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霁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回想出来那些天在书房穿进穿出的人。 他并没有怀疑江敛的话,毕竟当时他是亲眼看到江敛因为那一本诗集爆发的摸样。 这一思考,便让沈无霁安静了大半个时辰。 江敛手持一本游记坐着给沈无霁当抱枕,旋即感受到怀中人身体一重,脑袋砸到自己肩膀上,呼吸声也变得逐渐均匀。 ——思考到睡着了。 江敛无奈地把人掰正,一点一点小幅度的给他挪到榻上去。 十岁的小家伙重量绝不算轻,按刚刚那个姿势靠下去先废的是他江敛。 离开了京郊,一行马车上了官路,不会再有颠簸到能把人从榻上摇下来的路。 沈无霁呼噜噜睡得香甜,江敛翻完了一本游记,也靠着小憩了片刻。 十来天的路程不算短,哪怕是坐着舒适的马车,第一次出远门的沈无霁也有些难以忍耐。 往后几天沈无霁甚至按捺不住想要去和侍卫抢马骑。 负责护送的侍卫满脸为难。 谁不知道三皇子从不上武课啊,他连马都没碰过,更遑论现在骑快马赶路! 他为难的望向世子,希望世子殿下发挥伴读的作用劝劝三皇子。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世子反倒跟溺爱孩子的父母般,纵容地问三皇子:“殿下想学骑马吗?” 侍卫:! 世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三皇子睁着亮晶晶的黑眸疯狂点头:“想学!要学!” 侍卫:…… 他无力的捂住额头,完蛋。 江敛风轻云淡道:“三皇子到这个年龄了,也确实得学骑马,金侍卫,劳烦您教一下三皇子。” 金侍卫:“……世子殿下,学武伤身,皇上不许三皇子练武。” “骑马而已,算不上练武。” 江敛似是看不到金侍卫疯狂使的眼色,慢声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都会骑马,证明影响不大,若是一味拦着三皇子不让骑马,岂不是厚此薄彼了?” 金侍卫一怔,微微皱眉,没说话。 江敛下马车走到他身边,声音极小极淡:“越是遮掩越会引起怀疑,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三皇子学,至于学不学得会,天说的算,没人会疑心主上用意。” “……好。”金侍卫心一横,应了。 劝完这边,江敛又走到满怀期待的沈无霁身边。 他竖起一根手指:“殿下,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三天,每天只能允您学一个时辰,不然会拖累侍卫们返程的安排。” 沈无霁:“可以!” 他一口应下,高兴得直蹦跶。 两方全部劝完,江敛反身回到马车上,堪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般潇洒。 等前面都尘埃落定了,后面马车上的嬷嬷、公公、孟平等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嬷嬷眉头紧皱满脸不赞同,可又无权置喙。 金侍卫亲自教沈无霁学骑马,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才让沈无霁心满意足回到马车,他才再调转马头,来到后面宫人的马车旁。 李嬷嬷掀开车帘,皱眉地望向金侍卫:“陛下不许殿下习武。” 金侍卫叹了声:“世子说得在理,况且若是让殿下继续闹下去,只怕会更乱。” 现在才刚刚离开京郊,说不得这前后左右哪个路过的人就是南皇那边的探子,疏忽不得一点。 李嬷嬷也知道事情轻重,她眉头皱得更紧,没说话。 金侍卫:“本官会将此事禀于陛下,接下来的,得嬷嬷们操心了。” 李嬷嬷慎重地点头:“奴婢知晓。” 没了三殿下捣乱,一行人再度恢复到初始赶路速度。 马车中,待兴奋劲散去后,沈无霁啪叽一下趴到榻上,浑身上下酸软得让他嘶嘶哈哈合不上嘴。 江敛把他挪到自己身旁,温热的指尖准确落在沈无霁身上的穴位,笑着说:“殿下满足了?” 沈无霁用力摇头,小声嘟囔:“太慢了,明明我还能骑得更快,你不让。” 江敛失笑,“凡事要循序渐进的来,你要是太天赋异禀,金侍卫可不敢教你,现在学会了之后有的是机会。” 沈无霁这才满意了,爬呀爬呀爬到江敛腿上,毫不客气地指挥道:“屁/股上也酸。” 江敛抬手拍一下小孩浑圆的屁/股,惹得人发出不满的哼唧声:“痛!” “我都没用力。”江敛往他腰上戳,精准的穴道按摩让沈无霁又开始扭扭捏捏的,痛与快乐并存。 在金侍卫的提心吊胆下,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的路程。 好在三皇子后面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第四天连马车都没出,反倒是江敛露了一面,告诉他道:“殿下嫌腿酸,今天就不学骑马了,全速前进。” 金侍卫松了口气,对江敛的不满散得干干净净,他乐呵道:“还是你有法子,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禀皇上了。” 江敛淡道:“藏着掖着不如让殿下自己厌倦,主动放弃,你我都好交代。” 金侍卫认同地点头,转身又把殿下不乐意再骑马的事情告诉李嬷嬷,两人终于安心下来,对江敛的怀疑再少了几分。
