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列尔悄悄打量着爱洛斯。 爱洛斯依旧是那副迷人的容貌,还有一双凌厉的眼眸,但修长睫毛上挂了一点细碎的霜,又被寒风吹得鼻尖泛红。 毫无道理地让人想吻他柔软的唇。 可爱洛斯说出来的话并不柔和。 “所以你跟着我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都答应他。 乌列尔想。 “我想要你说实话。”爱洛斯毫不留情的样子,开出简单无比的条件,“只要你说一句谎话,我们就分开走。” “我会说的。我……”乌列尔张口就想解释,说他从没说谎,说他不是故意要搪塞爱洛斯。 不过那也都不是他真正在想的。 爱洛斯并不急,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将话说完。 “我不想和你分开。”乌列尔诚实地说。 长久的静谧中,爱洛斯自然地伸手拎了乌列尔的包裹。 “暂时不会。”他安慰道。 这让乌列尔安心了一些,手上也不自觉放松了。 但他马上就听到了药瓶撞击的响声,爱洛斯本打算拎起乌列尔的包裹,却在提在手里时迷惑地停住。 爱洛斯伸手隔着外皮摸了摸包里的东西。 之前爱洛斯以为不会用到而放下的药剂,乌列尔全都带上了。 乌列尔不自觉屏住呼吸。 见爱洛斯全然不曾在意,整理了一下就继续往前,他仍不能安心。 因为爱洛斯只当他谨慎,但事实上,是明天,他就会碰上月圆。 这两天乌列尔满心都是要与爱洛斯分别,根本顾不上其他。 如今还要在爱洛斯眼下熬过这样一晚,想来都让乌列尔额角都沁出些冷汗。 “你的表情很不好,怎么了?” “没什么……” 连关切都让乌列尔紧张,他迅速回应了,但又立即停住。 不,他不能含糊其词。不要说谎,不要触犯爱洛斯“禁令”,乌列尔想到这儿连忙改口: “想到接下来要走的路,有一些担忧。” “之后不都是你的地盘吗?既然是亲自收回来的,应该和这些城的管理者相谈甚欢吧。” 爱洛斯轻快地笑着,像是想要感染他。 看见他笑,乌列尔也莫名其妙高兴。 但说起这个问题,乌列尔却摇摇头。 “不。”乌列尔告诉他,“接下来这座小城的主事者,邓普斯子爵。” 乌列尔说完停顿了一下,显然,爱洛斯应该记得。 但是现在的爱洛斯全无印象,乌列尔便为他解释:邓普斯从前只是大贵族的侍从,后来得到提升,国王安排他统领这座小城,“但是……从前他说话太烦了,我在宴会上烧过他的靴子。” 爱洛斯想象着男人抱着脚乱跳的样子,笑出了声。 但想到乌列尔对旁人的脾气,不禁又问:“只有靴子?” “主要是裤子……”乌列尔一下就被发现了,只好实话实说。 爱洛斯着实感到好笑,不过这样的过节,国王一定知晓。 难保这人不是借了和乌列尔有怨的光,才被国王安排到最不放心的地方。毕竟这里离王城很远,人们要是都爱戴乌列尔,就麻烦了。 国王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爱洛斯的记忆略有些松动,他指尖敲敲脑袋,努力想回忆起更多。 结果那点“马上就要想起来了”的感觉,来了又走,记忆又莫名沉进了深处。 这么多天来,他几乎没有想起任何一件事,任何一种声音,任何一种感觉。 爱洛斯想,自己只有两种可能——总有一天全都恢复,或者,永远都恢复不了。 究竟会经历哪一种呢? “他是个说话难听的家伙。如果那时不在宫中,他早就看不着第二天的太阳了。”乌列尔补充道:“所以,我们在那里恐怕不会得到礼遇。” 光是听闻前面那些,爱洛斯就已经做好了这准备,没想到仇怨还要更深一些。 “那这座城里认识你的人,会很多吗?” 乌列尔想了想:“不知道。但我会小心的。”他拉起了兜帽。 爱洛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乌列尔提到不喜欢的人情绪不佳,爱洛斯想到乌列尔为民众所做的,打算夸奖一下他。 简简单单地失败了。 他有时还是很难哄的,爱洛斯想。 他们按着地图行进,一路都是卡斯比安探好的。 接下来两人会遇到的难题,就只有进入前面那座小城时,城门口的检查。 ·+·+· 才遥遥望见那座城门,两个人就双双整理好了装束。 路很宽,所有排队入城人都老实地站在道路一侧,统一,但又稀疏。 爱洛斯起初以为他们是松散地排着队,走到城门口才发现,队伍只有最前面的短短一截。 其他人都在远远的地方就放慢脚步,翻找他们的文件,整理他们的装扮。 “快点找!等会儿到面前去再翻,又要被守卫的人念。” “我还不知道吗,你就别催了。” 爱洛斯瞧他们从口袋里掏着通行证,他则拉着乌列尔从中间摸过去,排到了中段。 不是那一小截队伍的末尾,但也已经是准备好,看样子也马上要加入队伍的一拨人。 爱洛斯选了靠前几个穿斗篷、戴兜帽的人。 在他们身后站定,很快,这些人也排进了队伍。 爱洛斯的打算很简单,跟着同样装束的旅人一齐出现。 有前面的四个人先留下印象,守城的士兵对他与乌列尔会降低戒心,至少不会太突兀。 站了一会儿,爱洛斯观察出顺序是先检查,最后再照着通缉令看一眼。 