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爱洛斯扶着冰凉的地面起身,光线昏暗,没有窗户,不知道时间。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阴冷昏暗。本能地想拽一拽斗篷,才发现斗篷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平视四周,狭小的室内或坐或卧,有十几名少女。 有比他大一些的,也有就是也有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大多数徘徊在十五六岁之间。身上的服装相差无几,麻布质地粗糙,被便宜的染料染成棕色和灰色,又或者是洗的发白的蓝。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用耐磨的布料做了加厚,裙摆也是多块拼接而成,或许是家中剩余的布料。 爱洛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的药剂过了药效,如果现在出声,怕是会成为众矢之地。 他浑身上下,只能找到他刚才收起来的戒指,其他首饰全都被收走了。 药剂更是不在。 静观其变前,爱洛斯打算先了解一下情况。 他扫过一众少女,女孩们目光麻木,在爱洛斯醒后,也没有好奇地望过来。尽管他一身艳丽粉色,连长发都被打理的精细,干净明亮得与众人格格不入。但她们完全对他既不关心,也不好奇。 爱洛斯注意到只有身边一个瘦弱少女,手上那层薄茧在与其他人不同的位置。 她一定会写字,爱洛斯轻轻按住她手。 少女茫然抬眸,然而爱洛斯的问句写了一半,对方就抽回手。 爱洛斯连忙抚上她肩膀,很柔和地拍了拍。捉回手来慢慢询问,他问的是:“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知道。”少女回答。 爱洛斯又在她手心写下:“到这里多久了?” “吃过两次饭,一直饿。” 对方应该不会按时送饭,只要保证她们不饿死。 但只有两顿,爱洛斯猜想多半是三四天内。 “有人离开吗?”爱洛斯继续问。 少女忽然剧烈地摇头,连爱洛斯也按不住她。 她一边往墙角躲,一边指了指房间中间。 爱洛斯起初也奇怪了一下,房间本来就小,又堆放着诸如铁架、笼子之类的许多杂物。但所有人都挤在墙根,将最中间那片空地让了出来。 但在她伸手去指的时候,他才真正抬头去看。 他看到在昏暗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女孩。她的脑袋被绳子套住,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 这就是强行出去的人下场吗? 女孩哭着点头,攥紧手心再不和爱洛斯交流了。 爱洛斯沉默,他想站起身将她抱下来,发觉腿没有一点力气,腿比发软的手还要难控制。 真是不妙啊。 正在他扶着墙出神时,吱呀声传来,铁皮门被打开。 几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们穿得也都如平民一半,有人守着门口,有人站到他们面前。 他们的手里都有武器,不是棍棒,而是弓弩。 爱洛斯心中一凛,弓弩可是有技术要求的兵器,他们显然极有组织。 他身边的少女惊恐地蜷缩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撞到爱洛斯肩头,爱洛斯看见她很害怕的样子,他们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爱洛斯等着,只见殷勤的男人们从杂物里搬了一只椅子,扫扫上面的灰尘,给居中的一个穿黑袍男人坐。 黑袍显然是这几人中最有话语权的,他谁也不理,催促了一句身边的小弟。他身边的男人从就站在房间中间,打开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只铜色的长号。 乐器? 爱洛斯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是绑少女们来唱赞美诗,但也一时茫然。 旁边的桌子上,男人放置好一只带刻度的沙漏。 他将长号递给少女,长号看起来斑斑驳驳,让人看着想要用手帕擦一擦。 “吹!只能用一口气,谁吹的时间最短,就杀了谁。”男人对每一个女孩儿说。 女孩们大都被最后一句吓的缩在一起,几个瘦弱无力的,咬着唇几乎哭出声来。 但生死关头,没有谦让,大家都一定会卖力去吹。 爱洛斯坐在最角落,看第一个女孩儿拿起长号。 初次使用,女孩很生疏地将长号掉到地上,好不容易拾起,她哆嗦着吹了起来,却因为没有把控好呼吸,声音马上就断掉。 “下一个。”对方没有给她机会,将她驱赶到房间的另一端。 接着,又传出第二声号响。 期间每一个吹奏的姑娘,如果坚持的时间少于一定程度,都会被驱赶到房间的另一端。那些做不到的,多半是身形瘦弱不堪的,眼球凹陷,看起来被饥饿和疾病折磨着的。 但她们能举起长号,爱洛斯也能确定,她们状况比自己好一点。 他现在还被迷药控制着,要是轮到他,他都不一定能拿起那只长号吧。 要是第一个就让自己来吹,大家就都不必害怕了, 前面连续十几个人吹奏,或长或短的号声响起。 爱洛斯之前在黑市逛时,似乎没注意过附近有传来号声。 但这什么都证明不了,可能之前没有筛选,也可能身处地下,发出声音未必会被听到,都确定不了具体位置。 他对这片领域太过陌生。 眼看就要轮到爱洛斯,他在队伍最后一个。 