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美丽的面孔,从今天下午看见的第一眼,他便记在了心里,刚刚在前院整个心不在焉,估算着后面散了,赶紧来见她,就想在这样特殊的时候,和她多待一会儿,毕竟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呢。结果人家还不欢迎,心里便止不住地委屈酸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不是。”她回答很快,继而嗓音柔软,“只是今天,真的不能,你今晚该去东院休息。” 他也并非年年除夕都在东院的,以前还不是有在外面通宵达旦的时候,谁规定他必须去那边。其实想也知道,以前他在哪里都可以,今年同样可以去任何地方,可就是不能在她这里。 他们都明白的,蔡玠倒是想随心所欲,可又没办法不去在乎冯敏的态度,他何曾有过被人情绪裹挟的时候,这是第一次,不但不气恼,反而有种甘之如饴的沉沦感。这种变化,于他是陌生的,可那陌生中的甜蜜与酸涩,又叫人沉溺,于是束手就擒,终是无奈,“为什么?我今天就想跟你在一起,就咱们两个,说说话不好吗?” “她是妻,我是妾。”冯敏蹙眉,将脸扭开,不肯再跟他对视。 蔡玠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冯敏跟柳嫣会有什么差别,以前是没往这方面深思,现在是他心里不愿意叫冯敏落于人后,可身份之别,有如鸿沟,不是他一个人不在意就不存在的,再一想,冯敏妾室的身份也是有年限的,并非终生,心头一凛,“我从未这样想过。” 妻子是八抬大轿从正门入,拜了天地父母,得到所有亲眷承认祝福的存在,与夫一体,掌管家务,生儿育女,百年之后共享后代香火的人。小妾是什么?以色侍人的玩物,像她这样典来的,其实比妾还不如,不过刺史府上下人都还不错,没给苦头吃,冯敏却一不曾忘却自己的身份。 微不足道摆在明面上的事,是根本不用想吧,还拿这话来哄她,冯敏清楚的很,不肯僭越,也没必要揪着这个问题做无谓的讨论,只胡乱点头,“夜深了,解酒茶喝了,回去休息吧。” 她不相信,不过,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争辩的。掩下心事,待了片刻,回去前院休息了。 年后很有几家亲眷需要走动,柳嫣陪着蒋夫人出门应酬,一回来晚了些,吃了点冷风,身上不舒坦,只好在家休养,一直到正月十五,各处的喜事宴席才算稍缓了些。 冯敏从年后就闲了下来,不过在几个院子中间打转,蔡玠也忙,半个月就来了她这里三四次,正是百无聊赖,这一晚间蒋夫人回来,突然将她召唤过去,说是大爷过几要出门公干,叫她跟着一起去。 既然是蒋夫人吩咐,冯敏无可不应,当晚间便回来叫春梅一起收拾东西。两人都不知要去哪里,不过是一些衣物鞋袜,直到快要落锁,蔡玠回来了,夹裹着一身风雪进来,脸上带着飞扬的笑,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冯敏沏上一杯茶奉上,却也不问,人都说两个人待在一起久了,会互相感染上对方的习性,冯敏现在便颇沉得住气,人家不露口风,她一个字也不多打听。 炕上摊开了两个箱笼,准备带上的东西,整整齐齐码在一边。去哪里都不知道,就已经打点行装了吗?夫唱妇随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蔡玠就是一笑,拉过冯敏亲昵道:“真的愿意跟我出去吗?荒山野地的,可没有家里舒服,一应的吃用家事全部要自己动手,丫头也不能带的。” 靠近西北的边陲重地,军民的区分并不十分清晰,战时上马杀敌,农时扶犁开垦,已是几十年的传统。冯敏这才知道蔡玠是要出去领军屯田,一时无言,好好一个刺史府的公子哥儿,一辈子不干事,锦衣玉食也不会少,蔡玠却不同寻常,说是有为官做宰的决心吧,多少人看在刺史大人的面子上举荐,他一概不应,那应该就是想闲云野鹤悠闲度,可别人都不愿意揽的苦差事,他又坦然受之。 要去山林野地,一些好料子的漂亮衣裳跟缎面软鞋就用不上,得换成耐造耐脏的衣物器具才成,冯敏想着自己的事情,一面回道:“夫人叫我去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冯敏很乐意外出,小的时候住在村子里,什么农活没干过,有时跟爹一起进山打猎,都是她感兴趣的事情,不比窝在屋里绣花强。这半年养尊处优,感觉手脚都没以往灵活了,身上长了不少肉,又白又润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个山野丫头的影子了。 想到又能回到以前熟悉的生活,从深宅大院里挣脱出去,哪怕只是短短的时光,也值得期待,冯敏细细打听要去的地方,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她这里积极,东院却不高兴了。 柳嫣刚得到消息,便没忍住脾气,跟两个丫鬟不断思量,“既是外出公干,要带也该带我去,凭什么带那个丫头,这家里一个个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成?” 能决定冯敏出门的,也就一个蒋夫人,一个蔡玠,春鸢听柳嫣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抱怨上了,赶紧安抚道:“奶奶想哪里去了?说是出去公干,其实是随军屯田,去年咱们在庄子上不是见过吗?那些乡下妇人是怎么收麦子的,劳动一腰都直不起了,回家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可不是好玩的。又没有高门大户的夫人奶奶跟着去应酬,夫人跟大爷是心疼你呢,没得去受活罪。” 柳嫣被春鸢一席话劝的冷静了下来,甩了甩帕子坐下,“就是去,也轮不到我做什么,不过怎么也算一件正经事,就不跟我商量一声?” 这确实是蒋夫人的疏忽,实是因柳嫣久不理事,又帮不上什么忙,蒋夫人也就忘了提前知会一声,先跟冯敏交代了。