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方法,未免有些对不起从头到尾对他信任至极的两人。 他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春意渐浓,花开越盛。 庭中大片芍药不知何时完全绽开,入眼所及尽是红艳硕大的花朵,十足赏心悦目。 只是站在花丛前的负手观花的人脸上看不见多少欣然,神色甚至称得上有些冷漠。 他看了眼呆呆胸前挂着的能量石,里边的黑色毒素已经初步具现,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点。 如今他们衣食住行,几乎处处被刻意抹上了些微此种毒。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几日,就能达到吸引觅金虫的剂量了。 直到身后出现一道颀长身影,温和嗓音打破寂静:“三殿下又送来了一些新进的玉饰和时令水果,且问我们三日后的宫宴是否参加。” “都验过了?” “验过了,都无毒。” 顾寒楼看着前头看上去情绪不佳的人,试探性道:“我们还是收下?” “既然无毒就收下吧,三殿下送来的礼也不好直接推拒。” 段星执淡淡开口,看着身后仍旧站在原地的人,遂回过头道:“还有何事?” 顾寒楼微微蹙眉,直接了当开口:“他殷勤太过,我觉得有问题。” 段星执安静片刻:“什么问题?” 顾寒楼摇头道:“说不上来...应只是直觉使然。但人心莫测,存心算计防不胜防。在他们的地盘上,我们还是谨慎些少做接触的好。” “你说得没错,你看着处理吧。” 段星执冲人淡淡一笑,只是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归于淡漠重新看向身前艳丽的芍药花丛。 留给他考虑的时间足够长,直到现在,他仍有机会向两人坦白。 偏偏他始终下不了决心。 “发生了什么吗?你近日好像不太开心?” 顾寒楼走去人身后,迟疑片刻,伸手将人轻轻揽进怀中。 他总觉得,这段时间眼前人对他们似乎都有些没来由的迁就。 几乎只要未犯底线,便异常纵容着他们的行径。 “...是吗?” “能告诉我?” 顾寒楼低头思索片刻又道,“不愿也无妨。” 段星执无声一叹:“我的本性没你们想的那般好,有朝一日,你们也许会后悔。” “还能如何后悔...” 顾寒楼语气微顿,随即垂眸在人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我们本就没有结果。”
第205章 夜幕时分,灯影寂寂。几人才下马车,便被宫门护卫拦下:“卸兵方可入宫。” “不得对大照使臣无礼!” “三王爷交代过了,贵客不远千里而来,本就存着与我邦万世交好之心。更是轻车简从入羌无城,摆明了对我朝无上信任,我们岂可辜负!” “可...” “可是什么可是,听令就是。” 几名护卫还有些迟疑,待到看清带路人掌中令牌,当即迅速退开。 那带路人转过头来后,又迅速换了副谄媚面孔:“几位这边请。”- 羌无宫殿远逊大照皇宫,规模几乎只有浦阳城的三分不到,更是与奢华二字毫不搭边。 借着两侧高悬灯火,他们甚至还能看清高墙或灯架上的破坏痕迹。 一行人不紧不慢走在通往宫宴场地的宽敞道路上。 段星执目视前方轻声开口:“曲逸的令牌可抗宫规,有意思。” “还是正东朝向的主门,”顾寒楼亦极轻声回道,“城中传言新帝与他这位三弟一向亲近,隐有共治天下之意,看来所言非虚。” 段星执摇摇头:“未必。” “大照如今再乱,也绝非景朝这个十年易三主流寇遍布的新生王朝惹得起的存在。我们如今以使臣身份前来,已算是变相告知愿意承认此地自立门户。但从我们入城起,从头到尾都只有曲逸出面。那位据说弄死了好几位兄弟才顺利接下王印的老二,至今才见过一道帘幕后的影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顾寒楼:“据平日表现,他似乎也极担心我们私下面见新帝,不知有何隐情。” 应北鹤蓦然出声:“难不成二王子只是明面上推出来的傀儡?” “若只是傀儡,不至于阻拦我们见面。我猜想...应当是囚徒。” 段星执抬指点了点折扇,侧目扫了眼远处即将经过的宫墙拐角,嗓音极轻,“你们可留意到了刚才宫门布防?今日,恐怕是鸿门宴。” 应北鹤:“属下已提前查探过了,若是宴中有变。可退往东南方向,此地防守最薄弱。” 顾寒楼接了个话茬:“而后绕去北城石头庙后方的山丘上汇合,那里离城门最近,民宅稀少且守卫松懈。” “你是指那间只有几名普通武僧的小庙?。” “嗯。”- 段星执静静听着身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所有退路分析完毕,末了,只淡淡点头应了声好。 可由于宫宴的位置,他们入宫前夕,东南方向早已增加了数倍兵力。 被打发无事便飘去半空监视动向的呆呆转头看了看两人,又回头看了眼自家始终一言不发的宿主,也安静缩了回去。- 灯影错落,桌塌椅裂,玉碎酒倾,偌大宴场一片狼藉。 从觥筹交错谈笑融融到尸横满场四散奔逃,变故只用了不到一炷香功夫。 着轻甲的宫廷护卫纷纷退远在外墙处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取而代之的是中心六名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白袍人。 那才登基不过半月的新帝混乱间被一柄不知名利刃穿心而过。