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还卖了二两银子?! 他这老头子得在地里干多久才能挣上二两银子! 卫婆子得意道:“没想到吧?” 她把当时发生的事跟喻老头详细说了说——杏杏在两个医馆间选了仁彗堂,偏生仁彗堂就来了个急需灼心草的客人,直接给了个高价! 喻老头忍不住一拍大腿,眉开眼笑:“哎呦,我就说吧,咱们杏杏这可真是旺咱们老喻家来了!” 卫婆子深以为然。 她眉眼柔和的看向窗外。 窗外,杏杏正端着一盆切碎的野菜叶子,在帮着喂鸡,小脸上满满是笑,一看就快乐极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人人脸上都是笑——除了喻三豹。 大家都说说笑笑的,唯有喻三豹头也不抬的闷头扒饭。 偏偏喻家老四喻四羊心思澄澈,虽然不知道大家为啥都喜气洋洋的,但他也跟着傻乐了好一会儿。 不过,喻四羊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叫了一声“三哥”。 喻三豹停下扒饭的手,看了一眼喻四羊:“小弟,咋了?” 喻四羊很是诚挚的问喻三豹:“三哥,三嫂啥时候回来啊?我好几天没看见橘哥儿了,怪想他的。橘哥儿先前说想要我给他编的蚂蚱,我也给他编好了。” 喻家饭桌上静了静。 喻四羊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苏柔儿她负气带着橘哥儿回了娘家,是想借此来拿捏喻家人。 他只以为三嫂就是带着橘哥儿回娘家探亲了。 提到媳妇,喻三豹就有些烦闷:“……她不乐意回来,难道我还绑她回来?” 喻四羊有些奇怪,纳闷道:“三嫂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啊?” “……”喻三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弟弟解释,他闷头又扒了好几口饭。 “行了,老四好好吃你的饭。”喻老头开了口。 喻四羊还是很听爹娘话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哦”了一声,老实低头吃饭。 等吃完了饭,卫婆子把喻三豹叫住,从她的箱笼里拿出三十文钱来,交给了喻三豹:“你明天去县里,买些东西,提着东西去你丈人家一趟。” 喻三豹显然没料到卫婆子会主动提出这事来。 他攥着这三十文,有些震惊:“娘……你不生柔儿的气了?” 卫婆子冷笑一声:“生气,怎么不生?…你媳妇打从心眼里觉得她是县里头的,看不上咱们乡下这些泥腿子。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媳妇,你儿子的亲娘,难道就真的不要了?当年你非要娶她,咱们娘俩吵得差点翻脸。现在你把她娶了回来,你也得负起责来!” 卫婆子越说越有些烦,真要依着她的脾气,就苏柔儿跟苏母今儿那副嘴脸,她是真懒得再跟她们打交道! 但说一千道一万,苏柔儿总归是橘哥儿的亲娘! 她今儿见橘哥儿身上衣裳都滚得满是土,脸上也红肿了一块,想来在苏家也没少跟他那小表哥打架。 卫婆子这当奶奶的,哪里愿意亲孙子被人这般欺负! 喻三豹见他娘这般大度,不计前嫌,哪怕心里不喜苏柔儿,也按捺着自己脾气来劝他,那是越发感动,他下了决心:“娘,你放心,明儿我把柔儿母子接回来,一定好好教她!再也不许她对娘那般说话!” 卫婆子却对此并不怎么报希望,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喻三豹赶紧出去。 她扬声喊着外头院子里玩耍的杏杏:“杏杏,走,咱们出去遛弯去。” 杏杏从外头欢快的“哎”了一声,从外头奔了进来。 进门的时候,见着喻三豹还在,她乖巧的喊了一声“三叔”。 喻三豹屋头只有混天混地的小魔头橘哥儿,对乖巧可爱的杏杏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再加上这会儿卫婆子又主动说了让他明天去接人,他这心情好得很。喻三豹哈哈一笑,把杏杏抱起来往天上抛了抛:“哎呦,我怎么看咱们杏杏是越看越喜欢?” 杏杏骤然被抛了起来,还吓了一跳,“呀”了一声,一下子搂住了喻三豹的脖子。 “就知道吓唬人!”卫婆子白了喻三豹一眼,见儿子这般高兴,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从喻三豹怀里把杏杏抱回来,祖孙俩一道出门遛弯去了。
第22章 哪里供得起几个孙子都去读书 初夏时节,朗神山山脚下的小山庄,傍晚还是很凉爽的。 杏杏打一出了屋门,就从卫婆子怀里挣着下来了,不想让卫婆子抱她累着。 卫婆子知道自己孙女孝顺,也就乐呵呵的随她去。 喻家门口对过,有棵上了年纪的老榆树。因为喻通“榆”,再加上这老榆树长了好多年,粗壮得很,喻家人平日里倒也挺喜欢在这棵老榆树下头乘凉。 祖孙俩坐下没多久,陆陆续续也来了些用过饭后出来纳凉的村人。 卫婆子手上拿了把有些老旧的蒲扇,边摇着蒲扇帮杏杏驱赶着蚊虫,一边跟村里熟人打着招呼。 今儿杏杏穿上了簇新的衣裳,揪揪也扎得十分可爱,得了村人的一致夸赞。 几个上了年纪的奶奶辈的,都是怎么看杏杏怎么觉得喜欢,轮番跟杏杏亲香了一通,这才放杏杏跟她们家孩子去一旁玩耍了。 “卫婶子,你那三儿媳妇,还没回来呢?” 说话的是平日里跟卫婆子关系不错的一位村人,姓周,还没嫁人时便是这南坨村的,在家行五,嫁了同村后,旁人便依旧用她娘家时的排行喊她周五娘。 周五娘摇着蒲扇,朝卫婆子挤了挤眼:“我早就说了,你那娇滴滴的县城媳妇不是省油的灯!” 卫婆子虽然不喜欢苏柔儿,但也不愿意在外头说自己家媳妇的是非,她摇了摇蒲扇,没吭声。 倒是旁边另外一个村人十分赞同的附和起来:“平日里在路上,我们跟你那个县城媳妇打个招呼,她眼睛都要飘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在傲气个什么劲哦!” “可不是么!