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作乱的时候为了师出有名,只会暗地威胁商行,而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夺。就算商行赌一把拒绝给叛军提供粮食,也分不清过来过来购买粮食的人是否是叛军。” 有人附和道:“是啊,况且前期大部分粮食物资都是谷亲王的产业。他本就和其余商行有交易往来,若以行军物资的出处就妄下定论,属实不妥。” 沈周如看向宋寒,“丞相,其中细则是否如他们所言?” 宋寒点点头,又摇头道:“陛下,是否自愿可不好评论,据臣的调查可知,谷亲王确实并未对当地商行有过抢夺、逼要等行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也正因如此,那些一直向叛军提供交易渠道的商行更加可恨!” 吏部主事反驳道:“那也应该查主动提供、长期提供的商行!行军物资都属大宗交易,非龙头商会几乎都无法提供,丞相所言的商行中大多都是各州本地商行。” 沈周如也跟着点头:“是啊,丞相,符合吏部主事所说的商行,又有哪些?” “那就少了许多。” 宋寒慢声道,“主要以各地龙头商行为主,比如文州的湖奉商行,康州的青寺商行,云州的闵月商行等。其中属湖奉商行提供的物资最多,而青寺商行在安州给叛军大开方便之门,几乎一手包揽了叛军攻城后在当地安营扎寨的所有需求。” 闻言,不少中立官员都皱起了眉。 御史中丞厉声道:“此青寺商行明显是叛国之举,陛下!对于此等商行该严惩不贷才是!” 宋寒继续道:“湖奉商行商总名为罗然,当时负责管理安州地区商行的人名陈河,原来是……宫中的太监。”
第119章 ‘太监’两个字, 如同往热锅里浇冷水,让满朝的官员都炸开了锅。 “陛下!这太监出宫行商,有违宫规!” “那若是已经养老归乡的太监呢?还不许人做点生意买卖?” “青寺是老牌商行,这太监能做到安州商总的地步, 必然是出宫之前就有了联系, 宫规规定太监、宫女不得私做买卖, 这种情况绝不容股息。” “这太监是什么身份?若他负责采买,怕是一早就于宫中中饱私囊,实在是国法、宫规且不容。” “……” 众人议论纷纷,太子派系和中立的官员义愤填膺,连属于沈无霁和沈无憾这边的官员都有些被带动得加入议论的队伍。 沈周如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开口道:“那太监多大, 为何出宫, 原先的宫中是作何的?” 朝臣安静下来,全部盯着丞相看。 宋寒重声道:“那太监今年二十有六,因伤病被司礼监迁出宫,原是恭王殿下的贴身太监。” ……? 刚刚议论不休的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下意识看向前面老神在在的恭王殿下,感觉舌尖泛苦。 感情青寺商行是恭王的! 这该死的宋寒!就知道给他们挖坑! 齐王所属的官员们纷纷缩了下脑袋, 他们刚才可没少批判青寺商行。 沈无憾讶异地望向沈无霁, 目露震惊。 自回朝到现在,沈无霁所展现出来的都是行兵打仗的军事能力, 至于钱财物资, 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是誉佳商行在背后出力。 沈无霁和江敛, 一武一文, 一权一商, 正好完美搭配。 谁成想,沈无霁居然有个青寺商行! 众人震惊的时候, 皇座上的沈周如险些乐开花,他面上不显,厉声质问:“恭王!这太监是奉你之命经营商行?国难关头,你怎能容忍如此奸佞!速速将他抓捕归案!” 沈周如朝沈无霁发难,朝臣彻底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们越发觉得这父子间的关系很有问题。 原先他们以为恭王在皇上的庇佑下留了命,远离夺嫡中心,外出发展自己的势力。 现在看来,怎么怪怪的?皇上忌惮恭王,比之之前忌惮太子、晋王、齐王都要厉害。 众人屏气凝望的时候,沈无霁淡淡叹了声,抬头望向胜券在握般的宋寒,淡声问:“丞相,你说的这些事情,证据何在?” “若只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要定一个老牌商行的死罪,那本王可以随机点名,让被点的每一个人都下大狱。今日这般场景,让本王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海隆将军被诸多谣言绯闻缠身的时候,按那时的情况来看,莫不是下一个环节,就是你宋寒以身鉴明,血洒朝堂?” “恭王殿下慎言!”宋寒面如凝霜,冷声道,“今时不翻旧案——”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先人可早有言在。” “恭王殿下休要扰乱重点!” 宋寒拉高声音,眉头紧皱,“现在是说青寺商行助纣为孽,叛军叛国的事情!” 沈无霁微笑:“给本王证据。” 宋寒猛地转身,昂头直视面色已然铁青的沈周如,大声道:“陛下!请允臣传人质上朝!” 沈周如:“允。” 所谓人质,就是尚活着的安城叛军指挥。 叛军指挥蓬头垢面的被推搡着上了大殿,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颤颤的跪了下来。 