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这一笔银子撒下去,跟血本无归无异,崔元逸收到信后,简直不知道怎么给她回信,好容易叫她手头宽裕了些,结果一眨眼就赔完了。 得哭死吧! 他头疼的只好到老爷子跟前来拿主意。 崔闾却从中看出了门道,笑了一声,叹道,“这是故意做的陷阱叫咱爷俩跳呢!” 吴氏早不买地买宅院的,怎么偏巧在他们把府州事情弄差不多后,就来信说了这事?她没从丈夫嘴里得到消息,可卖她田地宅院的人,一定知道府城这边的动向。 其实不难猜,就是之前那些被抓获的私盐贩子搞的鬼,他们为了性命,将家中田亩交了出来,可到底心里是不忿的,放归之后,应该是有人巧合得知了吴家到处打听宅院田地的事,然后就趁着两边的信息差,坑了吴氏一把,也顺带看看崔闾会对自家儿媳的私产,做什么处置。 早知道他们心存怨怼,必然要搞事,没料竟然借了他大儿媳妇的手,估计这会儿告他徇私枉法的状子都写得了。 崔闾拍了拍长子的肩膀,笑道,“无防,确实也怪不得她,谁叫咱们在族里分田的时候,也只说的是租赁之言,那些人定然打听过咱们滙渠的事情,早早晚晚的都会有人到我跟前来质疑的,整好趁着你媳妇这次的事情,一并把这后患给解了,叫她安心处理家事,回头为父替她把这笔银子补了。” 二儿媳那边把银子变成了盐角子,成了废纸,大儿媳这边买了田屋,眼看也是赔个底掉的结局,崔闾摇摇头,干脆从袖中抽出对牌,递给长子道,“你今儿个就回去一趟,找账房去支十万两银子出来,回头给你媳妇和老二媳妇各一半,叫她们再要有什么想法,只要不与为父这边冲突了,就直管去做,大胆的去做。” 崔元逸都愣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是真不怕媳妇们把家败了的。 正想着,就又听老爷子开口,“哦,还有老五媳妇,差点忘了她,也不能厚此薄彼了,也给她一份吧!” 崔闾心情挺不错的,来赴了毕衡的约,两人落坐后,毕衡挺好奇的凑上脸来,“今日怎地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那子告母的案子,竟审出个人才的事?” “非也!”崔闾自斟自饮了一杯后,道,“我知道怎么忽悠……不是,是劝动那些个商贾加入车队,去西北长廊线打前锋了。” 光一车队押海盐的,虽然瞩目,却影响力不够,他必须得将车队拉扯到足够牵动整个朝廷目光的地步,才能达到敲山震虎的目地。 毕衡立即坐直了身体,“哦?快说来听听。” 崔闾呷了口下酒菜,笑道,“也是受我那二儿媳妇启发,毕衡,江州境内别的没有,除了盐就是许许多多的海产品,你们和州有么?整个西北长廊线上有么?甚或京里的大人们吃过活的海产品么?” 毕衡一拍大腿,连连扼腕,“哪能呢?和州那边连普通鱼鲜都没有,整个西北长廊线上,就没见过什么海货,至于京里,倒有贵勋之家花了高价买回去尝鲜,但也少的只能沾个筷子,想像你们这边吃个活呼的,那不可能。” 崔闾呵呵笑了一声,手指头敲着桌几面,一副胸有成竹样,指着毕衡道,“你真是守着金山不知道用,我问你,北境那边,是不是有一种调味包?” 毕衡点头,“那是咱们主上请他师傅,专门调配出来的豆腐佐料包啊!啧啧,别说,煮什么菜放一点点都好吃。” 崔闾点头,“烤肉撒上一点也好吃,毕兄啊,咱们这的江鱼海鱼,可是也能烤来吃的,以前没有调味料,撒一把子盐都鲜美的很,现在有了这些调味包,你想想,咱们把海鱼送他们手上去,他们还能不晓得怎么吃?” 说完一副老神在在样,就像专等着收银子一样的把握十足。 毕衡想了想,“可海鱼要怎么送人手上去?那离不得水,上岸就死,死了就不好吃了啊!” 崔闾点点他,眯眼,“太上皇的硝石制冰,叫你们忘到哪去了?” 毕衡愣了一下,猛一拍脑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能那样弄?可以?” 崔闾被他问的头连连直点,“可以,能弄,只要将海物封在冰块里,鲜美滋味不会有损,以及一些腌制成的海货,都可以以此做好保存,往更远的地方运,只要运力有保障,保证海运链畅通,这注财咱们指定拿住了。” 毕衡激动的直拍桌面,连连惊叹,“你是哪知道的主上会硝石制冰的?那还是他多年前弄来诈敌哄小儿的玩物,后来用的地方不多,也就渐渐被人忘记了。” 崔闾以酒盅掩了面色,垂眼专注的夹菜,似没接上他这问话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头得请你跟王将军那边商量商量,先叫她从北境那边搞一船硝石来,以及先订个五百包小调味料包,我让江州的厨娘先用这些东西准备些美食,招一招那些个还在观望的商贾,咱们把九十九步都做好了,我就不信,这剩最后一步出江州之行,还没有人去?” 物以稀为贵,江鱼海鲜物,在江州烂大街,可运到水少河流低的地方,就能以几十倍的价钱赢利,他就不相信,那些极会算账的家伙们能不动心。 为了打通官方驿站,好借用驿站内的马力,崔闾第一次以臣子的名义,给皇帝去了折子,把自己为江州打的第一桶金的方案,给呈了上去,海盐的赢利是官家的,海鲜质品的赢利属于江州百姓和商贾们的,有这么根胡萝卜吊着,全江州的积极性就更容易调动了。 王听澜是隔天听了崔闾的整个规划的,她没开口,只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崔闾后,一点头道,“行,我回头就去信给北境那边,叫他们将你要的东西运过来。” 