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沂蓦地站定,轻声道:“你派人跟着他了?” “是啊,那位公子不是寻常平民百姓吧?但应该也不是那些个世家中人,我昨夜翻过资料,没有他的记载。而且他看着也并非我族人,不如...” 男人语气顿了顿,这才试探性抬头,“带来恕雪台?既然是殿下故友,还是绑在一条船上为好。否则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察觉了我们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 “故友...?他不是故友,绝无可能进恕雪台。” 秋沂城淡淡开口,不自觉垂眸看向袖袍下银白的殊异长指,眼底毫无波澜。 “不是朋友?那他是什么人?您对他如此上心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刀疤青年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前头背影,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审视之色。 “江邑,你越界了。” 青年满不在乎轻哼了声,片刻后,散漫低下头行了一礼:“属下也只是担心而已。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别让随便什么人坏了计划,否则就算是您,恐怕也保不住他。” 空气安静良久。 “不是故友,是仇人。” 秋沂城转过身,看着眼前最得竹公子器重,以难驯出名的下属,轻喃出声,“从前...现在...将来,都是仇人。” 从十年前他被放弃的那天起,他就该看清那些久凝不散的执念都只是源于恨,没有第二种可能。 “既然是仇人,”青年闻言,看着眼前神情似乎有些发怔的人,蓦地扬起个颇有深意的笑,“那便由属下替您去解决了他,殿下心善,自己不忍动手,该不会拦着属下替殿下分忧吧。” 秋沂城依然无所触动站在原地,任凭下属哼着小曲从身侧擦肩而过。察觉对方即将踏入林间阴影,这才缓慢转过身,抬手屈指成爪,眼底一片寒凉:“孤让你走了吗?” “呃!” 江邑双目瞪圆,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劲死死掐在颈间,缓缓被凌空托起。四肢本能地疯狂挣扎舞动,可惜在神引逆诀的锁脉下皆是徒劳,运功仿若石沉大海,除却加速血脉逆流毫无作用。眨眼间目眦欲裂,七窍泵血,浑身青筋暴起,整个人瞬息膨胀开来。 “啊!!” 秋沂城漠然抬头,看着眼前满脸是血因痛苦扭曲至极的面孔,缓缓加剧掌下内力。 “殿...殿下...够了...” 眼见江邑即将命丧黄泉,另一名下属慌张伏倒在地,只是求情声低若蚊蝇,更别说冲上去阻止。他们跟在人身边数年,几乎称得上头一回见人真正动了杀心的模样。 耳边痛苦的喊叫仍未停止,不多时逐渐低了下去,很快彻底归于安静。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独属于人温和的声线再次响起,语气平淡柔缓,仍是让跪在地上的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许动他,违令者,杀无赦。” 任何人都没资格干预...他只能留给他亲手解决。 “是...是...” 良久,下属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夜色中已空无一人,只余歪倒在碎石堆上扭曲成一团不成人形的枯尸。 - 宣阴殿。 夜深人静,殿中暗淡无光,两人一站一坐在黑暗中相对而立。 剑锋划空而过,映照出持剑人脸上鹰纹面具半点冷光,直直抵在玉椅上的人喉间划出一道血痕:“唤我何事?” 萧玄霁不躲不避,懒懒散散向后倚着:“谢将军,别来无恙。” 长剑再进半分,谢沐风冷冷出声:“没空同你废话。” 萧玄霁轻轻扯唇,不紧不慢握住锋利白刃抵在心口位置:“谢将军既然如此想弑君,何必畏畏缩缩,朕常年被囚于此又反抗不了,不如干脆利落了结心愿?” “反正,朕又不会因谢将军一人的意气行事而对早已因公殉国的谢家生出不满。” “毕竟...谢家是谢家...你是你。只是可惜了谢家满门忠烈,忠君爱国,歪出了你这么个有辱家风的异类。” 谢沐风面色冷然,闻言几乎毫不犹豫将剑锋刺进半分。只是片刻后,骤然抽了回来,冷冷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好笑...咳咳...” 萧玄霁笑容少见的灿烂,直勾勾盯着前方隐约的人形轮廓。若是殿中亮度再高些,便能发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 “既然不愿叙旧,那便说正事吧,这次唤你来,是让你替朕找一样东西。” “说。” “符至榆一年前派出了他的十二近卫,如今应当已经到了潜北滩那块,去派人追踪他们。” “然后呢。” “将他们找到的东西,带回来给朕。” “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朕也没见过呢。” 谢沐风:“萧玄霁,你是临死之际神志不清了?本将军可不是你的下属。追踪符至榆的人,源源不断搭上军中不知多少精锐只为了替你寻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萧玄霁不紧不慢站起身,扬着唇在人身前站定,轻笑道:“只要你将东西带来,朕就告诉你当年的所有真相。