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进入流放之地前,在阴差阳错地我同洛无尘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前,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 洛无尘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体温却比我更暖,我夜里的时候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暖炉似的暖。 因为年少时留下的病根,哪怕我已完全觉醒成了魅魔,我的手脚常常都是冰凉的,哪怕才泡了热水,钻到被窝里去,因为热水而升起的温度也会很快降下来,那种冷意钻入骨髓,实在叫我苦不堪言。 我心里虽然抵触与洛无尘同床共枕,可他握着我的手,抱着我的脚的时候,我又舍不得那一点暖意,赶人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这么,半是默许地叫洛无尘睡进我的被窝里去了。 但其实想想,我同他更亲密的事情也都做了个遍,又何必拘泥这些有的没的。 谢晚啊谢晚,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眼光不应该只着眼于眼前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应该去关注更远大重要的事情,比如如何离开流放之地,再比如离开流放之地后我该何去何从…… 我被洛无尘密不透风地抱在怀里,热得身上都出了汗。 没完没了了啊? 我本就是不情不愿地被他抱着,时间一长,我就愈发烦躁,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又忍耐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忍无可忍,动了动被洛无尘抱住几乎动弹不得的身体,谢晚啊谢晚,你就宠他吧,看他不爬到你头上去。 行啦,都拿人家当炉鼎了,在小事上依一下他……也没什么的。 再说,还不是因为流放之地能给我做炉鼎的就他一个。 我要还有其他选择,又怎么会多看洛无尘一眼。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谢晚晚,你就多忍一忍,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等找到了离开流放之地的方法,就丢了洛无尘,像山雀说的那样,再找其他的炉鼎。 我哄好了自己,伸手拍了拍洛无尘的手臂,同他小声埋怨:“好闷。” 环在腰上的桎梏稍微松了些许,我微微侧过洇出细汗的脸,朝洛无尘小声地催促:“回去了,天都要黑了。” 我寻到洛无尘的时候还只是午后,现在天色布满晚霞的红,与地交接的那处天幕还隐隐有几分蓝灰。 以往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在吃晚膳,准备开启夜间的修炼了…… 我有些茫然地,带着藏得好好的不耐烦,温声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的这样粘人?”说着,我轻轻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同他开玩笑:“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我的声音含笑。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我却见洛无尘也同样微微地笑了一下,很克制,也很寡淡,转瞬即逝,差一点就被我错过了。 “嗯。” 洛无尘垂眸看我,许是黄昏的作用,他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稍显冷淡的琥珀瞳仁泛着融融的暖意,是我在择天宗时从未从他眼中看见过的温柔情意。 那一刹那,我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心口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泛起酸意。 他若是…… 罢了,只是庸人自扰而已。 我将那点微小的触动团了团,一脚踢到角落疙瘩去,冲他盈盈一笑,“咱们先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洛无尘牵着我的手,问我晚膳想要吃什么。 我被着一日的事情搞得头昏脑涨,一时想不到,见天上一朵云彩长得像红烧肉,便随口回了一句:“红烧肉吧。” 洛无尘便道:“好。” 我又笑:“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啊?你这么听话的啊?” 洛无尘嗯了一声,牵着我往平坦一点的路走。 晚上果然吃了红烧肉,洛无尘剑术卓绝,厨艺也十分有天赋,叫我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他不是失忆了吗?怎的还掌握那么多技能,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了。 可他要是没有失忆,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留下为我洗衣做饭,床上床下的伺候我。 我知晓这是自己多想了。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已经吃够了轻信的苦头,这一次是真的不敢重蹈覆辙了。 但从洛无尘来至今,我明里暗里地试探了不下十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洛无尘确实失去记忆。 这叫我稍稍放下了心里的怀疑,却也只是稍稍。 肚子吃饱了,也该做正事了。 我自然地揽住洛无尘的肩头,正要开口,手里突然被洛无尘塞了一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 “……?”我呆了一呆。 洛无尘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又很快移开,“给你。” 