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与否,并不重要,他只在意背后的原因。 殷无秽一听放心了,原本担心自己的办法会干涉到容诀,既然不会有此影响,他也就无需顾忌。少年放松下来,暂时还不想那么快离开,于是提出和容诀下棋的想法。 容诀不置可否地应了,饭后整个人惫懒地很,他走向一贯斜倚的小榻,殷无秽立即跟上他。 小豆子命人将两人吃完的席面撤下去。 殷无秽取出容诀的棋盘,将其摆在黑檀小几上。 容诀随手选了黑子,态度慵懒地和他下起来。殷无秽瞧着他白皙的指尖和黑子相映成辉,又有点忍不住地心猿意马,心脏怦怦乱跳了几下。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他的白子刚开局就被容诀的黑子杀了一回,歼灭彻底。 殷无秽:“……” 他立即正襟危坐,不再看容诀,也不看他那双祸乱人心的手,只专心盯着棋局,终于勉强从容诀的包围圈中撕出了一条生路。 几经波折,容诀可能还给他放了点水,最终殷无秽以一个不算太狼狈的姿态输了这一局。 殷无秽垂首收整棋子。 容诀拿眼觑他,“殿下今日是怎的了,心情不好么?” 他不问殷无秽政事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原因,应当是少年那点小性子又上来了。眼前这少年总是如此,心思比青春期里的小姑娘还更敏感。 殷无秽被他问的心脏重重一跳,难不成,容诀发现了?旋即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决。应当不会,容诀若是知道自己喜欢他,不会是这种反应。 “没有。”少年避而不答。 容诀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显然并不相信。殷无秽在他仿佛看透一切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少年终究败下阵来,站到容诀身前,亲近蹲下,伸手环住他的腰抱了抱,又把脸埋在他膝头亲昵贴蹭,却不肯言语。 容诀无声叹了口气,并不阻止他。 反而包容了这少年脆弱的、感性的一切情绪。 殷无秽埋首在他腿上,鼻尖被熟悉的暖香包围,整个人都被充盈熨帖了,觉得这样就是最好。他喜欢容诀却不一定要得到对方的回应,他能够在容诀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和他相知相伴已是最大奢求。 是他狂悖僭越,不顾纲常地喜欢上了男子。 容诀未必如他一般。 得不到他的喜爱不要紧,但万万不能失去和容诀现在的关系,或许将来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他终能够打动容诀。而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个人,叫他不要喜欢上旁人。后者他并不担心,这么多年,从未见容诀身边出现过女子。 如若容诀不喜欢女子,那他的机会就更大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不会错过。 想着,殷无秽有几分势在必得。 收臂将容诀抱紧,头几乎贴在了他柔软的腹部。容诀本来不在意这些,直到他被殷无秽越抱越紧,几要喘不过气,这才伸手去推埋在他胸口的少年。 “殿下,你抱太紧了,松开咱家。” 殷无秽眷恋不舍地松了手,仰头目光乌润地看着容诀,他专注的目光在一豆灯光下隐有细碎光芒闪动,容诀和他四目相对,心口倏地一跳。 只觉少年的视线实在太深邃蛰人了,几要穿透两人之间的咫尺微距。 这视线让容诀下意识想要躲开,可看着少年饱含期待的眼神,他若是躲了保不齐殷无秽会更加受伤,于是忍下没躲,主动抬手抱住了他。 “殿下,这样可以吗?”容诀的下颌抵在了少年肩头,避开了那道过于炙热的视线。 “嗯。”殷无秽情绪不仅没有平复,反而愈发喑哑。 容诀在脑中思忖了一圈,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松开少年等他自己恢复,再多的他也做不了了。 这一晚,分明没有政事要谈,殷无秽却在容诀这里逗留了许久。临近夜半,他这才心满意足又眷恋不舍地离开了。 · 翌日,宣政殿。 彼时正在处理政务的人只有殷无秽和五皇子,五皇子还在饱受姻亲的困扰。原本容诀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丝草蛇灰线,但因为殷无秽对他的骤然亲近,让他灵光一现的线索断了。 相较于殷无秽失意时对他又抱又黏人的动作,挽个胳膊,实在不算什么,每个人习惯不同罢了。 因此对于五皇子的婚事容诀不再上心,暂且放下了。 殷无秽想出的办法便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以拖解决,事缓则圜。从接触,议亲再到最后落定,这中间的过程可长可短,恰逢此紧要关头,这些官员在挑选五皇子,五皇子也在他们之中反向挑选,而这也给了这些官员慎重选择的机会,一举两得。 中间缓和出来的时间差他们照样可以向五皇子投诚,不影响什么。 五皇子若不愿娶亲,大可再拖延一阵,等到明岁守孝,届时便能彻底摆脱这个麻烦。毕竟,他等得起,那些及笄的闺中秀却等不起。 五皇子纠结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他喜不自胜,对殷无秽愈发青睐有加,也对自己之前的眼光笃信非常。 那个在心里盘亘许久的想法终于有了实行的打算。 而关于旁人在心中盘算的这一切,殷无秽一无所知。或者说,他对自己的能力判断存在了误区,对自己要求过高,不说他办事的风格隐隐和一直教养他的容诀一脉相承,单就他在这段时间里质的成长飞跃,众人都看在眼里。 而最先做出反应措施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同样关注五皇子的婚事,他甚至预估了五皇子可能会和朝中哪些重臣结亲,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五皇子竟然没有和这些官员进行政治联姻;更出乎意料的是,五皇子和他的七弟相处融洽。 那两人成了一路。 大皇子自是不在乎殷无秽和五皇子的结交,便是那两人合作,也撼动不了他。但有一点,终究还是妨碍着他了。譬如,太子的存在。 太子名义上始终是储君,家族资源即便更倾斜于他,明面上还要做的好看,他不可能什么事都能毫不顾忌去做,导致许多时候行事只能私下进行。 凭什么,明明他比太子资质更优,就连通政参知都更加认可他。 凭什么,庶出就要被嫡出压住一头,他不甘心。 有些绊脚石,是时候该除去了。
