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楠看陆奚摇了摇头,这回他听清了,“陆伯,我同他是心甘情愿的,他并未胁迫于我。” 那陆伯焦急的眼泪都要淌下来,“少爷啊……” 涂楠终于还是走了进去,那陆管家一看见涂楠,马上把陆奚护在了身后,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陆奚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让年迈的老人退在一旁,他平静地看着涂楠,说道, “有件事情我想求你。” 涂楠皱了皱眉,心里滞涩。 “涂山距离威永城路途遥远,威永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也不清楚,陆伯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得护送他回去,我也不能让我爹娘的尸身就那么没了归处,若是威永城实在不适合居住了,可能还得将他们送到外公那里去。” “若是担心出什么意外,你愿意与我同去也行,不方便的话,你寻些人陪着我们也行,这件事情做完之后,我会好好待在涂山,哪里都不会去的,可以吗?” 涂楠自然只能点点头,这些都是很合情合理的要求。 “我与你同去。” 陆奚点点头,转过身扶着陆管家的手臂,无视了他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听见了?不用担心我,你去收拾些东西,用过早饭后我们就启程。” 说着,他就转身离开了院子,涂楠随着他的步伐跟在身后。 一个时辰后。 巨大的莲花法器上,陆伯的神情非常的紧张,他死死揪着粉色的莲花花瓣,像是害怕自己被甩了下去。 陆奚则将陆桑禾抱在怀里。 陆桑禾特别听话,乖巧地抓着陆奚的衣袖,不乱动也不哭泣,大大的眼睛时而看看陆奚的脸,时而又看向周围从他们身边不断流动的云。 陆桑禾已经不像第一次陆奚见着的那会儿时的样子了,整张脸就像个白面团子,虽说可爱,却也不太能看得出明晰的五官,现在稍微长开了一点,和他有几分相似,陆奚心里想,也许长大之后看着会更为相像。他摸摸孩童的小鼻子,惹得陆桑禾把五官挤在一起皱了皱。 于是那小手又攥住了陆奚的长发,抓住了就不肯放手,像以前一样倔强得可爱。 陆奚被他逗笑了,他捏了捏陆桑禾柔软的脸蛋,把他的小手握在掌心合十然后用力地吹了一口气。 气流穿过发出的趣味声音终于惹得陆桑禾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笑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用手抓陆奚的脸。 陆奚把他小手拿开,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个亲吻似乎没有被陆桑禾排斥,他白嫩的小脸上仍旧是一脸好奇的模样。 涂楠站在一旁,一直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们。 直到莲花法器停在了距离威永城有一段距离的高空上。 他们几人很快就到了威永城的城门口。 威永城勉强在这次瘟疫之中幸存了下来,朝廷派来了军队入驻城中,各种物资也慢慢地从其他城池往这边流通着。 陆奚看着飘舞在城门上的“云”字军旗,有些茫然地叹了口气。 到他们进城的时候遇见了些麻烦,毕竟这样一座发过瘟疫的城池,自古以来都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哪里会有在这种时候要进城的道理。 陆奚从身上摸索出了之前父亲交予他的作为商贾进出城门的印信,却仍旧被指引到了一边查验身份。 那些人将他的名姓与户籍册上仔细核对之后,脸色一变,马上恭敬地让他在此处静候片刻,他们要向上级禀报一番。 涂楠没有像之前那样遮盖面容,这城里认识他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即便是零星剩下了几个还活着,那也是没有心思来议论他的,而且虽然总是有人频频对他投来目光,但因为他与陆奚同行,他自然也接受了同陆奚一样的礼遇。 一炷香之后,他们这一行人被恭敬的带到了一座结实又庞大的营帐中,陆奚对这方位有些熟悉,似乎原本应该是城主府,只是此刻那座奢华的府邸荡然无存。 营帐前有许多士兵把守着,像是里头有着重要的大人物。 进帐之前,陆奚突然转身对陆管家说道,“陆伯,进去以后不要乱说话。”说着他将眼神往涂楠处递了递。 陆管家自然明白自家少爷的意思,只能悲痛地点点头。 布帘被拉开,陆奚看见里面坐着的老人, 那老人身材十分高大,虽然头发几乎全部白了,却精神矍铄,英武非常。 陆奚看清老人的面容之后,立刻对他行了一个大礼,“草民陆奚,拜见云将军!” 那老人马上从椅子上走了下来,将陆奚给扶了起来。 老人声音哽咽,神情动容,好像他不是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老将军,而只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女儿的老人,“奚儿,我是你的外祖父啊!” 陆奚没有表现的过于惊讶,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于是过多的客套于陆奚而言会显得矫情,他大方地认下了这个外祖父,然后还让陆管家将陆桑禾抱了过来讲清楚了他的身份,云将军泪流满面,搂着陆奚的肩说了许多埋藏在心底的愧疚与悔恨。 半个时辰后,陆奚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爹娘现在葬在何处?” 云景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你同我来吧,也该给你爹娘磕个头” 正准备往门外走的时候,云将军看向了站在门边的涂楠,“这位是?” 不是没有注意涂楠,毕竟他相貌气度绝不是寻常人,只是刚看见陆奚让他太过激动,尚且来不及顾虑许多。 “外祖父,他叫涂楠,是一名修士,此次瘟疫正是他救下了我的性命。” 