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难道……这是喜极而泣? 心脏隐秘的深处生出一阵难以忽略的钝痛。 类似于眼睁睁看着车马失去控制,一路朝着绝路而去的无力与绝望。 好奇怪。 怎么莫名其妙的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却又没有任何的进展。 所有关于自己的消息全部来自他人之口,我并不知晓那些只是被编纂出来用来哄骗我乖顺听话的谎言,反而对此信不疑。 明明只是失去了记忆,却好像连脑子也一并失了,不懂蠢,还瞎。 最后……不但被骗了身,连心也被骗了去。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就同瞎了眼一般,看不见所有的不对劲。 或者说看见了,却又盲了心一样的对此日若无睹。 锣鼓奏的喜乐,宾客口里的恭贺,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热闹得叫我想要逃离。 费力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同落雨似的落个不停。 我慌乱又无措,连忙地抬起袖子去遮自己的脸。 “下雨了。”人群了有谁这样说。 此言一出,便立马有人出声应和,“这段时日一直都下雨,叫人心烦。” 天色陡然暗了下来,阴得看不出时间。 而几乎是天色暗下的下一瞬,便有训练有素的侍女穿梭在大殿里点燃烛火。 霎时,大殿烛火通明。 我身子确实孱弱,才跟着站了一会,就已经有些累了。 眼睛看事物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大概是因为流了太多眼泪。 好在没有人去揪我大喜之日哭哭啼啼的糗事,偶尔有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也只是短暂地停留,就会不感兴趣一般很快地移开。 我像隐形人一样跟着洛无尘身边,倒也不算太难熬。 只是…… 我的心口不知怎么泛起了带着有些酸涩的隐痛。 洛无尘垂眸,沉默地注视了我片刻,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我估计是哭懵了,反应也迟钝好多,被抱起后好一会才短促地低叫了声,“啊!” “抱紧我。”洛无尘吩咐道。 我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了,身体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脑袋也空白了一瞬,一时怔怔。 听到洛无尘的话,我便依言伸手环住洛无尘的脖颈,保持平衡。 洛无尘抱着我,将我带回了房。 被放在铺着大红喜锦的床榻上,我心中也感觉确实该这样。 拜完天地之后就应该是洞房了。 洞房…… 我的念头一升,便忍不住脸上一热。 是不是太快了些? 可是……我们都拜堂成亲了,他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那,那好像确实理应如此。 我为难地拧着眉,纠结地攥着手底下的布料。 洛无尘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拇指一点一点抹着我脸上的泪痕。 “这么委屈?” 委屈吗? 我迷惘又无措,呆呆地注视着洛无尘,良久,下定决心般的问道:“你会对我好吗?” 洛无尘抚着我湿润的眼角,“你乖一点,我会疼你。” 我眼底地湿润未褪,紧张兮兮地抓着洛无尘的手掌,细声细气地央求:“我会乖的,你疼疼我。” “喊我什么?” “夫……君?”我迟疑了一下,轻声唤他。 洛无尘似乎笑了一下,眼底被烛火染了融融的暖色。 “夫君疼你。” 洛无尘轻笑,手指抚过我发烫的脸颊,起身似要离去。 我惶急抓住他的衣袖,手指都在颤抖。 对上洛无尘略带疑惑的眼眸,我结结巴巴地问:“不,不洞房吗?” 洛无尘抚摸宠物一样的轻抚我的发顶,“等你伤好。” 原来是这样啊。 我最是好哄,洛无尘这样说,我便一点怀疑都没有了,反而十分感动,只满心认定他是体贴我怜惜我。 “嗯!”我用力地点头。 我最好打动,谁给我一分的好,我就恨不得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洛无尘也确实待我极好,他为我寻来疗伤的灵草,将我的身体悉心养好。 我本就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有心动,他又待我这样好,我的心不知不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我却忘记了,我身上的伤大半都是来自于他。 又因为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好,便将洛无尘的好视为珍宝,傻乎乎的被打动,一点一点将自己所有都交付出去。 我也是真的没有脑子,只肯记得洛无尘对我的好,就算他给我难过与委屈,也都只从自己身上找理由。 成亲之后,洛无尘似乎都很忙,我不一定能每日都能见到他。 戮峰太大,却又没什么人。 除了我与洛无尘,似乎就再无旁人了。 我有些孤独。 我没有过去,过去的记忆仿佛从未存在一般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唯一同我的过去联系紧密的也只有一个洛无尘,我也愈发的依赖洛无尘。 可他向来寡言,不爱说话。 我虽然知晓他是我的夫君,却也畏惧他的冷脸,不敢过多纠缠问他问题。 心里的疑团滚出来,又被我踢回角落。 有时候,洛无尘有了闲暇,便会陪我读书写字,还会教我关于阵法与符箓的知识。 可惜这样的时光总是很短,更多的是我一个人留在戮峰。 数过一百七十二遍院子里的石头,留下的书籍也被我翻到卷边。 我实在无聊,便想下山走走,散散心也好。 