卫婶子,搁我说,当年三豹非要娶她,真是色迷了心窍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娶回来干啥?也不知道你家三豹是中了什么邪!” 众人啧啧说着。卫婆子皱了皱眉,倒是替苏柔儿说了一句:“算了,别说她了。最起码这几年荒年,她一个县城姑娘,来这小山村里吃苦,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老喻家的事。” 周五娘心直口快,呵呵笑了声:“卫婶子,也就是你厚道!……荒年谁都不好过,但人家逢年过节回娘家,我也见她拎着的节礼了,那叫一个丰盛,可见没少把夫家东西往娘家扒拉!结果人家从娘家回来呢?我可没见她带什么回来……还有那什么,卫婶子你去县里一趟,轻易都不去坐老徐头的骡车。人家倒好,回县里次次都坐,生怕自己累着,那是一点苦都不肯吃哦。” “好了。不说她了。”卫婆子听得心烦,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数落自家儿媳妇,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周五娘的小儿子,“你家乾安怎么样了?” 说起自家小儿子王乾安,周五娘顿时来了精神:“哎呦呦,说起他,我也是头疼的哩。你说才十一岁的娃娃,天天鸡不叫就起来,天黑了才回来,非要翻山越岭的跑到那什么村去念学塾!……我这当娘的心疼啊!劝他别绷得那么紧,可人家就是不听。” 周围有妇人笑道:“你就显摆吧!我要是能有这么个爱读书的儿子,我得给我家那些祖宗都修坟烧香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 周五娘难免有些得意:“……夫子也夸我们家乾安,努力得很,是个好苗子。” 说到这个,卫婆子倒是有些走神。 她家几个儿子就那样了,没一个爱读书的,她也不说什么了。 唯一脑子灵泛些的老三喻三豹,上了一年认了些字,就不愿意再读书了。后面跑出去跟一些三教九流的混了许久,看上去就像个小混混,没半点书香气。 卫婆子想起来心里就梗得慌。 可她这孙辈,却是不大一样的。 几个孙子看起来,都挺想读书的。 尤其是三孙子柳哥儿,先前跟着他三叔那个半吊子磕磕绊绊学了段时间,竟是认字都要比他三叔多好些了,甚至喻三豹淘来的那几本旧书,柳哥儿都已经翻来覆去的看完了。 一看就是个聪明的读书种子。 只是,这银钱…… 每每想到这,卫婆子忍不住就暗暗叹了口气。 正经要读书,先生的束脩,还有笔墨纸砚的消耗,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寻常人家供一个都几近倾家荡产,家里几个孙子都去读书,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她哪里供得起! 尤其是这几年,天灾人祸的,地里没产出,往常喻大牛进山还能猎到些猎物换些粮食,只是这几年也是越来越少了。全家人只能靠天吃饭,饿不死就很好了,更别提供几个孩子去读书了! 卫婆子越想眉头皱得越深,手里蒲扇都摇得越发快了。 …… 杏杏跟着几个稍大些的孩子在榆树前头的空地上玩着游戏。 杏杏年纪太小了,她又生得瘦弱,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要再小一些,是以一些大孩子难免就嫌她跟不上手脚,有些嫌弃。 杏杏敏感得很,见旁人嫌弃她,她便局促的从玩闹的人群中避了出来,纠纠结结的绕着小手,蹲在一旁看。 只是孩子们玩起来便是疯癫的,杏杏慢慢往后退,避让,见总是碍着那些孩子的路,她有些局促的闷头往深处跑了一段。 然而等杏杏回过神来,竟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四下里一片安静,野草簌簌,只有远处才能隐约看到几点灯火。 弯月高悬,但并不怎样明亮,尤其是杏杏生得矮,杂草都要比她高好些,对小小的杏杏来说,四下里黑乎乎的可怕。 杏杏害怕得发抖,只听到野草丛中虫子鸣叫的声音。 她两只小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 在杏杏那模糊不清的记忆中,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人跟她说过,小孩子晚上不能哭,不仅讨人厌,而且哭声会引来大老虎,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走吃掉! 杏杏好怕大老虎把她吃掉! 杏杏捂着嘴,强忍着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趟着草往前走着。 然而,渐渐的,风声好像从不远处,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像是谁在说话。 “总来这地里幽会,你不烦,我还烦呢!” “别烦啊……等我家那死鬼死了,以后咱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呀~” “嘿嘿,快,让我亲一口!” 杏杏赶忙蹑手蹑脚的过去,只是离得稍近些,就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说话声。 杏杏歪了歪脑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听不懂呀? 杏杏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停下了脚步。 再加上那似哭又似笑的呻吟喘息声,让杏杏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害怕得很,她哪里还敢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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