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星风被鸟鸣声唤醒。 他慌里慌张的看了看周围,蜡烛已经燃尽了,浑身的衣服湿冷。 沈星风眼神微微暗淡。 昨晚,他真的没来。 他去了哪里? 靠什么活着? 吃什么? 有没有人欺负他? 沈星风把银袋掏出来,把所有的银子全部倒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沉默着下了山。 山下一群乞丐吵吵嚷嚷的闹腾。 沈星风皱皱眉,然后快速解下自己腰上的一枚玉佩。 那群乞丐眼睛都直了。 “给我们的?” 沈星风忽然攥紧了手,严肃道:“可以给你们,但是,如果你们在附近如果看到一个腿脚不便的……很落魄的男人,请你们帮帮他,给他点吃的就好。” “好啊。” “这个没问题。” 沈星风把自己的玉佩交了出去。 “还有,如果你们找到了他,请拖住他,然后去将军府找我,我有黄金百两相赠。” 他回头凝望了一眼清晨笼罩在雾色中朦胧的月山,然后转头往将军府走。 …… 用时十天,肖祁寒终于回了月山。 人总是贪心的,当他看到沈星风第一眼,便想着再看他第二眼,然后就一天一天的耗在将军府的附近。 然而太危险了。 沈星风在找他。 他派出去的人迟早会知道,这附近有个腿脚不好的废人在靠乞讨为生。 找到他又能怎么样? 一个一辈子都不能再光明正大的活着的废人,又能给的了他什么样的生活? 乞丐们窝在月山脚下吃饭。 忽然见一个男人踉踉跄跄的走来,然后“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好半天没有动静。 那人近乎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混的比他们要饭的还惨。 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那人才缓缓的动了动身体,双手撑着地,似乎想要站起来。 然而他又一次摔了回去,他趴在地上,用力的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往前爬。 有一个乞丐眼睛一亮:“哎,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上次那公子哥叫我们找的人啊?腿脚不好的!” 其他乞丐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 “文子,你赶紧去将军府报个信!要这人真是,咱们以后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那叫文子的乞丐一阵旋风似的跑了。 剩下的人也都围聚到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察觉到人的靠近,肩膀颤了一下,一点点的抬起脑袋。 他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露出的那一半,从眉尾到下颚,被一条深深的疤痕贯穿,狰狞可怖。 即便有着这条疤痕,但挡不住男人英俊漂亮的眉眼。 他的目光深邃又冷寒,像一头遇见危险的野狼,寒津津的。 “你们要干什么。” 乞丐头头蹲了下来:“兄弟,别紧张,看你在这里爬来爬去怪可怜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以后跟哥几个混吧?” 男人眼神清冷,带着几分疏离,声音是同样的寒冷:“不用了。” 乞丐头头见他要走,直接按住了他的腿。 男人猛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吼。 整个身体痉挛了一下,瘦削到只剩下骨头的手指直接从身下的泥土中划过,留出一条长长的印痕。 乞丐们都惊着了。 看着男人急促的喘息,不知所措。 “兄弟,你没事吧?” 男人声音嘶哑:“别碰我……求你们了……” 乞丐头头:“好,好,我们不碰你。但是你自己这样不行啊,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我这里还有点馒头,先给你垫垫?” 这男人警惕性太高了,不想点办法拖着他,说不定真的等不到那位小公子来。 乞丐把一个馒头递给了他。 男人伸手抓过,说了句“谢谢”,咬在嘴里,然后一点点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挪到了不远处的树下靠着。 乞丐们这才发觉,男人的膝盖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也是,按他这种走路的方式,不磨破膝盖就怪了。 乞丐们围着他坐下。 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你是哪里人?怎么出来流浪的?可还有家人吗?” “你住哪?” 男人沉默着,一口一口的咬着馒头,不管他们问什么,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乞丐们不愿意放弃这个能给他们带来大富贵的男人,道:“好歹我们也给你馒头了,你老是不讲话也挺不厚道的吧?” 乞丐见他手里的馒头只剩下了一小口,又掏了个馒头递到他面前。 “陪哥几个说说话,这个也给你。你一个不够饱的吧?” 男人冷飕飕的盯着那个馒头,然后拿了过来,声音嘶哑:“说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那比我还小一岁呢,你成婚了没?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人了。” 乞丐们都跟着沉默了。 哎,都是一样苦命的人。 要是还有家人,谁会在外面流浪呢。 “你说咱们的命怎么那么苦呢?那些老爷少爷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男人低着脑袋,声音沉沉:“我不觉得苦。” 乞丐惊的舌头打结:“你你……你都这样了还不苦呢?老弟,你也够乐观的啊。” 男人好似笑了一声:“自己选的路罢了。” 