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总是,白天想你想的多了,梦里就会遇见,你那么讨厌我,也只有梦里会这样同我笑。” 听他这样说,萧易折便晓得他根本就没醒酒,恍然入梦间,还当现在是与自己刚刚分离的档口,可见当初自己的话伤他多深。 “我若是真的讨厌你,你总在我身边那么亲近,会察觉不到吗?”他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萧珏的脸颊,只觉得这会儿他格外软和。 “我只是……我把你当做弟弟,你却突然说对我有,有那种心思,我接受不了……” 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处理这样的事情难免生疏,以至于后来想起这些总免不了自责,怪自己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与他好好说说。 然而萧珏却抚上他侧颈,把头埋进他肩窝里说,“弯弯,别难过。” 还没等萧易折感怀,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上被人吻了一下,他半僵着手推了推萧珏,“你做什么?” 小醉鬼嘿嘿的笑,勾着他的手说,“没事没事,我小时候偷亲他好多次,他一次都没发现过,嘿嘿。” 可不是没发现,他还当是寝宫里招了蚁虫,叫人拿熏香熏了好久,原来是这小祖宗干的好事。 萧易折被他气笑了,可是又能拿醉酒的人有什么办法,只好凶巴巴的警告他,“等你清醒之后再收拾你。” 萧珏并没有被威胁到,他把滑到两人腰间的被子拉上来,长臂一伸揽住萧易折的腰身,闭着眼说,“我睡着了。” 原本还是有很多话想借此机会问问他,但瞧着人安然入睡的模样,萧易折突然想起兰香说的话。 如果总是想着讨要一些可望不可即的东西,那这会儿你是讨到了什么呢? 萧珏当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理所当然似的收紧了手臂,把他牢牢地圈在臂弯里。 一夜好梦。
第17章 青琰第三次到宁王府来,他给萧易折切了脉,又依次在他双腿上施了一遍针,这次弄出来的血色已经可见鲜红,想也是这段时间人被照顾的不错,情况在一天天的好起来,眼下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每次萧珏与他对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所以这次知道他要过来,萧易折借着与他讨要几副惯用墨宝的由头,早早让他出门去了,没让两人碰面。 “他倒是很听你的。”青琰把银针用火燎了个遍放回羊皮卷里,抬起眼皮看他,“你有什么话,问就是了。” 萧易折道:“先生与我托个底,就算一直治下去,能恢复几分?” 青琰毫不意外他会问到这个,那日当着萧珏的面,两个人都没说实话,萧易折其实无所谓能不能站得起来,青琰也并不觉得治下去就是好的。 “我只能与你说,能站能走,但恢复的像从前肯定是不能了,你不能久立,走多了就像踩在刀尖儿上,你这辈子都得跟它耗下去。”青琰似乎不懂什么叫善意委婉,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其实我不太想让你继续了,平白增添那许多痛苦。宁王府上下也不缺那几个下人,你就算一直站不起来,也并不多妨碍。” “唉,我就知道是萧珏这厮自作主张,总把自己想的都强加给旁人,你且等着,我去同他说道说道。”说罢青琰就要挽起袖子去与人争论,他还没等从椅子上离开,却听见身后萧易折轻笑一声。 “不是这样的。” 他站住脚,转身去看。 萧易折和衣从榻上撑起身子,抬手撩开帘帐一角,面上是温温和和的笑意,“他若不强硬些,我可能真的会退缩。从来软弱的那个人都是我,我这一生,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过,所以总是逃避,可我还有未竟之事,需要亲自去做,他一直都知道。” “好吧,随你们便。”青琰又坐下来,嘴里嘀嘀咕咕,“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富家子弟……” - 萧珏熟门熟路的买了他要的东西,又照例捎上两根冰糖葫芦回来。他前脚刚踏进门,便被白丁给截住了。 “王爷,能不能求您件事儿……”他抓了抓脸,似乎是下了极大决心才开口。 萧珏抱着胳膊看他,没做声,白丁只好硬着头皮说到,“可以传个木匠来打一把素舆吗,这样也好让主子出来透透气。”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萧珏问。 “不是不是,只是现在这样太不方便了些,总不能一直憋在屋子里头……” “那就不行。”萧珏拒绝的干脆又气人,全然没有一点可转圜的余地,白丁愤愤的追着他又是恳求又是争辩,他都当做耳边风,大步流星的到萧易折那屋子里去了。 白丁便不敢再跟上。 到了屋前,他没走正门,放轻了脚步溜到窗边去,煞有介事的抬手敲了敲窗棂。 伏案书写的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便看见他披了满身的金色日晕,笑盈盈的递过来一直裹着蜜霜的糖葫芦。 记忆复刻般汹涌的倒灌进脑海,萧易折恍惚觉得这像是他曾经历过的千万个寻常日子中最值得期待的那一个,萧珏小小一个,也在趴着窗看他,趁着没有宫人追过来把他劝回宫里,与他说上几句话。 “青琰走了?”萧珏没察觉他的失神,懒洋洋的放松了身子趴在窗前,看见他在写的东西,脸上笑意更甚,说,“怎的又开始写这个,多耗神。” 