宋寒厉声问道:“万韩!赞助你等在安州安营扎寨是哪家商行!” 万韩沉默了一会儿,在宋寒的催促着声音沙哑道:“是青寺商行。” 宋寒又问:“那管事的是不是叫陈河?是个太监。” 万韩诚实地摇头道:“只知道他叫陈河,具体不清楚……” 宋寒便扭头盯住沈无霁:“恭王殿下,这人证你可还满意?若您再不认,还可去刑部仔细看看安州和青寺商行互相往来的信件、账本,那些可都是实打实的罪证!” “哎——”沈无霁忍不住叹了声,似笑非笑道,“宋丞相,要是青寺商行真的叛了国,我还会把安州的东西原封不动的保留交到你们手上?” 宋寒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无霁瞥见他的平静,冷笑了下。 这老东西绝对还有后手,那就一样一样的来。 沈无霁回身,在众朝臣及身后那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望向万韩:“叫万韩是吧?现在,本王问,你来答。” 万韩深深低着头,颤了下。 沈无霁淡声道:“既然你为玄州叛军主将,那本王问你,玄州被收复时,第一个打开城门的人,是谁?” 万韩嘴巴动了动,尴尬道:“不知、不知道……” 宋寒眉头紧皱:“恭王!这个问题——” “那玄州城门被攻破前,是谁被通州军援军抓捕,要求你出兵救援!”沈无霁猛地提高音量,将宋寒的质疑完全盖了下去。 万韩又颤了颤,忽然恍然大悟般猛地仰头瞪视沈无霁:“祁森,是祁森,你们——” 沈无霁笑:“反应过来了?祁森是什么身份?” “祁森!三木镖局镖头!都是你们的人!”万韩愤怒懊悔的声音从牙关里挤了出来。 沈无霁又笑:“三木镖局是哪家商行的分属?” 万韩咬着牙道:“青、寺!” 沈无霁笑意微淡,平静道:“现在才想通,玄州在你手中被攻破是应该的。” 万韩被这句话臊地浑身发抖。 其余人听得摸不着头脑,皱眉地看着他们两人。 沈无憾迷茫道:“所以,这跟青寺商行有什么关系啊?” 沈无霁回答他:“三木镖局与青寺商行为一体,祁森是三木镖局的镖头。” “在通州援军赶往玄州的时候,祁森故意送到大军跟前被俘,给大军指路。” “三木镖头失踪,陈河以青寺商行的名义让万韩出兵寻人,万韩表面答应但没放在心上,只派人保护陈河。” “不过很可惜,陈河是内应,万韩派给他的人带着令牌,陈河用这些令牌开了城门。” 寥寥几句话把安州当日的惊险描述得清清楚楚。 大家忍不住又看向宋寒,视线中带着几分批判。 没查清楚就乱来,岂不是伤了这些功臣的心! 宋寒冷着脸没说话,只看着沈无霁。 沈无霁和他对视,要笑不笑道:“引攻城军绕开叛军守卫的是祁森,以商会人员被抓为由扰乱安州城中布防的是青寺商会。” “在攻城军兵临城下时大开城门迎援军入城的是陈河。” “在京城自顾不暇,官员贪墨军粮时冒死为玄州运送物资的是三木镖局。” “玄州、安州、通州三地物价飙升,主事者无瑕顾忌偏远地区时,散尽商行积蓄稳定粮价、提供战时物资的、还是青寺商行。” 他神色陡然锐利,环视周遭一圈神色凝重的官员,利剑般的视线缓缓落到座上的沈周如,冷声道:“若是诸位想审判青寺商行,那本王就先和诸位好好掰扯一下这到不了边关的军粮、弃城而逃的将领,放纵奸商哄抬物价的地方官员!” “恭王殿下息怒,宋丞相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柳国公出列恭敬道,“相信宋丞相之后必然会秉公执法,先查明再发言。” 见他出面,众人哗然。 柳国公支持恭王? 齐王势力也向恭王势力投诚了?! 沈无霁冷笑道:“希望如此。” 大家下意识看向宋寒,等着他反应。 宋寒却是面不改色地说:“这般看来,是老臣调查的疏忽,青寺商行确实大爱无疆,应引众人敬佩。既然如此,陛下应当给与奖励。” “不过如今天沈国库空虚,积蓄银两,以老臣来看,大家应当效仿青寺商行的大爱,从筹粮捐钱开始。恭王殿下,您如何看?” 沈无霁眯起眸,静静地看他:“丞相说此话,是何意?” 宋寒拱手道:“民间皆传青寺商行富可敌国,如今是为国奉献出力的时候,殿下可否令青寺商行为首,号召各州商行向朝廷捐粮捐银?” 嘶—— 闻言,众人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感情丞相在这等着呢。 好大的一个坑。 这坑,恭王殿下怕是非得跳一下了,否则他刚树立起来的威信又将荡然无存。 沈无憾都忍不住道:“丞相浩然正气,该从你这领头才是,你又捐多少?” 宋寒正色道:“老臣两袖清风,积蓄不多,但家国当前,老臣愿代宋氏宗族及族人名下商行向国库捐赠一万两白银。” 沈周如几乎是压着他的声音叫好道:“好!丞相乃肱股之臣!可还有愿意捐银的爱卿?” 众人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出列,工部尚书朗声道:“臣愿捐银三千两!” “臣愿捐银五千两!” “臣愿捐银一千两!” “……” 陆续有人出列高呼捐银,一晃便有二十余人。 但仔细看去,都是暂存的太子派系,其中零星的掺和了几个中立官员,都在抓紧机会向沈周如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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