我木楞楞低头,同手中的那只灵鸟来了一个对视。 突然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哦……我想起来了,在我还在择天宗的时候,洛无尘也替我捉过一次灵鸟。 ……味道还不错。 “所以,本来……”我的心情略微有几分复杂,低头看着洛无尘手里的那只不知名的漂亮灵鸟,“……晚上吃这个?” 洛无尘垂下眼眸,明明房间里没有风,声音却好似破碎在风中:“不是……是鸾鸟。” “……嗯?”我没听清楚,抬眼疑然看他:“什么?” 洛无尘沉默了一阵:“你不喜欢吗?” 我实在怕了又哪里伤了他的心,到时候还要浪费精力去哄,着实麻烦,有口无心地敷衍他:“喜欢啊,挺好的,谢谢你啊。” 洛无尘的眼睛浮现起笑意,像是一下子被点亮了。 我心想这次大概算是糊弄过去了,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奖励你的。” 洛无尘捉住我的手腕,垂眸细细啄吻,几乎要痒到我的心里去了。 我不自在蹬了他一脚:“换一个位置。” “嗯。”洛无尘抚着我的脸,看我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我揪着他的发梢,错开他望向我的眼神,心里什么也没想。 又是胡天昏地的荒唐,里里外外,晨光微曦,星河灿烂……这样的日子简直没完没了。 原本我感觉洛无尘就已经足够黏我了,经过那一次,洛无尘粘人的程度竟变本加厉起来。 时不时的,我都感觉洛无尘在看着我,甚至察觉到他的视线,回看过去的时候,洛无尘也不躲不闪,只直直看我。 那种眼神中的情意让我有点儿头皮发麻。 于是,我愈发想要离开流放之地了。 可流放之地又哪是能够轻易离开的。 山雀与裴医师被困在流放之地千年,几乎将整个流放之地都走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能够离开的机缘,我初来乍到,想要离开这里,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从山雀他们哪里了解到流放之地原本是上古时期从仙界流落下来的一座秘境碎片,后来机缘巧合,被择天宗的一位老祖炼化为关押穷凶极恶的妖魔的牢笼,有进无出。 “这些都是我听前辈说的。”山雀抱着腿道。 我问是哪位前辈,山雀指了指门外的一株衰败将枯的老树,“哦,就是这个前辈。” 山雀说,那位树妖不知被关了多少年,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但不知是到了寿数,还是什么原因,那树妖在他到流放之地的第二日便化成原型,散了灵智。 见我神色凝重,山雀挥挥手,语气轻松:“别担心,我感觉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我只当他是在宽慰我,知晓得越多,我的心里越是没有把握。 若…… 真的无法离开流放之地,那岂不是要同洛无尘继续纠缠不清? 每每想到这个,我的心里便好似塞满了混乱交织的麻丝,乱糟糟的,无法理清。 事情在两个月后出现了转机。
第45章 将他抛弃在流放之地 笼罩着整个流放之地的结界出现了一个缺口。 好巧不巧,与山雀捡到洛无尘的那处山谷只隔了一座山脉。 山雀同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洛无尘并不在,我正在院子里逗弄洛无尘送我的那只灵鸟。 “晚晚!”山雀连院门都没走,直接用原型飞到我的跟前,猛地撞开被我抚摸着翎羽的灵鸟,“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我们可以出去了!” “晚晚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山雀把原型缩小到麻雀大小,站在我的肩头上,一面替我指路,一面快乐地叽叽喳喳。 我哪里担得上“福星”这两个字,且不论我颠沛流离的身世,坎坷崎岖的命运,单单看一下与我联系密切的人是什么下场…… 就也能知晓我与“福星”二字八竿子也打不着一点关系。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连忙道,“都是你与裴医师的功劳。” “怎么会呢,我跟老裴呆在这鬼地方一千年了,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找不到离开的契机。结果晚晚你一来,你看才多久,咱们居然就能出去了,”山雀用柔软的翅羽拍了拍我,肯定道:“你当然是我们的福星了。” “老裴,我回来了!”山雀朝裴医师喊了一句,振翅一飞,化作人形同我并肩着,他手臂一横,伸手朝山头某处遥遥一指:“看,就是这里。” 流放之地被一座巨大的结界包裹,那结界构造精妙绝伦,牢固非常。 并且因为那个结界的禁锢,流放之地中甚至无法使用传送阵。 山雀与裴医师也尝试过在那结界上制造一个缺口,可试过之后才发现,那结界是无法才内部打破的。 也无怪乎连一向稳重的裴医师也有几分激动。 浓雾被吹散了一角,我跟着山雀越过深幽山谷,走到那处缺口。 缺口并不算大,隔着枣核大的缺口,我隐约能够窥见几分外界的色彩。 好事成双,确认那个结界缺口其实通向外界后,我刹那感觉心头突然一松。 那一瞬间的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无形中有某种桎梏被悄然打破。 山雀突然神色一变,惊喜道:“你要结丹了?!” 我呆了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结……丹? 我要结丹了吗? 魅魔虽带了一个魔字,却并非隶属魔族,受世人排斥,也只因魅魔不同寻常,近似妖异地修行之法。 ——得益于魅魔的独特体质,每个魅魔想要增长修为,都只需找一个修为更高的修士做炉鼎,只要一直与炉鼎双修,便能毫无任何瓶颈地一直修炼至飞升。 这些事情还是我彻底觉醒之后,从血脉传承里知晓的。 我曾以为成为魅魔会叫我走向更深的绝路,却不料这竟会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曾以为…… 我此生止步练气无缘筑基,却不料成为魅魔之后,不过才同洛无尘双修了一场,我便踏入筑基的修为,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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