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隆舒心了,护送着曾老太医高兴返京。 曾老太医离开前特地威胁了江敛一番,叮嘱他不得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但威胁有没有用,天知道,反正沈无霁觉得这个威胁没啥用。 沈无霁盯着又在挑灯夜读批改各地送来要事的江敛,拧眉有些生气了:“曾爷爷说了,你不能熬夜!” 江敛手上毛笔不停,回应道:“还差最后几封。” 沈无霁知道他要忙的事情多,又没立场阻止,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盯住他看。 任谁被一个人用大眼睛灼灼盯着都有些不自在,江敛抽空看他一眼,清楚地看到了小孩眼里的不满,无奈放下笔,答应道:“就忙今天一晚。” 沈无霁不说话。 虎着一张脸抬手敲敲他桌上的信封,示意他先干活。 江敛只得加快速度,被人监工般干完了手上的事情。 等江敛再一次放下笔,沈无霁又嘟着嘴送来一杯温水,“曾爷爷说你要多喝水,温的!” 江敛接过茶杯,垂眸看着寡淡的水,叹道:“没有茶水的杯子能叫茶杯吗?” 沈无霁眼睛瞪得更大,气呼呼道,“明天你没有茶喝了。” 江敛忍俊不禁,在沈无霁的瞪视下乖乖喝了杯水。 沈无霁一边拽他回榻上睡觉,一边嘀咕道:“你还说我不听话,你才是最不听话的。” 江敛回头瞧他一眼,挑眉道:“我刚刚写了封信。” 沈无霁翻他:“写什么都不能熬夜写。” 江敛慢悠悠地说:“写给南皇太子的,已托香菱送出去。” 沈无霁:! 他拽人的动作一顿,疑惑又震惊还带着几分小期待的盯住江敛:“你写的什么?” 江敛习惯性抬手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体内余毒已清,不用再怕情绪过激,可以见舅舅了。” 沈无霁呆滞在原地,拽江敛衣袖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着。 他忽地一下扑到江敛怀中,一点一点,发出极小的抽泣声。 江敛身体虚弱,但抱住一个哭得浑身发软的小孩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半环着沈无霁,将他放到床上,任由沈无霁埋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 他抬手安抚婴儿般轻抚过沈无霁的后背,低低哼着从香菱那学来的曲子。 等沈无霁不在抽泣,江敛才扯过被子将沈无霁包起来,望着依旧在抹眼泪的人,江敛轻声道:“今天就不追究你没换衣服还往我被子里钻的事了,给你一晚时间好好休息,明天可不是假期。” 沈无霁呜咽着拽住他,从衣袖拽到下摆,扁着嘴不说话。 江敛望着自己遭殃的里衣,无声一叹。 他也没强行去熄蜡烛,就着这个半环着的姿势入了被子,在安静的夜里,一遍又一遍轻哼着沈无霁想念的曲子。 第二日。 沈无霁的眼睛如江敛所料变成了兔子样,又红又肿。 江敛用布把冰块包好,轻轻给他敷着。 沈无霁被自己丑得在床上打滚,躲开冰块往被子里缩,不想给江敛看兔子眼。 江敛慢悠悠道:“你太子表舅回信了,明天就见面,你想顶着这双兔子眼去见他?” ! 沈无霁猛一下翻起来,衣衫不整的,用红通通眼睛瞪他:“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江敛扬一下拿冰块的手,指尖处被冻得通红,“这你还要不要?” 沈无霁嘟起嘴,自顾自抢过冰块,缩到床里面面对墙壁自己敷去了。 江敛:“敷好了就下来,我让人来换被褥,脏死了。” 他指了指被沈无霁揉得皱巴巴的被子。 沈无霁抽空回头瞪他一眼,转过身去直接抓过江敛完好无缺的枕头,用力蹂/躏。 江敛扶额,起身往外走去,纯当看不见这糟心孩子。 等沈无霁拾掇好自己再露面时,恢复了往日的认真严肃,谁也看不出来他昨天埋在江敛怀里大哭了一场。 两人继续着今天的课程。 晚上,香菱带来具体会面的时间与地点,就是沈无霁心心念念的山上马场。 江敛看着地点,平静道:“过年时有人把山上买下来修了马场,本想派人去查查,现在倒是不用了。” 香菱微笑着解释:“太子殿下说这是给无霁殿下的生辰礼。” 江敛检查完后,将写着地址的纸与马场地契递给沈无霁。 沈无霁抱着地契笑得眉不见眼。 第二日。 沈无霁兴奋得大早上爬起来练武。 江敛也没睡着。 他望一眼香菱递来的信,再望一眼沈无霁,微微皱眉。 香菱低声道:“太子殿下气得连砸了几个瓶子,若您这里也有消息,奴婢怕无霁殿下受不住。” “受不住也得受。”江敛将信折了起来,冷静道,“这是他必须接受的事实。” 香菱闻言,欲言又止。 她总感觉这位承安世子有些人格分裂。 宠沈无霁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狠心时,能冷眼看着沈无霁在泥坑里打滚、雪地里挨冻。 真不知道他怎么忍得住的。 香菱在在心里嘀咕两句,去给太子回信。 江敛静静看着沈无霁练武。 一天下来,沈无霁被练得精神有些萎靡。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江敛格外严,一点小失误就要重练一百遍啊一百遍,练得他现在看到江敛手中的木棍就有些舌根发苦。 不过今晚就要见太子表舅了! 沈无霁重振精神,好好的拾掇了自己一番。 入夜,李如清点好人手,遥遥护着沈无霁和江敛上山。 香菱走在最前方,拿着砍刀清理杂乱的树枝荆棘。 