第22章 夏江行宫。 躺了一天才被江敛允许出马车的沈无霁迎着晚霞狠狠伸了一个懒腰。 他边伸懒腰边惊讶道:“不是秋天了吗?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绿叶子?” 放眼望去,夏江行宫里遍地都是绿意蛊然的大绿叶子,看得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负责接待的行宫管事李如笑着解释:“回三殿下的话,夏江行宫有近半是自江南那处移栽而来的树木。您现在所处的方位看过去是常绿常盛,但若是从后方温泉山处看去,便是金秋与深红两色,到冬春交际时便是大片的梅花、海棠、桃花交替盛放,那风景叫一个妙啊!” 沈无霁听得直鼓掌,兴奋道:“听起来就好漂亮。” 江敛开口:“殿下入行宫吧,宫内风景比外更盛精妙。” “好。”沈无霁高兴地跟着李如往里蹦。 顺利地将三殿下送至行宫,金侍卫与负责行宫的侍卫统领卫云平交接完毕,便启程返回皇宫。 江敛来送金侍卫等人返程。 他立在行宫门口,眼前是疾驰而去的皇宫侍卫,旁侧是虎视眈眈的行宫统领卫云平。 卫云平收起打量的视线,恭敬道:“世子殿下,行宫黄昏时便会落锁,过时不候,还请您回屋歇息吧。” 江敛应了声,转身往行宫内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瞧一眼卫云平,“卫统领,我有自带侍从,院内就不用过多侍卫站岗了。” “这……”卫云平一脸为难道,“这陛下有令,属下可不敢违抗圣旨啊。” 闻言,江敛笑了声:“既然如此那便照旧吧,我也只是不习惯一堆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而已。” 卫云平连忙应道:“属下会叮嘱他们安静巡逻。” 江敛颔首:“多谢卫统领。” 回到院子中,江敛不出意外的看到坐在院中石凳晃悠腿的沈无霁,以及站在他身边一脸无奈的李嬷嬷。 “世子!”见到江敛,沈无霁高兴地站起来。 李嬷嬷也跟着行礼,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沈无霁与江敛格外亲近的样子。 江敛做叹气状,朝沈无霁道:“殿下,我们不是说好了,桂花团一日只能吃半包,吃多了会烂牙的。” 沈无霁嘟嘟嘴,扭捏道:“可是、可是、我想吃甜的。” “桂花团在桌上——” 江敛话还没说完,沈无霁就蹭的往屋子里跑,留下另两人在院子中面面相觑。 李嬷嬷瞧了眼江敛,“世子殿下说的那桂花团是何物?” 江敛慢条斯理道:“是家母闲时折腾出来的团点,我时不时便会做几份自己尝尝,前两天才发现殿下也喜欢这个味道。” 李嬷嬷:“世子与三殿下的关系倒是比奴婢想象中的更好。” “一个小孩子怎会拒绝能陪他吃、陪他玩、给他做玩具的人?”江敛瞧向李嬷嬷,淡笑道,“嬷嬷要知道,殿下对管他极严的人有心理阴影,杯弓蛇影,嬷嬷道阻且长。” 李嬷嬷不置可否,朝江敛福身,“奴婢多谢世子指点。” 江敛颔首:“今日嬷嬷就先回去吧,等殿下差不多倦了再让小盒子或者明柳他们来接,您现在需要先了解殿下的喜好,而不是研习钱嬷嬷留下的那套规矩。” “您说的对。”李嬷嬷扬起笑容,再次行礼后干脆转身离开。 望着李嬷嬷离去的背影,江敛若有所思。 沈无霁看准动静抱着满盘桂花团窜了出来,糕点做得很小,专门用了小动物的模具印成一口一个的模样,任谁看都迷糊。 “李嬷嬷走了吗?”沈无霁嚼着糕点口齿不清的问。 江敛:“走了,不过这位林嬷嬷看上去没之前那个钱嬷嬷难搞。” 沈无霁好奇问:“怎么看的?” 江敛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一堆信,朝沈无霁晃悠一下:“用这些看。” 什么东东? 沈无霁被江敛引诱进屋子。 那些信封其实有关李嬷嬷、卫云平和行宫管事李如的详细资料,最主要是他们的家人。 钱蝶兰是孤儿被卖进宫,自幼在宫中长大。但李嬷嬷有家人有干儿子,关系还挺不错。 卫云平是从军出身,同样经历了被罢免兵权的一系列动荡,不过他为人处世更加圆滑,在那场乱动中明哲保身躲过了一劫,现在算是到这行宫颐养天年来了。 管事李如则是皇贵妃家中的偏远亲戚,攀上了皇家关系进了夏江行宫干活,倒是一年一年熬走了前面的管事,自己成功上位。 沈无霁听得一愣一愣,迷糊道:“你从哪查的这些消息?” 江敛将信封收起来,慢条斯理道:“这叫有钱能买鬼推磨。” 沈无霁眨巴眨巴眼睛:“我没钱,但我有很多金叶子!” “您不仅有很多金叶子,还有很多值钱的赏赐。”江敛意有所指道,“大部分都带有皇家印记无法转手流通,其余的倒是可行,宫中许多贵人偶尔也会转卖一些物品以充宫份。” 沈无霁:“那你能帮我卖掉吗?” “可以,只要殿下信我。”江敛笑着说,“我外祖母出自江南一代的商帮,即便不靠这承安世子的名头,她留给我的财富也足够拿钱砸官了。” 说着,江敛轻叹了声。 现在想来,怕是外祖母担心上一辈子的事情会连累到他,这才偷偷把誉佳商行大半的财富都过继到他名下。 每天晚上都是江敛给沈无霁讲故事的时候,今晚有感而发,江敛干脆讲自己外祖母辉煌又叛逆的一生。 一个令全族男子连连称服,强大到独自开拓了誉佳大半行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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