于是,隔不几日,全江州的百姓,就都接到了衙署发布的告示,希望商贾踊跃参与盘活江州经济的前提下,也带携百姓生计,不可再以低廉的价格压榨他们,江州会组建一支护卫队,保护想要往和州和西北长廊那边去的商旅,无论是个人还是团队,只要报名,都可免费受到保护。 一日间,那些在水中长大的半大小子们,就游鱼似的往江海里扑腾,妇人们则加紧赶制海鲜腌货,晒盐场上劳作的灶工,更浑身带劲,一户一乡里,由各自的保长组织,在没有大商贾表态的时候,他们首先出动报了名,愿意拼死去赌一把。 地还没分,江州的百姓就觉得日子好像已经有了盼头,那些吃腻了的江鱼海王八,听说运过江就能卖大钱,又有府尊大人亲自发的布告,教大家腌制海产品时,码放的盐量由官衙提供,务必要保证海物的鲜美。 灶户晒盐制盐,却自己是没有用盐自由的,崔闾怕那些家贫的人家不舍得用盐,反坏了海产品的鲜美度,于是,特意下令,教他们怎么用盐保存海物。 一层盐一层海物,然后再用一层冰封冻,然后再有这深秋的气候加持,驿站的快马运送,别说和州、京畿,往更远的地方都能送。 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江州府城之内,百姓们身上的精神面貌,就发生了改变,而加紧赶制的海盐,也运到了码头就位,连同之后闻风而动的商贾们,开始日夜不歇的装船载货,准备往和州挺进。 毕衡守在码头,握着崔闾的手眼含热泪,“闾贤弟,咱们就此别过,兄会想你的。” 崔闾挥手,“毕兄保重,咱们来日方长!” 这一趟押运,本来毕衡是无需跟着走的,但他不放心,觉得有自己在,会令许多想趁火打劫的人心生退却,再者,他也想亲眼看看路线上,有哪些人敢对他们动手脚,好用小本本记下来告到皇帝那里去。 江州若非公务堆积,崔闾其实也想走一趟的。 挤在百姓堆里守着码头看热闹的人里,有一张熟面孔,却竟是卫沂,他远远的冲崔闾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而不远处,许泰清面色阴郁,眼神直直的盯着卫沂,以及卫沂身后不远不近的两个人。 崔闾觉得那其中有一人甚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没注意,身边来送毕衡离开的武弋鸣,则脚尖朝外,正悄悄的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跟过去,脸上是激动狂热至颤抖的表情。
第64章 崔闾的记性一向很好,不说过目不忘,但能叫他留有印象的,就肯定是有其特殊性,值得被他刻意瞟过眼的。 他一路往内城衙署的方向走,一边还时不时的驻足往外城方向看,沿路送行的百姓三三两两也各自回了家,一个月的宽免政策推行,各项利民之计在规划之初,便使了人刻意往城内传播,以及将清查清空后的严修府宅,给重新修缮,改建成了一处百货商超。 本来这样的类百宝阁的卖场,最好开在外城处,相比对内城富裕人家而言,外城生活的百姓,对从北境引进的平价物需求更大,可因为内里同时还摆了精铁制品售卖柜台,说是不禁百姓使用,但在售卖规则上,亦有一条准则,那就是购买精铁制品时,需得拿着户籍册来登记,一户一套,比如锅铲剪子针,铁犁耙砍柴刀等物,都规定了一个户籍册上只限购一套的标准。 此时的江州百姓还处于新兴物品引进初期,思想尚处于紧张的观望开拓中,还没进步到似北境那边的人家一般,打破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只为了多购一套限买用物。 整个百货商超的筹建,都是王听澜帮忙联系的,崔闾本来就想挂个百宝阁的牌匾,来替代原先的严府二字,结果,王听澜说了这个名字的由来,说是经由他们主上指点,这个名字更亲民,更容易让百姓放下心理负担,敢抬脚进门买东西。 那百宝阁一听就很贵,从来也不是普通百姓能踏足的地方,真挂了这样的匾额,怕是门可罗雀了。 崔闾一听,立马虚心改正,且照抄了北境那边的开业典礼送鸡蛋的流程,紧赶慢赶,在毕衡走前三天,将这个百货售卖场给开了起来。 那一日的人头攒动,真真是江州百年未见,内城里许多的富户,也摒弃了曾经限制外城百姓入内城的规定,挤在人群里往店里瞧稀罕。 那一整面墙的玻璃制品,那各种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水晶杯,比之瓷器的精美度来讲,就一个价格平易近人,已尽够了掏钱购买的理由。 窗户纸可以用玻璃替换? 买! 水晶杯琉璃盏配葡萄酒,贼拉漂亮,买! 要说这葡萄酒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发现的,还是严修那老贼会享受,那地窖里的藏酒堆的根本无处下脚,崔闾跟毕衡两个人带人清理了一个星期,然后从中扒拉出了两桶打着舶来品标识的液体,找了原宅中伺候的下人来问,才知道这竟是种能喝的东西。 两人土老帽似的开了一桶,结果竟品不出个什么滋味,总觉得这酒怕是坏掉了,根本不好喝,还是毕衡转了一下眼珠子,去找了武弋鸣来,那家伙只看了一眼,就说他认得这东西,小时候见家里长辈自己酿了喝过,但味道却没这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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