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杏说完,好些看热闹的人都叫起好来。 毕竟,一个娇美可爱的小姑娘,在昏黄落雪的明暗交界处,一本正经的说着是非公道,这景象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的很。 江泰侯夫人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比这昏黄夜色中的落雪都要白上几分。 她颤声开口:“月宜啊……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跟你妹妹去衙门?” 杏杏捏了捏岑月宜的手心,示意她不要开口。 江泰侯夫人是岑月宜继母,若岑月宜在众人面前说出什么怨怼的话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杏杏想让她的岑姐姐,当一个完美无缺的受害者。 “侯夫人这话差矣。是顺天府尹大人传讯你们去问话,不是岑姐姐能左右的。”杏杏又看向那几个衙差,“衙差大哥,你们说对吧?” 几个衙差连连点头,再次催促江泰侯夫人与岑月华,赶紧随他们去顺天府,不然,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江泰侯夫人与岑月华终究还是被衙差带走了。 第二日,一桩耸人听闻的奇闻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说是江泰侯府的主母与二小姐,因着嫉妒府上的大小姐有了一桩好亲事,竟然丧心病狂的买通流匪,让那些流匪趁人家侯府大小姐出城祭拜亡母的时候将其掳走,想要以此破坏江泰侯府大小姐的清誉,好李代桃僵,顶了这门顶好的亲事! 然而!也是侯府大小姐命中福星高照,当时她正与镇西将军的妹妹同行!都说镇西将军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虎将,却不知镇西将军的妹妹也是虎兄无犬妹,独自一人将这群流匪统统放倒送了官! 而那对狼心狗肺的继母与继妹,在英明神武的顺天府尹大人审讯之下,交代了事情经过!被顺天府尹大人收押入监! 这真是老天开眼啊! 好像一夜之间,堆了雪的大街小巷,茶楼酒馆,都在讨论这事。 据消息灵通人士表示,梅木戏班子的班主,正打算把这件事改编一下,写一出新的折子戏呢! 喻永槐看着正在拨算盘的弟弟,按了按眉心:“……京城今儿那些传闻,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吧?” 喻永柏拨完最后一个数,这才抬起头来,笑道:“瞒不过大哥,确实是我。未来大嫂受了这等委屈,就连咱们杏杏也差点遭了难,我不得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 喻永槐按了按眉心,欲言又止。 喻永柏道:“大哥,你有话说就是。” 喻永槐道:“……你替你未来大嫂出气,我很感激你。但你知不知道现下街巷传闻,咱们杏杏已经是个三头六臂八只眼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神人’了?” 喻永柏施施然一笑:“这不挺好么?杏杏威名在外,也免得一些不长眼的起了什么坏心,惦记上杏杏。” “……”这个理由很充分,喻永槐被说服了。 哥俩就此达成了一致。 “说起来,昨天有位姑娘路过正好帮了杏杏跟你嫂子一把,我从私库里备了些礼,咱们什么时候登门道谢去?”喻永槐道。 喻永柏脸色却有些微妙:“这个…” 喻永槐:“嗯?弟,怎么了?你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 “…实在是,我先前,刚抢了那姑娘一桩生意…大哥你也知道的,生意人嘛,有时候手段诡谲点也是正常的对吧?”喻永柏眼神游移,“就是人家姑娘有些气,当时就差上门泼我茶水了。” 喻永槐:“…” 喻永柏补充道:“估计那位龚姑娘也不知道杏杏是我妹妹,不然,我怕…我前脚提着礼送过去,她后脚就能把礼扔我脸上。” 喻永槐:“…” 他当机立断,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弟啊,不是当大哥的不帮你。实在是咱们杏杏特别喜欢那位龚姑娘,你又跟人家有这样的恩怨……我个人建议你去跟杏杏说一下?” 喻永柏长叹一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喻永柏去杏杏院子寻杏杏,却扑了个空。 杏杏这会儿,陪着岑月宜在江泰侯府清点账本子。 岑月宜生母的嫁妆这些年一直在江泰侯府,由江泰侯夫人代持。岑月宜要成亲了,按理说江泰侯夫人应该归还,但江泰侯夫人却借口这些年侯府收益不好,拿先夫人的嫁妆填了些窟窿。 当时还没等岑月宜说什么,江泰侯夫人就信誓旦旦的表示,到时候一定会给岑月宜补上。 眼下看来,她当时那般好说话,想来就已经打了要毁了岑月宜的心。 岑月宜披着斗篷,同杏杏站在一处,支使下人开了江泰侯夫人的库房。 这几年江泰侯府公账上确实没多少银子,但岑月宜跟杏杏翻了江泰侯夫人所有的账本子,发现账本子混乱的厉害,公私账混用不说,还有好些重复报账,虚价报账等等,问题多得很。 岑月宜冷了眉眼,索性带人来开江泰侯夫人的私库。
