拖了。 屋里站着的都是他信任的人,于是他“啧”了一声,散漫地对青阳道长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边的人来问,今年夏宫的围猎要如何办。” 顿了一顿,又提起一点兴趣,道:“道长此前从来没见过围猎吧,过两天正好可以见识一下。朕着人给你安排最好的位置。” …… 围猎也是晋国王公贵族的一项传统了。 行宫位于山阴群峰环抱之间,背后的山林正是一处天然的狩猎地,晋皇室曾斥资百万银两,在后山修筑围场和观台,专用于每年夏天时举办游猎。 过去晋帝很不乐意领着朝臣宗亲去猎场,连着两三年都找借口取消了围猎。 因为随着他年纪变大,逐渐骑不上马,拉不动弓箭,每年开场时交给皇帝的三支箭,也是由专人放好了砍瘸腿的猎物,再由晋帝意思意思从台上射中。 然而宫中几个皇子却是正当年轻力盛,即使是最不成器的魏王,吆喝上几个身手利索的仆从,也能得意洋洋地带回不少猎物——这番惨烈的对比,简直是在往晋帝心窝子里扎刀。反复提醒他,做老子的已经年老不中用了,天下最终还是儿子的。 好在今年,情况又有了明显的不同。 经过仙丹的调理,晋帝自以为精力重回当年,深入林中猎到一头猛虎不在话下。自然要把围猎办得隆重些,也给几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一点震慑,叫他们不敢生出异心。 青阳道长听了,只好说:“那老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晋帝满意地颔首,道:“道长先回去休息吧,朕明日再向你讨教修仙之法。” 青阳道长于是起身告辞,离开宫殿前,无意中瞥见随从捧着黄釉香盒,正往铜炉中添香,炉口溢出几缕袅袅的白烟,飘散在空中。 他此前没有在晋帝宫中看到过香炉,稍微有些奇怪,又联想到皇帝出乎他预料的亢奋状态,不由得探究地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晋帝主动笑道:“这是皇后亲手调制的香,与旁处的有所不同。” “皇后体谅朕忙于政务,特地送来安神的香料。还别说,自从闻了这味道之后,朕之前偶尔的头痛都不见了。” “……” 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青阳道长一愣,反应过来后,说:“皇后娘娘贤德。” 晋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受用地挥了挥手,让青阳道长退下了。 — 燕王闯出来的祸端,最后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崔郢这里。 昨日谢南枝什么口信都没留下,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天,本来公良轲还能帮他遮掩一二,但直到夜幕降临,他都没有出现,公良轲就有点兜不住了。 谢南枝显然不会是一声招呼不打就玩失踪的人,师生二人更担心的是,他碰上了什么难处理的麻烦——夏宫中随处都是皇亲和重臣,如果真的不小心冲撞了哪个大人物,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学生恐怕应应付不了。 这样的担心没有维持太久,第二日早晨,院落里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 来者自称是东宫的侍官,奉主子的命令过来传个话,说昨日谢公子险些被燕王带走,好在太子殿下撞见后阻拦下来,现在人平安无事,让他们不用担心。 忽然听见这样一番话,崔郢起初的反应是皱起眉,但旁边公良轲的反应却很激烈,呆愣两秒后,猝然睁大了眼,着急地上前问:“你说的是燕王?昨日什么时候,他可有受伤?” 侍官挠了挠头,说:“这……我也不太清楚。” 本来这传话的活计也落不到他头上,主要是右卫大人死活不肯来敲崔郢的院门,非说上回被崔大人拿着笤帚赶出门留下了阴影,他很有预感今天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顶着这一师一生急迫的眼神,侍官回想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应当是没有的吧。昨日燕王请人过去的时候,被东宫的随从看见了,后来我们太子爷阻拦得及时,公子大概只是受了点惊吓。”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况肯定十分紧急。 公良轲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一时疏忽没照看着谢南枝,燕王就敢下这样的手,一时又是惊怒,又是愧疚。 一旁的崔郢还被蒙在鼓里,他咬了咬牙,低声同老师说了燕王先前就来纠缠过谢南枝的事。崔郢弄清前因后果后,果然勃然大怒,一边痛骂燕王荒淫无耻,一边抚着胸口,气到身体打哆嗦。 “荒唐!身为亲王,亵玩臣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公良轲连忙给他顺着气,防止老师气愤过度昏过去。 崔郢好不容易缓过劲,问侍官:“我那学生如今身在何处?” 此事确实是他欠太子一个人情,如果不是梁承骁出面,燕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侍官忙说:“崔大人不必担心。谢公子现在在未央宫内,有殿下在,不会有人为难他。” 这已经是所有结果中最好的一种,师生二人因此长松了一口气。 侍官传完话就麻溜地告辞了,公良轲心中存着感激,想同对方多说两句都没来得及。 他把余怒未消,骂骂咧咧的老师扶到屋内,无奈劝了半天。崔郢把燕王叱骂得狗血淋头,犹觉不够,正要披衣裳气势汹汹地去宫里求见晋帝,刚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 他后知后觉地扭过头,问公良轲:“等一下,南枝既然没事,太子把他带去未央宫做什么?” 都过去整整一晚上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公良轲原本的注意力都在燕王一事上,乍一听这话还有点发愣,迟疑道:“殿下宅心仁厚,可能是想安抚师弟……?” 崔郢:“……” 宅心仁厚个鬼,听听这话跟太子沾得上半毛钱关系吗? 崔郢满腹狐疑,总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沉思片刻后,突然双目圆睁,拍案而起:“中了这小子的奸计!” 公良轲被他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在屋子里背着手,焦躁地开始转圈,忙问:“老师,是有什么不对吗?” 崔郢倒没往梁承骁和谢南枝有什么私情上想,毕竟太子宫院里还有个千娇百宠的怀孕妾室,无论如何都跟断袖之癖沾不上关系。 他咬着牙,声音像是挤出来的:“老夫有一子侄,本可登科中状元,被太子忽悠了两天,离家出走去北境从军了——老夫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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