就这个优先级别,这座城,至少这座城的守卫队伍,对悬赏似乎都不太上心。 爱洛斯百无聊赖四处观察着,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检查一遍周遭,才发现异常来自前面四个人。 爱洛斯本以为他们是结伴而行的普通旅人,走近才发觉,他们的斗篷连夹层都没有,是一层临时遮盖的薄布。 谁在大冬天将这东西也当做旅行的装备,多半是临时找来披上的。 为什么?总不会是腼腆害羞,那四个人同时发作也太离奇了。 看其中一个人帽子落下来的样子,也不像奇装异服需要遮挡。 爱洛心生不安,他想告诉乌列尔一起往后避开这几人。 “别乱了位置!”维持秩序的士兵朝一旁没站齐的家伙嚷道。 爱洛斯面前,守卫已经开始检查那四人,他们无法再换位置了。 “你们要到城中做什么?” 领队守卫的小队长是个衣着整齐,连头发都梳到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年轻男人,他挎着佩剑,站到最前。 “贩卖一批染料。” 很合理的答案,但是他们的染料在哪里啊?爱洛斯前后看看,开始有些好奇。 “染料呢?”小队长的语气倒没什么变化,例行公事地询问。 经爱洛斯观察,对于货物,他们的检查更为仔细。 “昨天已经派人送来了,我们四人……因为车马的缘故迟来了一天。” “这样吗?稍等。”小队长转头,“让我查一下。” 他说着,旁边的守卫从一旁做记录的士兵的桌子里,拿出一个册子递给他。 “你们先把通行证拿出来。”小队长一边接过册子,一边朝他们说。 “通行证,你的找到了吗?”四人中为首的一个老年人朝后面问着。 “我找着呢,东西真是太多了。”一个年纪稍轻些的男人回答。 小队长听着,他埋头在册子上,却也皱了皱眉。 “请快一点。”坐在一旁记录的士兵先发话了,在说完后,他扣上怀表,“你们应该在之前就拿好的,请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说完,将身边一排从大到最小的木质沙漏里面最小的一只翻了过去,里面的白色沙子开始流动。 “在时间内尽快处理。” 小队长还在翻看记录,也补了一句:“尽快,我也马上就翻完了呢。” “你们这个超时会怎么样?”四人中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问道。 “别误会,你们已经超时了。”记录的士兵指指沙漏,“现在每人只要交二分之一铜币。如果沙漏再满了一次,就要加一倍了。” “怎……怎么能这样?!”那人脸色一变,不满道。 小队长丝毫没有改变他的神情,指指城门边的牌,“上面的规矩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还是快一些吧。” 四人一瞧那大字,也不再作声。 直到小队长突然将册子放下了: “我说,这里根本没有你说的队伍啊。” 爱洛斯站在后面,古怪的氛围几乎弥漫到他脚尖。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乌列尔猛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拖了一把。接着干脆将爱洛斯揽进怀里,转身将他护了起来。 爱洛斯越过乌列尔肩头,看到弥漫起的白色烟雾。 四周的其他人也才咳嗽着后知后觉地散开。 白雾中,几个人影迅速散开。 是那四个人,他们听到队长发难,文书也不找了。 纷纷兜帽一扯,从包裹中扯出长刀、匕首一类利器。 放出的烟雾之下,竟不是立刻逃走,而是朝着小队长挥舞过去。 所有人都躲避不及时,只有正转头的乌列尔,他无意识地专注去瞧那些人。 怎么会? 他们的高领袍子,领口画着一枚徽记。 乌列尔接触过那标志,如今让他短暂复明的药剂,就是从这群人手里拿到的。 是他们,可是他们的目标不是王族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是冲着爱洛斯来的。 不,看他们攻击的目标,似乎只是那个守城的小队长罢了。 是计划外的随意袭击吗? “神不会原谅违抗祂旨意的家伙!” 最年长的男人高喊着,举着匕首朝冲了过去。 乌列尔在这紧张中几乎要笑出来,这怎么快得过那小队长的佩剑。 不出所料,守卫们眼疾手快。 等到那张牙舞爪的四人都被带下去,那只用来记录时间的沙漏还没过半。 站在最前的小队长还是受了伤。 但只有他一人出事,门口的检查并不受影响。 爱洛斯感到一阵恼火。 真正被影响的只有他和乌列尔。 都因为这四个戴兜帽的人,接下来城门口肯定会对同样装束的商旅严加盘查。 好端端的非要生事做什么。 小队长左手按着流血的手臂,坐到后面守卫搬来的椅子里,“他们是什么人?” “似乎是之前那个教派的,仇视王族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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