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多余的事情? 我紧了紧眉心,努力聚集视线,想要看清洛无尘的脸上到底是甚表情。 朦胧的视线里,却见洛无尘半蹲了下来,向我伸出手—— 我尚未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看向洛无尘的眼神里是我不自知的害怕。 然后,我就再一次被洛无尘钳住了下颌骨,被迫仰着脸对上洛无尘的视线。 洛无尘的力道算不上温柔,但同之前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的气力相比,又显得“怜香惜玉”起来。 然而,与我而言,力道是轻是重,并不叫我过多在意的重点,我本能地拧起眉,排斥他的触碰。 “谢晚,”洛无尘的声音淡如霜雪,带着森冷寒意,一字一言:“不要试图逃跑。” 原来,他口中多余的事情,是逃跑啊…… 我意识迟缓地想到。 大脑还因为身体各处新的旧的疼痛而运作缓慢,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痉挛,冷汗如靡靡的雨,打湿了我的眼睫,激出一滴生理反应的泪。 洛无尘拇指擦过我的眼角,将那滴泪拭去,声音冷凝,“或许,你可以试试,试试再一次承担惹怒我的下场。” 恐惧和心悸会放大身体的感官,我感觉冷,心神乃至肉体俱是彻骨的冷。 “不……”我冷得发颤,齿关也在颤,不住地喃喃,“不,不……我不要……” 洛无尘冷漠地看着神色空茫苍白的我,手指一松,我便如失去支撑的石像,直直倒向地面。 石像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我缓缓蜷起双腿,试图将自己抱在怀里保护起来。 尘烟散去,洛无尘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乖一点,我的耐心有限。” 【晚晚乖……】 【乖啊,你要听话……】 耳边突然响起无数道声音,远远近近,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我分不清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只听见,这些人同我许多的话。 最多的一句,就是叫我乖,让我听话。 爹爹叫我乖一点,叫我跟着店里的伙计逃跑,我听了,所以我连双亲的尸骨都无处收敛。 带着我逃亡的伙计叫我乖一点,要我把我爹给我的盘缠给他,我听了,他哄去金钱,将我抛弃在异国他乡,让我不满三岁就做了乞丐。 到了择天宗,顾临也叫我乖一点,叫我不要惹事,我听了,于是忍气吞声,做了宗门弟子七年的出气筒。 过去,洛无尘让我乖一点,我听了,不明不白的当着他的情劫,却不知自己脖子上一直悬着利刃,危在旦夕。 而如今,他还是要我乖一点。 乖…… 听话? 我的喉间涌上一股血意,声音也随着破碎,“不……” 我不要再听他们的话,我不要再做乖孩子…… 我挣扎着爬起,手指死死扯住洛无尘的衣角,“我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洛无尘的情劫呢? 如果我不是洛无尘的情劫,当年是不是就不会被带到择天宗? 我同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一样,高兴的时候,我一样会笑,难过的时候,我同样会哭,受伤的时候我也会疼会流血…… 可偏偏我却只能做洛无尘的情劫…… ……我连人都不配做。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是我错了吗?是我不该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不该贪心不足,不该…… 痴心妄想,妄图能够被尊重对待…… 可我也是人啊。 我并非只是洛无尘的情劫,并非只是他的附庸……我…… 我的身体摇摇欲坠的颤抖着,我的眼神开始涣散,眼前的事物也出现了重影。 值得洛无尘去亲自取来的紫心九转草自然效用极佳,从我服下那一刻起,我便感觉来自灵草的灵力沿着经脉流转,我的筋脉,我的丹田,都被药效徐徐渗透。 而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尽的疲倦,从体内的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流失。 经历了那样漫长的精神高度紧绷,我身心俱疲,哪怕我再如何强撑着不愿闭上眼睛,可沉重的眼皮仍是缓缓合拢,难以睁开。 眼前的视线一阵一阵的昏黑,我执拗地攥着洛无尘的衣角,气若游丝,“我不要嫁……” 我不要嫁给洛无尘。 不要……不要这样……连最重要的婚姻大事都是身不由己。 我没有听到洛无尘的声音,我只感觉到洛无尘的衣角从我手心一点一点抽离。 最终,我的指尖只余一片虚无。 我什么都抓不住…… “由不得你要或者不要。” 洛无尘的声音仿佛高居云端,那样的远,那样的冷…… 我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混着碎肉的热血,便意识破碎,彻底昏死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色仍是黑的。 笼罩整个戮峰的雨势转小,细雨霏霏,刺骨寒凉。 我躺在地上,头痛欲裂,眼皮子沉得难以睁开。 地是冷的,硬的,我也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冻得发僵。 疼痛窒息的感觉还滞留在我的咽喉,我缓缓地吐息,喉咙,口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仿佛内里已经腐败破烂。 身体各处好似被一群人毫不留情地痛揍了一顿的疼。 我最是怕疼,却总是受伤。