其侧方三米远原本他所在的席位也被提前开凿出了个半人高的深坑,婴儿臂粗的特质铁笼将躁动的蛊尸囚于其中。表层似乎被涂上了一层诡毒,一碰上去便灼得皮肉发出滋滋的腐蚀动静。 另两人四肢俱被一具带有倒刺的漆黑铁环牢牢禁锢,跪倒在地不能动弹分毫。 “乖,在笼中别动,”段星执果断制止住丝毫不顾烈毒腐蚀仍旧在想方设法离开的人,干脆利落收剑退后,看着已为阶下囚的两人冷冷抬眸:“放了他们。” 为首的白发女子缓缓上前一步,语气玩味:“公子是否还未看清形势...?现在有资格提条件的是我们。” “呃...” 右侧少年似是再想运功尝试挣脱,只是才有所动作,身后锁链顷刻绷直,手腕溢出丝丝血迹。 “不想死就安分点。” 他偏头与人对视一眼,毫不意外见到那双琥珀色瞳孔中闪过歉疚与不敢置信交织的复杂神色。 段星执垂眼不再看人:“那你们想要如何?” “你自封血脉乖乖束手就擒,我便放了他们。” “不可...” 顾寒楼闭了闭眼轻声道,他自认平日已经足够谨慎,过旁人手之物能不碰则不碰,但仍是不知何时中了招。 不过事已至此,自责无用。他还是二度成为了破绽...但这回,他无需对方为他牺牲什么。 右手腕上的整圈尖刺顷刻没入过半,他忍着剧痛起身反手重重拽过绷着的链子,当即聚起最后一分力气运功拍向心口。 “别乱动!” “想求死?” 段星执下意识上前半步,恕雪台那边的反应却是更快,运功抬掌重重拍在人右肩后。 渡仙垂眸不带半点感情瞥了眼瘫倒在地艰难喘着气的青年:“想好了?再拖下去,可不就是废他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另一旁忽有低声祈求传来:“不能答应他们,属下失职,既死无悔。” 几人露出有恃无恐的笑:“他们对你如此痴心,你当真忍得下心来弃之不顾么?” 段星执只是不动声色看向更远处躲在护卫之后的人:“但以诸位的信誉,我不大信得过。” “信不过也没法,除非你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去死,”渡仙点了点唇瓣,歪着头看向铁笼方向,露出个无辜的笑,“从谁开始好呢...不如就这个最棘手的吧。” 话音落下,三枚拇指粗近似蛇形的钩刺冷不丁被重重扎进胸口,原本听话安静呆在笼中的青年骤然如发狂般抓上带有腐蚀毒素的笼壁想逃出,可惜除却让双手腐蚀得更加千疮百孔皆是徒劳无功。 段星执眼中短暂地浮起一丝戾色,长剑锋芒指向正前:“不过玉石俱焚而已,他们若出事,你觉得你们能活着离开?” 几人对视一眼,当即笑得更加张狂:“那你倒是动手?” “此为定魂钉,一向用于不大听话的武林高手。一旦十二根钉尽数没入封其命穴,运气半分顷刻血液逆流暴毙而亡。活死人虽不会这般简单的就死了,但日日受定魂钉折磨的滋味...可不会太好受。何况钉上我给为他涂了特制的大礼...你要看着他一点点被折磨至神智溃散么?”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秋沂城陷入这样的几近癫狂状态,几乎连他的话都已听不进去,只是徒劳地撞着笼子。 “嗬...” 笼中传来几声嘶哑干涩的吼声,最终还是脱力地瘫去了角落。 “且让他缓会儿...下一个,换谁好呢。” 女人掌中托着个半透明的凝块,目光在身前两人扫视一圈,最终落去了左侧的少年身上。 “就你了,疏影。” 段星执面无表情盯着那眼珠大小的凝块,低低出声:“摄魂。” “阁下见识不错。” 渡仙微微挑眉,从容俯下身去果断卸了人下巴,摄魂凝块入口便化作无色冰凉的液体。 纵然早已预料到了后果,面对此情此景,他仍是微不可察心颤了一瞬。 “眼下只需你自封血脉,我便放了他们三人。若是再迟疑下去,在下可不保证还能干出点什么来。” “我答应你。” 女人颇有些诧异抬头:“这么痛快?那还等什么,请吧。既然阁下敢做这桩交换,那我等也自不负信任...待你动了手,便放他们离开。” 段星执冷冷勾唇:“答应交换,不代表信你们。” 渡仙:“那你是何意?” “马上,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一名侍从急匆匆出现冲人群后的锦衣青年耳语几句,曲逸当即脸色大变。 还不等人退下,末端白袍人已经一把将人抓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谢沐风带兵围了羌无城。” 众人脸色微沉。 “竹阳军什么时候到的?!” “不知...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距城门不足五十里...” “既然彼此互不信任,那便没必要谈下去了。” 段星执再次上前一步,看着伏在地面神色扭曲的人,偏过头轻声开口:“若是弃他们三人可取一城,纵然不忍,也只能牺牲他们成就大业了。” 渡仙打量眼前人良久,蓦然笑了声:“你最好是真心话。” “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如今的局势足够明朗。你们手中的筹码...不过他们三人的命而已。”段星执看着尚有意识之人瞬息黯淡的眸光,忍不住再次错开目光,面上仍旧维持着镇定,“但我刚才说了,我答应你们。所以...给你们一次机会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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