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秋日的阳光穿过萧瑟的枝桠倾洒,如同一匹匹浅金色的纱练从云端垂下。 走了半天,眼见一道不高的崖壁横在眼前,谢樽便把烧酒放了开来,自己顺着崖壁向上攀爬,眨眼便上了山顶,又向前找到了一座视野极好的高崖 这座山峦不算太高,但也足够谢樽看看周围的地形了。 他一脚踩上山石,向远处眺望。 东北方向有道深谷,秋叶未尽,树木尚且繁茂,应当会有猛兽出没,可以去看看。 往西…… 谢樽眼神一顿,瞳孔微缩,眼底浮起一抹惊艳。 远方的山峦之上,一座闪烁着点点金光的七层高塔静立其上,不似凡物。 就这样远远望着,他都能感受到那座高塔的巧夺天工。 谢樽微微放空,依稀听见了那塔檐之上传来的悬铃之声,那声音悠远清越,好似天音,吸引住了他的所有神思。 他先前从未听过这猎场中有这样的地方。 所以那是什么?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只是蜃影而已? 忽然,谢樽感觉到远方有道目光,自那塔上而来,轻飘飘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第79章 (倒v结束) 那道自塔上而来视线若有若无, 几乎无迹可寻。 但谢樽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知觉——好像自己与那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勾连一般,以至于能察觉到那远处塔上本不该被他发觉到的异常。 就在谢樽想要上前几步细细观察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是玉印塔, 不过旧时的凋零之物而已。”王锦玉上前几步,与谢樽并肩而立。 “是吗, 玉印塔……”谢樽将这三个字喃喃从口中念出。 他曾经听说过这个地方。 传闻玉印塔一门盛于前朝,后助虞朝皇帝开国有功,在虞朝建立后, 开国皇帝便在长安城郊修建宝塔赠与此门, 又将其主封为国师, 掌大虞天文历法,观星辅政。 但那已经是玉印塔兴盛之后的余晖了,它并未就此兴盛下去。 虞朝建立没多久,玉印塔因为被束之高阁, 门下弟子日益凋零,渐渐消匿于人前, 直到今日, 这个地方已然少有人知。 它的存在感已经稀薄到谢樽乍一看见这座高塔,都已经难以将它和玉印塔联系在一起了。 回过神来后, 谢樽转头看向王锦玉,想要开口询问询问一二时, 却触及到了对方警告的目光。 谢樽愣了一瞬, 眼神也立刻警惕起来,随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他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周围的异常,在秋风拂过颈侧带来的阵阵凉意中, 谢樽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气,如毒蛇一般绕过他的咽喉。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 谢樽不敢保证他和王锦玉能够毫发无伤。 况且看王锦玉的样子……恐怕知道些什么。 过了片刻,谢樽状似轻松地笑了一声,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 “原来是那些神棍……修的倒是气派。”这话刚一落下,谢樽便立刻换了个话题,不再提起玉印塔一事,就好像对此毫不在意一般, “说来……你不是不参与狩猎吗,在这做什么?” 毕竟王锦玉实在不精于此道,毕竟在书院的射艺课上他也见过对方射箭,十丈开外便连靶都沾不到了…… “今年秋狩规模空前,户部人手不足,大理寺也拨了些人俸命带人巡查,抓捕违规之人,以确保比试公平。”王锦玉面无表情,执笔在纸页上落下几笔。 “哦。”谢樽点了点头,随后忽然反应了过来, “那你抓违规来找我做什么?” 闻言,王锦玉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收起笔指向了崖壁之下一截木质的围栏:“你已经超出这次的狩猎范围一里地了。” “……” 这次秋狩还划定了范围?他怎么不知道? 不对,好像昨日是听谢淳提过两句来着,但他也没怎么听…… 看着他的表情从迷茫到无语凝噎,王锦玉心中了然。 有人说起这件事时,谢樽必然是又神游去了。 “你没看见那围栏?”若看见了围栏,多少也能明白一二吧? “我直接从那边爬上来的。”谢樽摊了摊手。 那围栏又不能挂到崖壁上,他还真没发现。 王锦玉叹了口气,在谢樽希冀的目光下,说出的话却依旧不留情面:“二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我就知道……” “那么多钱,都够我们去百味楼好好吃上一顿了。”谢樽唉声叹气,一脸惆怅。 “总归不是我的银钱。”王锦玉端的是冰冷无情,他将纸页卷起,让谢樽快点离开, “行了,快回去吧。” “先前我还遇上阿风来着,他正找到处找你呢,也就约莫半个时辰前吧,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王锦玉看着他话语虽然随意,但眼中的警惕和担忧却也一点没少,心中微暖,但还是拒绝了。 他仍有要事在身,推脱不开。 “……”听见他的回答,谢樽沉默了片刻,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在收到王锦玉安抚的眼神后,也只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好,那你在这儿千万多加小心。” “嗯,放心吧。” “早点回来,晚上篝火会可有不少好吃的,大家都在。” 谢樽没有再抬眼看上一眼那座流光溢彩额宝塔,他迅速翻下了崖壁,吹哨将烧酒唤回,很快驾马离开了这片山崖。 直到看不见谢樽的身影,王锦玉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去,看见隐藏在暗处的人现出了身形,边走边将手中的那把刻印着螺纹的飞刀隐入袖中。 “不过一个寻常过路人而已,大人又何必如此小题大做。”王锦玉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下了些许,原本温和的神情也碎裂开来。 那人闻言上前几步,对着王锦玉抱拳躬身,语气中却并无几分尊敬: “还请大人见谅,玉印塔一事事关重大,无关之人若有意接近,皆需格杀勿论。” “另外……大人方才提起玉印二字已然逾矩,知之甚多,更当谨言慎行。” “是吗?”王锦玉神情冰凉,目光如剑,气势半点不弱, “京郊西南的玉印塔,四家之中有谁不知,若胡言搪塞,岂非欲盖弥彰?之后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大人所言固有道理,但若是死人,便也就无需考虑这些问题了。”那人依旧是一副阴冷模样,半点没有动摇。 听见他的话,王锦玉只觉得荒谬,他冷笑一声,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杀了谢家公子,今日的射羽魁首,牵涉之广,你日后该如何收场?” 这些乾部之人,目中无人,又视人命如草芥。 “大人所言甚是,所以我并未直接动手,不过若他刚才再表现出一点异动,那可就说不准了。”那人神色冷漠,眼睛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 “况且若他死了,说不定还是是有功无过……” 他袖中的飞刀微微出露,闪着烁烁冷光。 功? 王锦玉闻言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隐含着的危险,他心头一凉,掌心立刻漫起一阵冷汗。 半晌过后,他转身向玉印塔的方向走去: “走吧,这道旨意必须在日落前送达,不得有误。” 另一边,谢樽策马行在林间,直到感受不到那暗处的视线才缓缓停下,抽出箭矢状若随意的往周围射着。 那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若有若无,对方比他高明许多,也不知到底是何去向,他还不能懈怠。 谢樽边猎边走,心下烦乱,虽然王锦玉行事稳重,向来不会乱来,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未知变故,让他难以评估出其后蛰伏的凶险。 莫名其妙地惹上了莫名其妙的祸患,任谁都不会感到愉悦。 玉印塔……他以前从未注意过,那里有什么秘密吗? 为了避免他人察觉异常,谢樽又在猎场中转了几轮,才回到了中央的围场之中。 此时围场中已经灯火通明,映衬得半掩的星辰暗淡。 中央的锣架已被搬走,此时那里正燃着熊熊篝火,旁边排列好了新的席位。 到了晚上的这场宴会,就没有之前那样繁杂的规矩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不会参与,众人可以随意选座,与友人对酌。 谢樽坐下时,赵泽风等人都还没回来,他坐在席间,轻轻摇晃着手中盛着酒液的琉璃杯,微微松开的衣襟看上去意气风流。 纵然看上去轻松随意,但若是仔细观察便可看出谢樽杯中的酒液半点未少,纵然与来往着寒暄了几轮,也仅仅濡湿了半片唇瓣而已。 他敛眸看着杯中的倒影,神思不属。 再等半个时辰,若王锦玉还不回来他便带人去寻…… 不知过了多久,谢樽身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 “气死我了,盯了半天那榜,果然差了萧云停五分!若不是……”赵泽风一坐下就将矮几上放着的酒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若不是王锦玉那个混蛋,我也不至于排个第二,实打实地被那姓萧的压了一头!” 赵泽风虽说口中在和往常一样抱怨着,眼中却带着畅快的笑意。“非说我那三只鹿是在猎场范围外猎的,算作无效。” “可恶!放个水又怎么样……算了,总归是我违规,要是他放了我还看不起……” “等等。”原本谢樽已经自动过滤了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废话了,一听见这话又忽然抬起了头,“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啊?”赵泽风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就傍晚的时候啊,怎么了?有事找他?” 说罢不等谢樽回话,赵泽风眼神一亮,指了指不远处: “看那边,这不就来了。” 谢樽抬头看去,果然看见王锦玉和贺华年结伴谈笑,一齐向这边走来,看上去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到王锦玉平安后,谢樽呼了口气,将手中不知道握了多久的琉璃杯放下,轻轻揉着自己僵硬发白的五指。 虽然他很想问问白日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总归人无事便好。 王锦玉才刚走近些,赵泽风便扯着嗓子招起了手:“喂!这边!” 一收到赵泽风的信号,贺华年便激动起来,忙不迭地抓着王锦玉往这边大步走来,三两步便入了席。 “你们说什么呢?咋咋呼呼的隔着老远就听见了。”贺华年坐到了赵泽风身边,也许是两人呆在一块久了,贺华年那副风流态如今也染上了几分粗犷英气。 两人刚一坐下,谢樽和王锦玉便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又颇有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他说锦玉针对他,逮着他使劲扣分,公报私仇呢。”谢樽此时终于有了闲情,轻笑着把一旁侍从切好送来的鲜肉架在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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