他说完又咬了一口馒头,脑袋靠在树干上,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乞丐又问了他一些有的没的,他起先还会答上两句,后来就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的浅眠起来。 乞丐们都松了口气,睡着了,自然就走不了了。 乞丐头子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然后四下散开,安静的守着他。 这天的傍晚,沈星风匆匆忙忙赶来,他骑在马背上,遥遥一眼便望见了肖祁寒。 龙澈和阿福从另一匹马上跳来下来,惊魂甫定。 沈星风不顾一切骑马狂奔浪实在吓坏了他们,幸而沈星风会骑马,不然以那么疯的速度,保不准真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沈星风下了马,轻轻的走到肖祁寒的面前。 阿福下意识的要嚷嚷,被沈星风直接制止了。 别吵。 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睡醒了,他就带他回家。 他和肖祁寒,都不要再流浪了。 夜幕深沉,肖祁寒的呼吸一起一伏。 沈星风坐在他的面前,安安静静的守着他,不知过了多久,肖祁寒眼睛动了动,醒了。
第85章 他碰过你吗? 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星风,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是低下了头捂住了脸上的疤痕。 沈星风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曾经带他骑过马,带他射过剑…… 那一直有力强大的手腕,如今细弱的能被他轻轻一握。 好似一用力,就会被他折断掉。 沈星风眼眶腥红,拿开他的手,面上那一条疤痕扭曲蔓延,像是划在他心脏上,火辣辣的疼。 “要么和我回家。” 肖祁寒肩膀轻颤了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其他人都被龙澈和阿福赶走了,沈星风盘膝坐在肖祁寒的面前。 “要么带我一起走。” 肖祁寒喉结颤了颤,声音嘶哑:“星风,你……成婚了,你有自己的家庭了。” 他要和自己去哪? 和他去讨饭吗? 沈星风:“男人三妻四妾的也多,我收你当妾。” 肖祁寒攥紧了手指,声音闷闷的:“我不当妾。” 沈星风:“那我抬你当侧室。” 肖祁寒胸口起伏了两下:“我也不当侧室。” 沈星风叹气,“那你来将军府当个下人吧,府里缺个看马的马夫。你放心,我夫君人很好,他不会嫌弃你的。” 肖祁寒呼吸凝滞了须臾,他明显在隐忍什么,嘴唇颤抖,扶着树干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沈星风忽的拽住了他破破烂烂的衣角。 “肖祁寒,你怎么那么难伺候。这也当,那也不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沈星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的夫君,你当吗?” 肖祁寒脑袋垂的更低:“我这样的废人,只会拖累你一辈子。你不应该来找我。” 沈星风用力的笑了笑:“能治的,一定可以治好的。” 肖祁寒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治不好了,永远都治不好了。” 篾蛊,是金国皇室用来审讯犯人的蛊毒。 知晓这种蛊毒的人必是金国皇族。 他亲手灭了金国。 杀了沉均,沉奈。 这几乎是等于断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肖祁寒轻笑了一声,拿开沈星风的手:“你就当没见过我。我……太难看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沈星风站在原地,四下瞥了几眼,然后悄悄的伸出了一只脚。 肖祁寒躲闪不及,直接被绊倒,“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阿福瞪大了眼睛:“星风他,他……”他故意绊人! 龙澈赶紧捂住了阿福的嘴。 沈星风:“龙澈。” 龙澈飞身跑过来。 沈星风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捆了,带回去。” 龙澈三下五除二把肖祁寒捆好了。 肖祁寒被扔上了马车,也算是认命了。 “蓝羽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百依百顺。” 肖祁寒咳了两声:“是吗,那就好……” 沈星风成婚那天,他没有去。 不是没想过去看看,看看他托付终身的是怎么一个优秀的良人,只是他舍不得。 梦里无数次穿着大红嫁衣的男人,却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佳偶,纵容肖祁寒心甘情愿,但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他恨允应慎,没能给他一个痛快不说,还要他活着,眼睁睁的看沈星风另嫁他人。 沈星风成婚的那天傍晚,肖祁寒请了一位红娘,帮沈星风和蓝羽写了一只姻缘签,挂在了京中有名的月老树下。 祝他们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那是肖祁寒身上最后的银子。 他知道自己很快会开始饿肚子,为了活下去只能去讨饭,但他觉得值得。 马车一路颠簸。 肖祁寒的膝盖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蜷缩紧自己的身体,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沈星风看着他颤抖不停的身体,伸手想要碰他,却又皱皱眉,避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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