爱洛斯看那长号,就要递到自己手中。真不想吹。 “他就不用了。”忽然的一声,椅子上的黑袍指挥道,“他就算病得快死,我们也能卖个好价钱。” “是。” 于是男人夺过少女手中的长号之后,没有递给爱洛斯,而是装回袋子。 爱洛斯本想着到时努力吹过安全的刻度线,现在也不必努力了。 黑袍还坐在屋中,他身形高大,兜帽遮挡看不清楚面容。 手一摆,被长号淘汰的女孩儿们就被从门里拖走。 他们显然在用呼吸来筛选健康的女孩,他们也不可能配备什么医生,连肺都用这种方式,想必也无力检查其他。 等她们消失后,门外的帮手换了一批,黑袍又一连指了三五个健康的女孩让他们带走。 只是一直没点到爱洛斯。 黑袍很快也起身决定离开,除了病弱的姑娘们,他好像只打算带走这几个。 爱洛斯连忙趁着门开,试探着一副要逃跑的模样冲向门边,身边的少女们惊呼,甚至有人抓了爱洛斯一把想让他停住。 但他还是费力地跑到黑袍面前,在迈出门口前,立刻迎上凶神恶煞的守卫,有人抬脚就踢来。黑袍则将他狠狠一推,爱洛斯摔回了房间的地上,疼得眼花。 “不想也那样死掉,就老实一点!” 门在他面前拍上。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到走廊里有浑身是血的女人,被关在其他房间。 外面的人落锁,似乎派了两个人来看守这里。 他听见铁皮门外的走廊里,黑袍的声音逐渐远去: “当然,那位大人要的是新鲜的血液,她是体格最好的一个……这个,给她条裙子,把她打扮成美丽的小姐……另外三个,给想要眼睛的卖家亲自挑,不要立刻动手,记好后直接带去给下一位挑。明白吗?……其他都是奴隶,你去送。……什么纠纷?没关系,告诉他们用坏了送回来,不需要自己处理。” “快死了的,也能处理吗?” “刚才那个不就是吗?没关系,最近有另外的买家收了,听说用来献祭,是条命就行。” “那实在太方便了,对了,那今天的那个……” “准备一下晚间送走,刚好能赶上今夜的拍卖。实在是难得的美人,记得严加看管,千万不要出差错。” “是……” 爱洛斯靠在门口,王城居然有这样的组织。贩卖这些少女给谁,谁是他们的头领? 还是先出去,至少先让她们出去。爱洛斯看向少女们,门上一小道光亮照射到地面上,除此之外,一片昏暗。 这里三面都是厚重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也格外结实。 他望向紧闭的门,思考能否将手伸出门上的小窗户,去打开门锁。毕竟小窗上只有两道栏杆,手臂探出去十分自由。 然而尝试了一下能否弯折,需要他站在木箱上,找到正好的角度。而最重要的,还是有钥匙,没守卫。 这两个条件他都无法满足。 至于用言语迷惑人,他现在说不了话,他如果被发现不是他们想要的少女,很难保证能活下来。 他静下心,开始思考应对方式。 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他发现四周很是安静。 爱洛斯口不能言,但他决定制造点动静,只要能让外面的守卫把门打开。他再解决掉这两个守卫,应该就能尝试逃出去。 他虽然在王宫中实属弱不禁风,但那是在哥哥与姐姐都被培养得极为强力,自己的骑士更是王国战神的对比之下。 实际上他想要打晕两个人,轻而易举。 只可惜自己还是没有恢复足够的力气。 爱洛斯等着,等到几乎睡去,在这样脏乱的房间里,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回忆起一件事。 曾经有过,他见过这样的场景。 昏暗中拥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那些陌生的、麻木的、恐惧的将死之人。 紧紧依靠在一起的少女里,有一张一眼就能被辨识出来的脸。 灰土与脏污都不能掩盖,爱洛斯一眼就能发现。 “从今夜以后,叫你阿黛勒怎么样?” 高贵的。 一个奴隶少女,却有着这样的名字,爱洛斯偏偏要取世人觉得不般配的名字。 我的阿黛勒,世上哪有配不配。 “阿黛勒?我也可以,有名字吗……”人们从来没有用名字唤过她。 爱洛斯回忆起黛黛的眼睛,有些难受。 不止是为她,而是……这样的黛黛,怎么可能背叛他? 那么是谁在说谎话,显而易见。 乌列尔在哪儿,他会找到那箱子吗? 他现在在这里,莫不是有他的一份力。爱洛斯都没空去想。 他本来就没指望过任何人,在王宫时他就清楚,这世上无故厌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倒是凤毛麟角。 他爬起来,打量着整间屋子。在堆放杂物的角落发现一只半人高的铁笼,就叠放在旧木箱子上,扯下半遮的盖布就能看见。 如果这东西掉下来,应该能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爱洛斯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推倒它,他拽了拽身边少女的手,指指笼子,做了个推下去的动作。 少女害怕地摇摇头,爱洛斯没执着,拽了拽下一个。 爱洛斯是这样的,一百个人里找到最后一个,总有一个人会帮你。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怕再拖下去反而被缺水缺食拖累。他很快找到一个大胆的少女,巨大的铁质笼子随着两人的狠狠一推,翻倒在最中间的地上,立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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