第26章 大皇子在宫中积势已久,一直以来的诸多行动都是低调进行。 虽说众人心里门清熹王的势力正在不断壮大,但碍于明面上依旧是太子监国,大皇子从未有过僭越之举。而在最近一次大朝会上,大皇子主动提出和驻扎嘉峪关的将士签订入京畿卸武装的守和协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举不仅戍守边关的将士义愤填膺,他们原就该进京,何须要签订什么协定才准进;就是原本支持大皇子的官员也沸反盈天,他们分明占尽先机,怎能弃大好之势引狼入室。 而对于此举的解释,大皇子是这样说的。 边关将士也属京畿人士,总将人束缚在嘉峪关禁止入京不合适,再关键的朝局也断没有让人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大周一贯讲究仁政,朝廷如此令行禁止,那成什么了。 这样一说,众人渐次缄了口。 而对于原本戍守边疆的将士,签订守和协定卸下武装也是为了防止陛下昏迷时期宫闱生变,事急从权。倘若不这样,他们就只能继续驻扎在嘉峪关了。 此谏出来当天双方一片反对之声,然而渐渐的,有些思念亲人的将士熬不住了,他们本就没有异心,行得正坐地端,也不怕卸去武装回京和家人团聚,势头渐渐往同意的方向一边倒。 通政参知对于大皇子此举也是同意的,甚至颇有赞赏之意。从长远来看,大皇子有仁者之风君子之义,此谏充分彰显了他的气度,届时必会有更多明事理的官员向大皇子靠拢,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通政参知对大皇子愈发满意,也就对太子愈加失望,这本该是一国储君思虑的事。 不过事已至此,都不重要了。 左右大皇子是个中用的,有他在,至少可保家族三代荣宠不衰。他作为一族之长,见此盛状,足够了。 至此,大皇子提出的守和协定顺利推行,大朝会上诸位官员反馈回的也俱是好消息,文武百官更是对大皇子交口称赞。 朝会散去,容诀不疾不徐地走在众位官员后头。 他在思忖大皇子此举目的为何,不过从目前各方的正向反馈来看,大皇子确实是在为驻扎嘉峪关的将士考虑,容诀都险些信了,如果他不知道当初这些将士驻留在嘉峪关也有大皇子一份功劳的话。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让众位将士禁止入京的是他,把人放进来的也是他,这些将士可不会感念他的恩德,那他这是想做什么? 饶是一贯工于心计的容诀一时间也没能立刻想出缘由。他边走边思忖,前边的官员已经悉数离开,轩敞的宫廊就连服侍下人都寥寥无几,剩下来的也几是东厂耳目,就算不是,也是畏惧东厂的存在,并不需要在意。 殷无秽正是这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督主。” 他一喊他,容诀应声回了头。 殷无秽熟练走到他身边,和他同行,道:“阿诀,大皇兄这是要明着笼络各方势力了吗?” 殷无秽神色认真,问的也是政事,容诀便不假思索地:“嗯。不过他应当还有下一步的动作,咱家尚且不清楚,还在观望。” 容诀一想,眉梢不由压紧。 大皇子愈渐得人心,而五皇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原本两边平衡的格局即将被打破,局势一边倒地倾向大皇子,这对于容诀来说实在不算是好消息。 殷无秽却仿佛不清楚其中利害,闻言非但不继续问了,还在为此带来的结果而隐隐雀跃:“既然朝中都在忙碌大皇子守和协定一策,其他政务暂且不必着急,督主稍后还回司礼监吗?” 他问的又是期待,又是自然,人也不知不觉挨近了容诀,几乎和他贴在一处。 少年炙热的气息将容诀细细密密无形挟裹,容诀只觉周身都是殷无秽无孔不入的汹涌压迫,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没有拉开距离。 这段时间殷无秽总是这样。 少年一下子经历了太多,被黑暗的朝政打击惨了,忍不住依赖人寻求抚慰。容诀又一贯对他于心不忍,何况是在皇子争位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殷无秽还有大用,容诀对他不由地愈发纵容。 “去宣政殿吧。”容诀妥协,满足了少年的期望。 闻言,殷无秽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忙道:“好。我今日新做了一些点心,正好督主可以尝尝鲜。” “嗯。”容诀软了神色。 殷无秽高高兴兴地和他前往宣政殿处理朝政,他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只是容诀爱吃的点心,他早上还另准备了两人份的小份膳食,敦促容诀规律吃饭,势必要将他的身体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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