可洛无尘总是不准我离开戮峰,每每我问他原因,他就会冷着脸,“无需多问。” 我见他冷脸,便不敢再多问,虽然茫然,心里委屈,也都只是自己忍着,过一会,还是同无事发生过一样重新去找洛无尘。 只是,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我又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雀鸟,一开笼门就会逃跑。 为什么洛无尘不肯让我离开戮峰呢? 倒是来替我开药的秦清知道后,调笑道,“你同你夫君新婚不黏在一起,老往山下跑做什么?” 我讷讷,“我不是……”我没有总想往山下跑。 “再说,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秦清觑我一眼,“剑尊也是关心你。” 是…… 这样啊…… 是哦。 我无措抿唇,是哦,我身上还有伤,确实应该静养,不能到处乱跑。 “待你伤好,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同你一道。”洛无尘道。 洛无尘这样说,我更觉是自己无理取闹,羞愧得无地自容。 “嗯……”我闷声闷气地应,“我知道了。” 之后,我便没有再提下山的事情了,只安心养伤。 只是,有时候,我的心中总有一股没来由的不安,升起时突然,淡去时也突然。 我被折腾的心慌意乱,忍不住同自己的夫君寻求慰藉,央他,“夫君,你亲亲我。” “你抱抱我。” 夫君便会将我抱起,怜惜一般的亲在我的眉心。 “不怕。” 我把脸往他的臂弯里埋了埋,依恋非常。 夫君真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伤得太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待我彻底伤好,已经将近一月过去了。 洛无尘说等我伤好便与我洞房。 我一开始还有些怕,慢慢的我就有些期待。 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的冲动的。 想要与自己喜欢的人亲近是本能。 我想要同夫君更亲近些。 我想同他做真正的夫妻。 一日,我察觉身上伤痕消退无几,便鼓起勇气去找洛无尘。 洛无尘注视着我,“晚晚,怎么了?” 我脸也红,声音更是化了糖一样又轻又黏,“夫君,我们是不是该洞房了?” 洛无尘微怔了一下,似是没有料到我会主动找他说这个。 我愈发羞得脸颊热烫,吓坏的兔子一样颤个不停。 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我颤得更厉害了。 “怕?” 我攥着他的手指,轻轻摇头,“不怕。” 因为是你,所以我不害怕。 洛无尘温柔地拥抱了我。 我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只是,偶尔,我会做些离奇的梦。 梦里是我堕入黑暗,在泥潭深渊里挣扎的模样。 每次醒来身上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便愈发黏洛无尘了。 洛无尘像是察觉到我的郁郁,带我下山游玩散心。 有时近些,有时远些,夫君带我去南方的桃源赏了十里的桃花,游过碧波荡漾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尝过各种甜的酸千奇百怪的灵果,也…… 同洛无尘在北境的大雪里一起白头。 偶尔,我们会双修。 舒服是舒服的,可舒服之后,却总有一股空虚,仿佛冥冥之中缺失了某种东西,又被孤独感和失落感填满。 我摸向小腹,心里感觉仿佛缺了什么一般的空落落的。 是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 回到择天宗后,洛无尘也不再拘着我,除了禁地,我在择天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 时间便这样一日日过去,不觉距离我与洛无尘成亲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虽然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回忆起过去,但我也不像当初那样彷徨,没心没肺的做洛无尘快乐的小妻子,一心只想同自己的夫君长长久久。 这日,我坐在一株大树上看风景,突然来了几个择天宗的弟子,说说笑笑,你追我赶的。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他们口里谈论的人正好是我。 一个说,“真不知道剑尊为什么要娶那谢晚。” “要你多嘴,”另一个玩笑一般的推搡了他一下,“剑尊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可以置喙的。不过,至少谢晚的皮囊可是没话说的。” “不过是花瓶美人罢了,”那弟子不以为然,“红颜枯骨这个词知不知道,再漂亮的皮囊,没有修为在身,没几年就谢了。” 原来……我的手指蓦地攥紧了,在择天宗的这群弟子眼里,我只是一个走了大运才同洛无尘成亲的花瓶草包。 其实不仅他们瞧不起我,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明明我是洛无尘的妻子,是洛无尘名正言顺的道侣。 可在被这样贬低的时候,我却懦弱得连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 真是没用。 “更何况,他还是个男子,还不如娶碧瑶仙子,虽说修为不高,”说话的那个弟子露出一个轻浮的笑来,“但至少还能替剑尊生一个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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