涂楠抬手对云景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云将军听陆奚这样讲,马上抬起了他的手臂,“既然是我孙儿的救命恩人,那定然不能怠慢了,来人啊,给这位涂先生安排一间住所。”一位士兵闻讯进了帐篷。 “涂先生,毕竟这威永城一切都还在重建当中,请不要嫌弃这个地方简陋,我先带奚儿去拜祭他的父母,晚些时候定会好好招待涂先生。” 陆奚看见涂楠被带走之后,不知怎地,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了。 涂楠再次看见陆奚的时候,发现陆奚眼角微红,衣角处还蹭了不少泥。 夜里的饭食他们几人是一起用的。 云将军对涂楠表达了谢意,并且准备了一箱黄金,涂楠神情平静地以修行之人,行善事乃是积攒德行的说辞婉言谢绝了云将军的厚礼。 随后他看着陆奚、陆桑禾与云将军其乐融融团聚的场面,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摆放在眼前的酒。 待酒壶都快空了的时候,云将军突然开口了。 “对了奚儿,此番我在威永城中还抓到了一个人,听说他好像与你爹娘的死有些干系,但现在城里实在是太乱了,尚且来不及仔细审问,只能先关了起来。” “那个人叫刘壅,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涂楠的手顿住了。 陆奚往涂楠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是斟酌了一番语句,他回答道,“我认识这个人,是个纨绔子弟,我们家与他家一向有利益往来,我爹娘的死应当是与他无关的。不过听陆伯说他在瘟疫初起的时候搜刮了不少钱财,横竖也不是什么好人,将他教训一顿扔出去吧。” 陆奚记着涂榕和涂楠说过的话,不能轻易让刘壅死了。 “好,都听奚儿的,省得关在这儿还要浪费粮食。” 待夜色已深,饭桌上都只剩下残羹冷炙的时候,陆奚终于开口道别。 “外祖父,明日我就要走了,桑禾和陆伯能不能拜托您帮我照顾?” 云景严面露惊讶,“奚儿,你不待在这里要去往何处?” 陆奚说道,“我已经答应涂楠了此后要随他修行,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是在山中随着师父修行,如今师父仙去,涂楠灵力高深,我同他一道想必修为能更进一层。” 云将军没有想过,自己的外孙竟然是一名修士。但如今这个世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尤其他同这外孙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没有立场去干涉陆奚想要选择的道路。 于是他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自然会好好照顾桑禾,但你也别忘记了我这里也是你的家。” 陆奚感动地点点头。 深夜时分,陆奚准备回自己的营帐中休息,涂楠却呆呆地跟在他身后。 面对几位将士疑惑的眼神,陆奚解释道,“他吃多了酒,到我帐中我也好照看他。” 将士习以为常地点点头,也就退下了。 陆奚将卷起的门放下,点燃了烛火,看着涂楠坐在木凳子上还有些迷瞪的模样,他无奈地走了过去,问道: “平常也不见你贪杯,今日怎么吃了这么多酒?” 涂楠歪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打算同我回去了。” 陆奚叹口气,给他倒了杯茶水。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涂楠想去牵陆奚的手,却被陆奚推拒开了,“这是帐篷,点了蜡烛后,我们的一举一动外面都看得清楚,你不要这样。” “那就把蜡烛灭了。”说着他挥了挥手,营帐中的烛火瞬间被熄灭,涂楠拉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他用力按住了陆奚的右手,然后倾身毫不迟疑地撬开了他的嘴唇,那个这些天来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可不过一瞬,陆奚就表现出了拒绝,他用力推拒着涂楠,甚至咬破了他的嘴唇。 涂楠被迫松开了他,陆奚直接将他从身上掀了下来,然后伸手将桌边冷去的茶水泼在了涂楠的脸上。 涂楠感受着唇上的刺痛,愣住了。 “冷静了吗?”陆奚问道。 涂楠没有说话,水珠顺着下巴流淌到了衣领上。 陆奚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再次翻身上了床,他背对着涂楠,闭上了眼睛。 “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能早点出发。” 陆奚和衣而睡,不过片刻呼吸就平稳了,似乎方才发生的事情丝毫影响不了他入睡。 只留下涂楠,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 …… 第二日告别的时候,他们从帐篷里出来后,几乎每个看见涂楠的人都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却又出于对涂楠身份的尊重,而克制着自己的眼神。 他本来就容色殊丽,从昨日到了军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如今一大早从陆奚的帐篷里出来也就罢了,好端端地嘴上还破了个口子,好些人看着陆奚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不过,涂楠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注视的目光,他只在意陆奚对他的态度,而陆奚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他就更不会多说什么。 陆奚同外祖父告别之后,还最后去看了看陆桑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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