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郭征一直不见转醒,武林盟中的诸项事宜,却不能无人管治。 此处只留下大长老和三长老镇守郭盟主宅院,其他几位长老则操持武林中事。 原本闻行道担了武林盟中的许多要务,但因他要去求医,只能将担子分给别人。而各位长老已是分身乏术,不能处理更多事务,因此便叫来武林盟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分担,这其中便有郭盟主的儿子郭山。 闻行道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已久,郭山无他这份领导管理的能力,也对事务不甚熟悉,因此接手时要困难得多。这事不提也罢。 倒是郭琦儿,因为年龄尚小心性不足,无人对她有什么要求,只盼她能安分便好。 这便使得她在漫长的等待中,生出些怨怼来。 这时,闻行道淡声开口:“郭琦儿。” 郭琦儿瞬间便像点了穴一样,动作凝住,生硬地看向闻行道:“大、大师兄……” 显然是百般畏惧于他。 见郭琦儿冷静下来,大长老这才看向方柳和别逢青,歉意道:“琦儿是郭盟主之女,担心父亲安危所以脾气急了些,还望方庄主和别神医宽恕。” “我看不止是急了些,该是骄纵才对。”别逢青眯着眼,勾起唇角,“只希望日后武林盟的长辈好生教导,否则出门在外没了礼度分寸,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这番话看似提醒,实则却是警告。 如今武林盟最不能招惹的便是别逢青,他所言虽不顺耳,大长老却也只能笑着打圆场:“是,别神医说的是。” 三长老走进堂屋,对别逢青说道:“别神医,请随我来。” 众人便跟着往屋中走去。 听说要去为父亲诊治,郭琦儿连忙收了九节鞭,急声说道:“我……我也去!” 闻行道冷声说:“你在外面候着。” 郭琦儿便停住了脚步。 她一脸委屈,却不敢忤逆闻行道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人从堂屋走到了盟主屋外。大长老嘱咐好守门的弟子,便邀请他们走进屋内,牢牢关上了门。 武林盟主郭征的房间中,只有一名年愈六旬的医者守着。 大长老介绍道:“这位是魏大夫,是一直照顾郭盟主的医者。” 魏大夫捋了捋胡须,看向两名面生的年轻人,问说:“这二位都是医仙谷的人?” “并非。”大长老解释,“这位是医仙谷别逢青;这一位,乃是萧然山庄的方柳方庄主,别神医的友人。” 听到大长老介绍方柳是别逢青的友人,众人神情各不相同。 闻行道明白,大长老是惯会察言观色,故意在说奉承别逢青的话,只为让别逢青诊治是能用心,避免如同传说中一般随性而为。 因此,闻行道倒是没什么情绪,神色淡淡。 别逢青自然是被取悦了,他看了一眼大长老,俊逸的脸上首次浮现满意的神色。 方柳似笑非笑,倒是没有否认这个说法,给谁难堪,只看着大长老。直让大长老无地自容,慌张避开他的视线。 魏大夫未曾察觉众人的异样,赶紧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语气凝重道:“既如此,郭盟主的病症,便拜托别神医了。” 郭征的房间采光甚好,众人一眼便能看清他憔悴的面容。他的脸庞消瘦泛黑,嘴唇青黑干裂,眼下是重重的青紫色,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沟壑极深。 中毒已深的症状具现。 方柳似乎对他的情况有些好奇,上前走了一步:“查出来什么了?” “老夫与其他几名医者诊治不出郭盟主的病症,但这毒药毒性极强,堪称见血封喉。”魏大夫摇首,语气沉重,“若不是盟主武功高深,在中毒的刹那便当机立断封了自己的经脉,怕是会当场中毒身亡。盟主所中之毒,竟是我等生平未见!” 方柳眼神淡淡:“生平未见么。” 那这毒药应该很难弄到才对,下毒之人也是下了大功夫。 “生平未见?庸医罢了。”别逢青远远看了一眼郭征的症状,心中便有了推测,他对方柳笑说,“我马上便为你解惑。” 说完便走到郭征的床前,拿出一包金针摊开在床边,指尖夹出一根细长的金针,将其扎在了郭征的额头。 不一会儿,金针开始嗡嗡直动。 别逢青笃定道:“是天下奇毒之一的‘寻阴渡’。”
第26章 讨饶 “寻阴渡……寻阴渡……”魏大夫喃喃念了几次毒药的名字,而后惊呼一声,“老夫记起来了!便是传说中见血封喉的天下第二奇毒?” 魏大夫作为有名的医者,浸淫医术五十载,虽然没有见过中天下奇毒发作的人,总还是从古籍上听说过一二。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惊骇不已,不敢相信郭盟主竟是中了这种毒药。 天下奇毒流传已久,却从未出世,他从医这么年,还以为那些剧毒只是口耳相传的传闻罢了。 “算你还有点见识。”别逢青语气轻描淡写,甚至还轻笑了一声,“也就是你们这位……郭盟主么?他还算当机立断,切断了筋脉护住了心脏,否则就算吃了我给的药,也支持不住他活到现在。” 他说的药,是先前给了闻行道那三粒。 原本还以为是中了寻常毒,那三粒药吊命完全无碍。现如今,郭征能活着反而成了件幸事。 别逢青语气轻松,大长老等人却吓了一跳。 大长老连忙问说:“别神医是说,之前您留下的神药可能也难救人?” 他还记得闻行道刚将药拿回来之时,包括魏大夫在内的几个医者辨别了许久药丸成分,最后说他们虽不明白药丸具体是何种药材炮制而成,却可以确定是神药。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原本郭盟主在昏迷不醒的日子里,面色难看的仿佛死尸,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可喂他吃了药丸之后,竟然缓缓稳住了脉象。 