第二柳嫣特特去请安,提起蔡玠要出远门,很有几分想跟着去的意思。 蒋夫人往年也跟刺史大人去巡视过,见多识广,自己知道跟着大军到处开荒可没什么舒服的,身体康健的妇人都不一定能吃那个苦,何况柳嫣这么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不但不能帮上忙,添乱的嫌疑很大,一早就没将她考虑在内。 媳妇特意提起,显是很在乎,少不得细细解释几句,又不好意思说你去了只能帮倒忙,只推说家事需要她帮衬,本来当下子孙在外做官,妻子在家尽孝便是常理。柳嫣不是不懂事的人,婆婆又照顾她情绪,特意安抚,倒不好再揪着不放,虽然想到冯敏跟蔡玠单独出门几个月,心里便不舒坦,到底只能忍下去,将冯敏叫来,细枝末节有的没的叮嘱了一番,又叫春鸢收拾了不少东西叫冯敏带上。 冯敏听完一番交代,带着几大包东西回了西院,春梅上前接过,好奇道:“姨娘要带这么多东西吗?好在有车有马的,不用自己拿,再远也容易。” 一看春梅也是个没在山林间行动过的人,那从未有人去过的深山老林,连人走的路都没有,哪有马车通行的地方。冯敏的东西精简了再精简,就怕到时候车马过不去,只能靠人力运输,按说大奶奶收拾的东西都是给蔡玠准备的,一件也不能落下,可光是一件中衣便装了五件新的,就不说其他华丽有余、实用不足的赏玩之物了,带不带都是个麻烦事。 冯敏抉择不来,最终决定全部带上,带不了的时候再说。军务紧急,从收到出门的通知,第三就到了出发的子,临行前蒋夫人将冯敏喊过去问了一番话,冯敏是个精细人,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叮嘱她在外面照顾好大爷,便放人回来了。 春梅不能去,早上起来,将东西拿上停在二门的马车,目送冯敏出门。走出大门不远,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冯敏这个时候才有一种真的从府里出来的真实感。
第23章 你不是摸过吗? 策马在车边的蔡玠将马交给随着出门的冬来,一掀帘子进来,大马金刀往冯敏身边一坐,打量她的脸色,红里透白,精神奕奕的,“早上吃好了吗?要不要路上买点东西或者零嘴,给你打发时间。” “不用了吧,上中天了,大军还在城外等着,咱们去晚了不好。”冯敏已经养成了守时守规矩的习惯,特立独行可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能干的。 蔡玠有点不满意,他特意将她带出来,就是希望她能放肆一点、舒心一点,并不理睬冯敏的担忧,叫马车直接上街,吩咐冬来去最有名的几家点心干货铺子,买了一大堆吃食。 冯敏望着塞进怀里的大包小包,隔着袋子便闻到各种香味。身边这人微微靠向她,怂恿她都打开尝尝,冯敏开了一包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印着花的糕点也很香甜,吃了两口听他问,“好吃吗?” 她打开黄纸包,打算给他重新拿一块,手却被人握住,她咬了一半的糕点被他一口叼了去,吃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果然很好吃。” 冯敏微顿,默默将几包拆封的黄纸包重新打包好,极力忽略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车子遥遥走了一会儿,估摸着还没出城就停下了,冯敏疑惑地望向蔡玠,他笑着倾过来,捏捏她的手,“回去打个招呼吧,我等你回来。” 冯敏不明所以掀开帘子,竟是自己家门前,等不及了便上前敲门。听到一家三口团聚欢欣的声音,蔡玠靠向冯敏之前坐的地方,舒展出大长腿,从壁橱上拿下一本书,看了不过一刻钟,帘子重新捞起,眼圈红红的人重新坐了进来,哭过,但精神很好,双目湛亮跟他道谢。 让她回家看一眼是想她开心,怎么还哭了?始料未及之下,那泪跟滴在他心上似的,烫的一抽,将人拉过去坐下,自己都没发觉的迁就语气,“想爹娘了,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别哭了。”Ż “谢谢大爷。”冯敏真心实意道谢,看到家里谷仓殷实,爹娘面色红润,穿着厚实,证明今年的年,他们过的很好,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刺史府,她就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时间那么紧,他还抽空送她回来,说不开心是假的,刚跟爹娘撒完娇的情绪来不及收敛,眼神娇娇俏俏的,格外粉软可欺。 喜欢的情绪一直在心中激荡,一比一深厚,抱抱老大还舍不得爹娘的姑娘,蔡玠在她脸上亲了亲,再次承诺有机会会带她回来,逗的人破涕为笑,总算放心下来,抓紧赶路。 正月还没完,前几下了一场雪,这几天化雪,路上泥泞不堪,吃住都很是简陋,好在出门前爹娘装了一包家里自己做的野葱饼跟素菜包子给她带上。用小锅随便炖点干菜叶,将干饼揪成块丢下去,暖暖和和这样喝一碗,肚子里便饱的很了。 冯敏以为就自己一个家眷呢,是以带了好几套用来在外行走不起眼的衣裳,跟大军汇合后,发现两个千户也带了妻子料理家事生活,得知冯敏是小妾,倒没什么其他想法,看她厨上手艺这样好,忍不住来搭话聊天,彼此之间渐渐熟悉起来。 冯敏大方,那些吃不完的零嘴又舍得分出去,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藏私,曹千户的娘子赵欣娘是个爽朗利索的,跟冯敏来往最勤快。交谈之中,倒透了不少消息给冯敏,其实往年屯田一家齐上阵的也有呢,庄户人家,家里妇人能顶半边天,这一次之所以只这么几个家眷,不过将大部队放在了后面,等这批人先过去稳定下来,安置好落脚点,才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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