夜里的山时不时就会传出几声鸟鸣,在寂静夜中唤得人心一颤。 一路行至山顶,大树少了些,鸟鸣也消失了,依稀能听到山涧处传来的溪流水声。 香菱再劈开一处横断的树干,指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灯笼对身后人道:“那里是马场里临时歇脚的地方,也是暂时的联络处。” 江敛回头看一眼杂树乱草的山路,开口道:“这条路你们之前走过吗?” “没有。”香菱摇头,“我们知道大概方位,每次来都是开的新路,以防有人沿着小路上到马场。” 江敛颔首:“你们野外生存能力很强。” 香菱刚想谦虚应是,忽地谨慎地瞧江敛。 果然,江敛道:“这是个好能力,可以教给无霁。” 香菱:……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沈无霁摸摸后脑勺,对这个倒是挺感兴趣的:“能教吗?” 香菱:“……这个,得问过太子殿下。南皇内多高山野林,天沈这边地势偏平坦,也就这几座山有历练的价值。” 江敛颔首:“能教就行。” 香菱嘴角一抽,我还没说能行呢! 她郁闷地闭上嘴,加快了前方开道的速度,不过一会儿便寻到了灯笼所照的小院。 有人着玄色长袍立在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们。
第32章 江敛见到熟悉的人, 侧头对沈无霁道:“那是南皇太子,南宫凝华。” 沈无霁眼睛一亮,顺着江敛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半散着头发轮廓似女人般漂亮的人。 他下意识眯起眸, 仔细看才借零星灯笼瞧清了那人硬朗的五官。 只是那位眉眼轮廓异常阴柔, 会使人在朦胧的光下下意识忽略他高壮的身形。 南宫凝华手提灯笼, 略一抬眸,漫不经心的视线便与沈无霁撞上了,一眼抓住小孩儿慌乱的摸样。 “无霁。” 南宫凝华剑眉微挑,脸上那抹漫不经心的摸样散去,换上令沈无霁生暖的笑容, “好久不见。” …… 一句好久不见, 沈无霁颤了下, 好似自己与南宫凝华相识许久,在天沈皇宫发生的那一场场只是短暂的梦般。 南宫凝华并无初见的陌生之感。 他上前几步立到沈无霁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后笑了起来,然后抬手指自己身后的小屋,介绍道:“香菱说你想学骑马, 我看了下, 整个夏江城也就这块儿适合练马。马厩里养着不少品种的马,你到时候可以都试试。” 沈无霁默默听着, 或许是常有的近乡情怯, 眸中情绪激动, 嘴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敛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淡笑道:“这是送于殿下的生辰礼?” 前方的南宫凝华微微侧头, 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是啊,十一岁的生辰礼, 往前十份补在南皇宫,无霁寻个时候跟我回家去取。” 江敛微笑:“恐怕近段日子不行,沈周如盯得紧,殿下无法离开天沈境内。” 南宫凝华眸光微冷,“我有成百上千的方法能让无霁脱离沈周如的监视。” 江敛慢条斯理道:“却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无霁光明正大的回击沈周如。” 南宫凝华原本已经转身准备往后走,闻言停了下来,冷道:“我南皇大军已至前线,随时可灭了天沈。” 江敛:“无霁不会同意。” 南宫凝华眯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江敛平静道:“开战将致百姓流离失所,无霁必不可能同意你的做法,安妃娘娘也不可能同意。” “她不是安妃,她是南皇长公主!”南宫凝华冷喝一声。 江敛笑了笑,也不跟他辩驳称呼问题,只抬眸与他对视,“我说的是与不是,太子心中清楚。” 闪着微光的小路上,江敛和南宫凝华立足对峙。 两人一人面色冷凝,一人风轻云淡,互不相让。 沈无霁呆住了。 他卡在两人中间,不到江敛下巴高,更不到南宫凝华肩膀高,小小一个能清楚感受到自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势。 香菱也怔住不敢动,她弄不懂太子和世子怎么几句话就对上了,明明刚刚还挺好的啊。 沈无霁左看看,右看看。他左手被江敛牵着,于是硬着头皮用右手拽一下南宫凝华的衣袖,小声道:“表舅,先进去吧。” 南宫凝华垂眸看他,“无霁,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发兵灭了天沈。” 沈无霁猛地抬头望南宫凝华。 两人视线对视一瞬间,沈无霁用力摇头,“不要。” 南宫凝华隐隐不快:“为何?沈周如敢欺我姐姐和你,无非是欺前些年南皇国库空闲兵力不足!” 沈无霁皱眉:“穷兵黩武是下下策!” 南宫凝华眸光暗沉:“借口,你是还念着沈周如的好。” “不管他对我怎么样,都不是上升到国家战争的理由。” 沈无霁用自己的大眼睛和南宫凝华互相瞪视,带着不满和失望,“两国动武,受罪的是百姓,表舅你是太子,更不能不顾百姓做个糊涂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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