为何谢家满门战死沙场,独独将你救了出来送来宫中苟且偷生。你暗中查了这么多年,相信...什么也没查到吧。” “再之后,朕便如你所愿,与国同殉。” “本将军如何相信你不是幕后的主使者。” “不信?那你大可动手。” 萧玄霁偏头,露出个恶意的微笑,“时至今日都不动手,不就是确认了当年朕绝无机会谋害你们全家吗?” “再者,谢家长辈费尽心思将你托付给他们效忠的君主,你偏要处心积虑杀了朕,九泉之下,你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吗?” “那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百年之后,我自会向他们请罪。”谢沐风退后半步冷冷道,“纵使叛国负君,你也必须死。不过殉国二字你也配?届时浦阳城破,本将军会堂堂正正的亲手送你上路。” “好啊....” 萧玄霁笑了声,转过身重新坐会椅上,“朕拭目以待。” “这么说,谢将军是答应了?” 谢沐风冷哼一声,干脆利落转身。 “谢将军,”萧玄霁蓦地悠悠开口,将人叫住,“难得来一趟,何必如此形色匆匆。你我君臣一场,叙叙旧又何妨。不知殷不负殷大人,待谢将军如何?” “尚可。” “身为叛将,这些年在军营过得如何?” “尚可。” “朕作为...” 谢沐风头也不回,毫不犹豫持剑回指:“萧玄霁,再多问一句,就割了你的舌头。” 被人始终冷脸以待,萧玄霁难得未生出怒意。只定定看着人,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丝怜悯,随即扬起一抹更为嘲讽的笑:“朕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不知谢将军对待背叛之人是何手段?” “最轻者凌迟。”谢沐风深深蹙眉,“怎么,陛下也想亲自体验我军中极刑?谢某自当不吝赐教。” 萧玄霁轻缓笑了声,似是终于玩够了。敛下唇边弧度,神色重新变得冷凝,靠上椅背慢吞吞阖上眼:“叙旧叙够了,滚吧,朕乏了。” “希望下次再见面时,谢将军替朕带来的是好消息。”
第53章 黎明前夕,至暗时刻,一道黑影如履平地穿梭在乱石中,小心翼翼提防着远处提着灯笼的守卫。 “星星你在找什么?” 光线黯淡,段星执只能凭借绝佳的夜视能力大致看清废墟的轮廓,随后蹲在其中一截倒塌的石柱上随手捡起一块被烧得焦黑看不清原本模样的不知名物体凑近眼前:“还记得我们上回来时,你进过的那间私库吗?” “就是我抱出来很多书册的那间?记得!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吧...” 呆呆飞上天盘旋了一圈,嘟囔道,“太黑了,这里也被烧得黑不溜秋,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判断没错的话,私库方位应当就是在这一块。” 段星执扔出手中不知名物体,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蹲下身捡起碎渣看了几眼,“呆呆,你也在附近随便找找看,是否有熟悉物件。” “好!” 一刻钟后。 “找到了,貔貅,私库位置就是这里。” 正将整个身体埋入废墟胡乱扒拉的焦毛猫光速冲回人身边:“什么什么?什么貔貅?” 段星执扬起手中那枚两拳大小的布满焦尘的圆珠,又指了指右前方隐约可见兽型轮廓的倒塌铜像:“还记得那两尊貔貅吗?” “什么东西...” 段星执:“......” “库房门前左右立了那么大两座卧珠貔貅,你进出那么多次,当真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无言摇摇头,执扇敲了敲猫头,“别愣神,天快亮了,我们时间不多,再去看看这一块地方有没有你熟悉的东西。我记得,你说过那库房中摆了不少木箱吧。” “是啊,箱子怎么了?” “箱上可有锁?” “有!好大一把!每个箱子上都有!” “那就好办了,去找找废墟中的锁,”段星执举目四望,“这一块被烧得很干净,如若当真被付之一炬,数十把大锁不难找出来。” 呆呆:“库房正门本应该是哪里...?” 段星执扔了珠子,思及当日画出的地图,琢磨片刻指了指:“这里进入是正门。” “那我知道了!箱子在右边!” 他看着呆呆飞速往西北方冲了出去,继续跳向下一处查看起来。 - 天际泄露一丝微光,段星执抚掌拍了拍手中灰尘,眉目微拧。本就是抱着些怀疑前来查探一番,没成想还真发觉了不对劲。 “呆呆,找到锁了吗?” “什么也没有...我再去找找看。” “不必了,走吧。” 段星执抬头遥望了眼天际,周围遍布着巡逻卫兵,这片废墟并无绝佳的隐蔽之处,是以在天亮前他必须尽快离开。 何况那锁,即便再费时间恐怕也找不到踪迹。 一人一猫很快出现在闻人府山下的长街上。 “星星,你要找箱子干什么?” “不是找箱子,只是确认一些东西。” 段星执耐心同猫解释道,“那座私库所在的废墟中,少了些东西。闻人府烧毁后官府的清点单子我看过,私库中的东西应全被埋在下边。若那些箱子当真原原本本摆在那儿的话,这种程度的火势,锁绝不会凭空消失。” “...所以说那些箱子在火蔓延到这里之前,就已经被人搬走了?” “是,”段星执衣带当风,快步穿梭在街道,边走边同猫闲聊,“而且不单单是锁,还有书卷烧毁后的残渣,我也不曾见到一星半点。” 呆呆:“那座库房里明明好多书卷...” “以及发现闻人阶一行人尸体的地方,亦不曾见到半点相关的东西。私库中那些东西,我不信闻人阶命人救出来带着转移时不将其放在自己眼下。两处地方都不在,实在可疑至极。”
19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