萧易折淡淡笑着摘去他发顶一片落花,说,“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都是早些年丢下的做了一半的东西,想再捡起来竟然有些手生了。” “那便更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了!”萧珏双手在窗上一撑轻巧的翻进屋来,双手抄着他膝弯将人一把抱起来风风火火跑到里间,“你觉着无聊,那跟我上街玩去吧。明日青琰再来之后你就得开始试着站立行走了,又是许久不得空。” 他说的倒也是,只不过从前萧易折一直养在深宫里头,别说出那宫门,就连前朝都是去不得的,更别说去城中了。不提外头百姓,就是之前来宁王府上堵门的那些尚书侍郎和世家大族也认不得他,所以他并不担忧身份暴露。 只是平白生出一点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来。 萧珏给他从柜子里捡了两件看着简朴的衣衫,只要他过来白丁一般是不进屋来的,萧易折又觉得不太方便让写意伺候,所以萧珏只好亲自上手给他换行头。虽然宁王殿下本人乐意的很就是了。 好在都是些简单衣裳,他很快将人收拾妥了,在榻跟前矮下身来一动不动的。萧易折知道他这是要背他,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是觉得别扭。 “叫别人看了可怎么好,又要说你有失王室礼法了。” 萧珏道:“也不差再多这几句,没事儿,就到门口,上了马车保准谁也看不着你,行吗?” 他这样好声好气,就跟哄人似的,萧易折哪还能再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好容易穿过院子出了王府侧门,才惊觉这一路上竟没碰着一个下人。 想也知道定是这人一早安排好了,方才那番话不过逗着他玩儿。萧易折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他早就不是那小小一个总爱粘着他的孩子,行事做法自然有自己的那一套,自己总拿着身份与他说教,是挺招人烦的。 于是他换了个话儿,问萧珏,“这是要去哪儿?” “咱们去伴月居,前两日就听说他们那儿来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先生在讲游记和话本子,这会儿过去还赶得上吃午饭,他们那儿的桂花鸭味道很是可口,再不吃就没有当季最新鲜的桂子用了。” 萧珏没叫车夫,自己大喇喇往外头踏板上一坐,手上抽动缰绳,那马儿长鸣一声,四平八稳的在官道上跑起来,马蹄声和风声都灌进萧易折耳朵里,但他仍将萧珏的声音听到明明白白。 “哥,你只管放心坐好,其他都交给我。” “吃喝玩乐,我最在行了。”
第18章 大庸朝地貌广阔,各地风土人情各不相同,这就让以货易物成为一种风尚,而后加上历代当权者的有意支持,商贾盛行,大庸王都更是繁华非常,笙歌彻夜,鱼龙灯舞把夜色映的像白昼。 萧易折没见过那样的盛景,但觉得白日里喧嚷的叫卖声也格外热闹,他抬手掀了车帘一角好奇的向外头瞧。他们这马车看着就很富贵,更别提还有萧珏这么尊神搁外面摆着,他这张脸的知名度在京中日益高涨,叫人惊奇的是那些百姓都晓得他是哪位,却并不畏惧他的车架,有的小孩子跑急了,从他车前打个哏也不慌张,笑呵呵的揣着小胖手做个揖就跑到娘亲身边去了。 萧珏瞥见他目光,解释说,“我尽可能不去做一个可怕的人,要不然咱们萧家可是把全天下百姓都给得罪光了,人家见了都躲得远,连个好脸色都不给,那叫外邦人看了多丢脸。” “挺好的,咱们那些个兄弟姐妹都没结什么善缘,身上杀伐气太重,你这样……我也放心些。”萧易折短暂的一垂眼,再看过去又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 伴月居是大庸王都小有名气的酒家,萧易折早些年听说过这些做大的铺子背后免不了世家扶持,今天才知道不止茶行和绣坊,城中大部分茶坊酒肆都是宁王府的产业。 既然是自家地盘,那行事就方便许多。见是东家来了,伴月居的小伙计牵了他们的车引到后院,低眉敛目的不多看一眼,手脚麻利的做完事退出去,萧珏一脸正气的把人抄抱起来,从专门给王府的人开出来的旋梯上了二楼常去的雅间,这雅间内外两侧都开着扇大窗,内侧的一推开,正能瞧见厅堂中央的台子。 这会儿好戏还没开场,满堂食客散座在一楼的木桌旁,二层都门扉紧闭的,想来到雅间来坐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家。 “这屋里不用人伺候,你们上点应季候的菜品,要清淡些的,再去煮碗粥来便去账上领二两赏钱就是了。” 主子开口,自然没有什么不是的道理,候在门口的伙计应声去了,很快就去而复返把菜色铺陈开,当中最夺人眼目的自然是萧珏非要来尝一尝的桂花鸭。 “哥,你尝尝。”鸭身表皮是涂了酥油烤的,金黄嫩脆,内里剖开去骨,是蜜汁混着桂花香甜的味道,恰到好处的去了油腻。萧珏拆鸭手法很是老道,三两下分开皮肉给萧易折摆到面前的瓷碟中,又斟了勺桂花酱淋上头。 可真是会享受。 萧易折被病痛折磨久了,素来不爱沾荤腥,但看这人满脸期待的望着他,就差直接喂进嘴里了,于是稍作犹豫便提箸夹了一片鸭肉放入口中。 紧接着他眸色一亮,道:“好吃。” 萧珏顿时眉开眼笑,“只要你喜欢便是好的。” 他正待借机得寸进尺的说些什么,身子才刚倾了倾,雅间房门便被轻轻叩响,外头是道女声,不卑不亢,问,“请恕奴婢叨扰,不知屋里的可是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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