诸位大夫见状,谁人不惊呼一声神异,只道不愧是医仙谷的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这样的神药,稳住郭盟主的毒性竟是侥幸? 别逢青顺手又在郭征眉心,扎了一根金针,不紧不慢地回答大长老的疑惑:“只能说你们这位盟主武功高深身体强健,不然撑不到我来。到那时,你们需准备一副棺椁,还浪费我三颗好药。” 他说的话绝称不上好听。 大长老闻言僵住:“这……” 这别逢青分明没有一点想救人的意思,谈论郭盟主的生死,和谈论今日的天气无异。 魏大夫作为医者,从医仙谷的医术心向往之,也听过他们许多真真假假的传言,今日见了别逢青,才知道传说八-九不离十。 医术超绝是不假,脾性古怪也是真。 三长老最忠心于郭盟主,听闻此言不禁急了:“别神医何出此言?该付给你真金,我武林盟绝不少给,只诚心请你出手,还请慎言,莫要再说棺椁之类的话!” 别逢青看向三长老,见他火上眉梢,便故意用宽慰的语气说道:“人固有一死,郭盟主有你们这些忠仆,也不算白活。” 生命攸关的大事,他还有心境说笑。 闻行道惯会隐藏情绪,为了请人救养父一命,他对别逢青一直以来以礼相待,十分客套。此时,他眼中依旧不见恼怒或敌意,因为他清楚地明白,放任怒火惹急了别逢青,遭殃的只会是等待被救的郭征。 就在此时,方柳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清而浅,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他好看的眉眼微弯,含笑的眸中有清冽的光:“所以说,其实别神医答应我的事,并不一定做得到?” 方柳此言一出,别逢青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他愿意出手救郭征,是因为答应了方柳,和武林盟并无一丝关联。 原本别逢青该和闻行道一同前往武林盟,但他不愿和方柳数日分别,便让闻行道先走,为了说服他,给了他一瓶药丸。 平日里,方柳不会去管他人的事,世人万种姿态,各有各的活法,不能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所以哪怕发现别逢青和自己观念不合,顶多就是与他绝了往来,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说教,言他作为医者就必须悬壶济世。 若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错事,便阻他一阻。 但是现在不同。 他若是认真训犬,便要约束对方任何行动。 别逢青执着于一事时,毫不顾忌他人眼光,排他且疯魔,只凭自己意愿行事。作为被执念的一方,方柳着实被缠得有些烦了。 纠缠之下,别逢青善恶不分的本性越发凸显,思及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医仙谷,方柳便决定训他为己用。 方柳在乎的并非救人一事,而是他顺从与否。因为别逢青本性如此,你永远无法教会他心怀苍生,但你可以拘束他的言行举止。 被驯服者与下属实则乃是殊途同归,他们可以心怀旁的心思,但绝不能因奉阳违。 别逢青从床边慌张起身,快步走到方柳身旁。他比方柳略高些,立于他身侧垂首凝视他的双眸,抬手想去捉他的衣襟:“阿柳,你知晓我绝无此意。” 他们最初泛舟相遇时,别逢青便总叫他“阿柳”,方柳怠于纠正,便随他去了。 后来别逢青便不敢称呼得如此亲密,每每只敢在心中默念。 方柳不喜人的触碰,一侧身便避开了他的手,面上倒也不见愠色,只淡淡道:“不必这么叫我。” 别逢青便讨饶地笑,温声解释道:“天下奇毒绝迹已久,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皆是几十年未有过消息了。我当时只道是普通毒药,绝不曾想失信于你。” “况且,我给出的三颗药,乃是医仙谷密不外传的救命神药,我此次外出历练也只带了几颗,若真不想救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让他死了便是。”别逢青笑得和煦,说出的话却冷如三九寒冰,“你知道我的,除了你,我看不见任何人的死活。” 他在方柳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本性,此番话只听得大长老、魏大夫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闻行道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场戏。 “‘除了’么?”方柳敛着翦水的眸,神色平平,似是觉得这说法寡淡无味,“我当不得别神医这个特例。” “你以外无人当得,我对你绝无二心,不会骗你。”别逢青痴痴看他眉眼,“这回惹了你生气,你罚我便是,再没有下次。” 说罢,他从袖口拿出一把锋利小巧的剔骨刀,握着刀背递给方柳,将刀尖朝向自己。 这一番言语和动作行云流水,旁若无人。 别逢青的言行诡谲,教大长老等人不再多发一言。郭盟主头上可还扎着两根金针呢,他若是忽然发动,那可怎么得了?! 方柳终于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过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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