第440章 侯爷实在是高风亮节 “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我们侯夫人的私库,您不能——” 有丫鬟死命拦着。 岑月宜眼皮抬都没抬,冷声道:“眼下公账负债累累,公账库房存货跟账面也对不上,好多本账册都存在虚构数额的现象!你们侯夫人被关在大牢中,中馈既是我管着,我就有权利去查这些!” 说罢,岑月宜一挥手,让带来的婆子把那丫鬟给拖走。 江泰侯夫人小赵氏这私库外头锁着一把巨大的铜锁,管着钥匙的丫鬟不肯交出钥匙,岑月宜索性直接让人拿来斧头劈开。 一进库房,别说岑月宜了,就连看过嫁妆单子的杏杏,都认出了这里面好些东西都是岑月宜生母嫁妆单子上的东西。 对此,岑月宜其实已经并不怎么意外了。 “岑月宜——”江泰侯闻讯匆匆赶来,头上的冠巾都没戴整齐,他原本想发火,一见喻家千金也在,顿时语气变了变,变得好声好气起来,“…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嫡母,你直接闯她的私库,传出去你的清名不要了?” 岑月宜指着架子上摆着的一尊琉璃假山道:“这琉璃假山,先前我屋里缺这么个摆设,找小赵氏讨要,她言之凿凿,说是几年前父亲为了疏通官路打点关系,已经将其送了出去…那还请父亲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江泰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也记不得了,但有段时间他确实拿了亡妻嫁妆不少东西去打点关系。或许有什么纰漏…… “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岑月宜冷淡道,“小赵氏找的那些流匪,要价颇高,小赵氏可是变卖了好些我亡母的东西,才凑够了银子。也是因着那样,前些日子岑月华突然简朴起来。父亲不去牢中问问小赵氏为何这般狠辣,反而在这拦着女儿,不让女儿开她私库查账?” 江泰侯只觉得面皮有些臊,尤其是亲家那边的千金小姐还在。 他这会儿矛盾的很,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当个慈父,毕竟大女儿这门亲结的极好,但另一方面,他又恼大女儿搞出来的这些事让他们侯府颜面尽失,沦为了京城笑柄。 虽说小赵氏跟月华是做的有些过分了,可她这不是没事么! 为什么非要把一家子的关系搞的这么僵! “到底是一家子……”江泰侯只能僵着脸挤出这么一句来。 岑月宜淡淡的看了江泰侯一眼,没说话。 杏杏却睁圆了杏眼:“侯爷莫怪我多嘴,往小里说,江泰侯夫人与贵府二小姐这是戕害侯府嫡女;往中里说,她们是勾结流匪作恶;往大里说,她们是企图毁了岑姐姐名节然后李代桃僵,顶替这桩御赐的亲事——这是什么,这是欺君之罪啊!在这种时刻,侯爷依旧不与侯夫人她们切割,坚持与那罪妇是一家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操啊!”杏杏甜糯糯的夸赞,“侯爷实在是高风亮节,舍生忘死,令人钦佩不已!” 一句“舍生忘死”,江泰侯的脸都黑了,哪还有心思拦着岑月宜,胡乱寻了个借口,匆匆去了。 岑月宜看着江泰侯匆匆离去难掩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神色没变,只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讥讽。 她转过身来,继续冷静的指挥着丫鬟婆子,拿着她生母的嫁妆单子底件,一一对照小赵氏私库里的东西。 杏杏也来帮忙。 一行人忙活了一上午,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 小赵氏这私库里,但凡看得过去的宝贝,几乎全是从岑月宜生母嫁妆里抠出来的。 而这些东西,在公账上,都标了“打点送出”。 送出,送到了小赵氏私库是吧? 除了这些,还有好些就是岑月宜说的,被小赵氏拿去变卖,用来雇凶了。 岑月宜跟杏杏整理了大半日,才把账本理顺。 到了黄昏时分,夜色掩盖下,一辆不带标识的马车悄悄的进了江泰侯府,停在了内院的月亮门外。 可巧,岑月宜正好出来送杏杏,就见着马车里的人扶着丫鬟的手下车来。 却是先前想要给岑月华与喻永槐牵桥搭线的兵部侍郎赵夫人。 赵夫人是小赵氏的姐姐,这次过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赵夫人一见着岑月宜,就双眼泛着泪花,上来握住岑月宜的手:“好孩子,我那不懂事的妹妹,让你受苦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看向杏杏,态度热络:“杏杏也在啊。” 杏杏礼数周全的对赵夫人行了礼:“见过夫人。” 赵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杏杏:“好孩子,我都听说了,真是你一个人把那些匪徒都放倒的?” 杏杏“啊”了一声,她今日一直陪着岑月宜,还不知道那些传言有多离谱,也不知道现在在市井传言中,她已经是一位拥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传奇英雄了。 “也…不算吧?”夜色中,拥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小姑娘被毛绒绒的斗篷裹住了大半个身形,看起来人有些圆鼓鼓的可爱,她实事求是道,“我正好身上带了些迷药防身,占了迷药的便宜罢了。” 赵夫人又夸了几句杏杏。 杏杏就站在那儿听赵夫人夸,然后腼腆的谦虚一番。 赵夫人又看向岑月宜,委婉暗示道:“月宜,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岑月宜早就猜到了赵夫人的来意。 赵夫人总不会是来同她一道痛骂小赵氏的。 “赵夫人,我正要去喻家,您看,要不就在这里说?”岑月宜握住杏杏的手。 赵夫人脸色一僵。 岑月宜很是善解人意道:“您要是不方便,等过两日您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又正好在家的时候来说,也是一样的。” 赵夫人却是急了。 这哪能是一样的! 再过两日,怕是她妹妹在牢中都要被磋磨的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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