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受伤,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我没有金贵的命,偏偏皮娇肉嫩,比他人更容易受伤,这也便罢了,偏偏又因为身体虚弱,伤势痊愈的速度总比常人要慢。 往往,旧的伤还没好全,便添了新的伤。 忍耐疼痛的时间太久,我都有些不知道不疼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我咬了咬唇,撑着无处不疼的身子,慢慢将自己撑起,想要爬到床上去休息。 可我一动,伤口就痛,从皮到肉,疼痛如蛆附骨,磨得我眼发黑,脸发白,指尖一片的苍白冰凉。 身躯是冻僵一样的麻,夜色很深,室外室内都没有一丝的光源。 缓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内室。 视野里的一切在黑暗里只余朦朦胧胧的轮廓,不知是什么绊了我一下。 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 一阵尖锐痛楚自四肢百骸传来,我疼得两眼发黑,意识都陷入了一片茫然。 冷汗涔涔而下,五脏六腑好像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有什么粘稠带着腥气的液体沿着喉管向上涌出,有些微的痒。 我实在难忍喉咙痒意,连连咳了好几声。 涌上喉管的液体得了这个通行的机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漫到我的口腔之中。 鲜血凝成一线,自我的唇角不断溢出,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弄脏了我的下颌骨,我的脖颈,我的前襟。 我在黑暗里,如死去一般的气息奄奄。 缓了许久,我才勉强感觉稍微好受一点,试着从地上爬起。 但没能成功。 一时起不来,我也不勉强,瘫在冷硬的地上默默探查自身。 嘴角的伤口似乎结痂了,喉咙还是疼,好像有点破皮,手指布着零零碎碎伤口,不知怎么来的。 臂骨大概是跌倒时磕到了,一用力就钻心的疼,膝头麻木地疼着。 我痛得连连抽气,抖着手摸上膝头,只摸到一手黏腻。 手腕微颤抬起,指尖上的液体在夜色里冰冷,血腥之气涌入鼻端,竟是我不小心磕破了膝盖。 疼…… 好疼…… 我好疼啊…… 绝望如影随行,像一只贪婪的豺狼,无声无息的跟在我的身后,伺机而动。 我怔怔地落下泪来。 奇怪…… 我明明……我明明不想哭,可眼泪却不听我的使唤,我胡乱的抹眼泪,可为什么我那么难过,那么难过。 四下寂静,我在雨声里无声地落泪,更有与世界隔绝的孤寂之意。 我静默地坐了许久,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湿了一次又一次,湿冷地贴在我的身上,钻入骨髓的冷。 有风从没有关闭窗户偷跑进来,吹在我的身上,我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 摸索着点了灯,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浴堂,将身上脏污擦干净。 被褥是冰冷的,浴池的热水无法将我温暖,我一身凉意,几乎冻僵,变作一具死尸。 或许,死尸比我还要温暖也说不定。 我胡乱的想着,浑身脱力的瘫在床上,眼尾一扫,忽然发现几步之外的桌案上,袅袅燃着一只香炉,我没放在心上。 我累极,倦极,如婴孩那般蜷缩着,睡去了。
第58章 离开,逃婚 ! 我浑身都疼,全身的骨肉像是被打断剁碎了一遍又重组,我疼得睡了又醒,醒了再睡,折腾了许久,都没能好好休息个一时半刻。 寒意仿佛钻进每一个毛孔直达我寂血液的深处,让我的齿关都控制不住地打颤。 我感觉冷,哪怕我已经裹紧被褥,整个人在被子里蜷成了一团,却还是冷得不停地发抖。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好似被丢入了一汪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中央,冰冷的海水将我包裹,刺骨寒凉无孔不入地从我的毛孔里钻入我的四肢百骸。 我在意识昏沉间本能地挣动了一下,试图从莫须有的海洋中脱离。 但我又如何能就这样轻易地脱了身,隐藏在海面下的漩涡卷住我的四肢,我的身躯,沉沉地将我拽向深处。 我在痛与苦中沉沦,哪怕我用尽全力,也都无法挣脱漩涡的引力。 好冷……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裹了一层冰碴子那样的冷,不但冷,身躯又十分的沉重。 说不出来的难捱。 就这么一直捱到了后半夜,我终于不必因为疼痛和冷意睡睡醒醒了。 因为……我发烧了。 ……我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太好,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不知道有多久,更叫我本就虚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果然,当夜我便发起了热。 我的意识与身体都还困囿于浑噩,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一股热来。 ……热 好冷…… 我的眼湿漉漉的,汗、泪,将我的眼睫濡湿,黏哒哒地沾在一起。 身体忽冷忽热,意识沉沉浮浮,最后如吸饱了汁水的破布,缓缓下沉。 夜……怎么这样绵长啊? 我看着窗外的长夜,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还没有天亮? 我蜷着身子,在病痛中昏迷不醒。 原本在我金丹上若有似无的禁制便再无保留地显现,甚至增添得更多,只要我试图流转灵力,经脉便会断裂一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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