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慵懒地眨了下眼,把玉佩扣到展戎面前书卷上,说:“本想逗逗他,随手顺来玩的,再不拿出来,怕不是你又要折腾人了。” 红药从案上跳下,施施然离开了。 展戎挑起眼帘看着红药背影,他拿起玉佩,眸色若有所思。
第92章 环中环 展戎拿着那玉佩端详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桌子,门口守卫立刻进来听令,展戎道:“叫陈判官来一趟。” 卫兵领命走了,稍纵陈判官到,叉手行礼道:“将军,您找我?” 展戎点了点头,说:“前日踏青宴,监军一直在席边吗?” 陈判官的席位与监军挨着,他是文官,将军打猎的时候,他还在原来场地逗留。 陈判官想了想,道:“当日下官喝了许多酒,头脑并不是十分清明,好像有那么一阵儿,监军是不在人群中,当时人多嘈杂,下官也并未留意,并不能说出更详细的了。” 将军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判官又行了一礼,小心问道:“将军,可是那日,出了什么事吗?” 监军与朝廷有联系是必然,不必如此留心,莫不是与戎人那边有什么瓜葛吗? 展戎淡淡道:“无事,你下去吧。” 陈判官见状不再多问,躬身退下了。 将军对红药的说辞半信半疑,虽是怀疑,没有证据,却也不能笃定。近日来他待从君已是不薄,如此时候他还要去见那监军,未免胆子太大,太不识抬举了。 比起从君的不忠,将军更在意的是他们在他眼皮底下暗度陈仓,若连红药都为他们打掩护……展戎眸光一敛。 当天展戎回到院子的时候,从君正在往院中央的一小块花圃里栽花,见将军归来,忙擦净手上灰尘迎了上去,说:“将军今日归来甚早。” 将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道:“自那日踏青归来,本将总有些心神不定,许是游玩的心还未收回来。” 他看向秋露,吩咐道:“倒不如放松一番。今晚邀骆将军、展小将军与奉监军过来饮宴,去安排吧。” 秋露得令退下。从君心中咯噔一跳,感知将军话里有话,却又不知缘由何在,莫非将军的人已在林中找到玉佩了? 从君悄悄觑将军神色,展戎面色却是波澜不惊,无可觉察。秋露刚走出几步,将军与从君往屋中走,又叫住了她,说:“吩咐红药今晚前来献舞。” 昨日奉江听闻将军大张旗鼓地去搜一块玉佩,心中便有些讶异,将军作风一向奢侈,怎会去在意区区一块玉佩,况平日里他也并未见展戎腰间有何坠物,仔细想来,便猜到了几分。他随便抓了个士兵旁敲侧击,心中更是笃定,心脏立时就揪紧了。 若让将军在林中寻得那块玉佩,哪怕从君清白无辜,也是有口说不清。本来藏起来也未尝不可,可身为奴隶弄丢主人赏赐,也是天大的罪责,恐怕小公子还是难逃其咎。 奉江当夜悄悄将那玉佩寻回,想方设法地送到了红药那里,红药机敏,听到将军弄出来的动静,再一看这玉佩,心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由得暗骂小公子粗心大意,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用这手段给将军送了回去,她的性情将军清楚,做出这事也不足为奇。只是将军本就多疑,涉及小公子的事便更为敏感,到底能不能糊弄过去,只能是看命数了。 奉江本就惴惴不安,收到将军邀约,心中更是沉重。上次的事奉江已知晓将军对小公子都是何等手段,这次叫他过去,莫非还如上次一般,要他看着小公子受折磨? 奉江无奈,只得赴约,时值日暮,宴客厅灯火通明,布置得并不是十分正式,倒似好友小聚,共四个席位。 展连豪已经先到了,正在同将军手谈,小公子服侍。奉江有些惊讶,不知展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互相说过场面话,不足一刻,骆义也到了,便奏乐开宴,歌舞升平。一切如寻常宴席一般,倒更让奉江心神不宁。 从君服侍于将军左右,期间一直低着头,不曾与奉江有一次眼神接触。纵便奉江知他苦衷,犹是不免低落,自斟自饮了两大白。 行过几轮酒令,小公子又弹了一曲,将军赏了一杯酒于他,从君乖乖喝了。气氛如寻常宴席一般,在此时变得最为热烈,红药上堂献舞,舞技精妙绝伦,将军为她击节喝彩了两次,属实有些不大寻常。 从君低垂着头,指尖已变得冰凉,纵是不知其中曲折,也品出了不对劲。 红药一舞罢福身行礼,额上花钿红如滴血,笑得风情万种。 众人又是击掌,将军拍掌道:“舞姿动人,风韵犹存,当赏。” 他难得夸赞,语句里却藏着讥诮,是在说红药已人老珠黄了,寻常人还未必听得出来。红药听了笑得更艳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将军。 将军说着拍了两下巴掌,春风双手呈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个玉坠,雕为花鸟,下坠串珠流苏,配以金饰,十分华丽精巧。 纵使知道事有蹊跷,红药仍是不由自主地一挑眉,她面上笑意更盛,更低福身道:“红药谢将军赏,将军万福金安。” 将军却并不只是赏了便罢,他命春风凑近,春风在将军身侧跪下,将托盘奉过头顶。将军又掌心朝下,对红药招了下手。 帘子另一侧的丝竹之声犹在,这边的气氛却有些怪异。从君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红药心头一紧,仍是笑意盈盈朝将军轻盈走近;奉江的酒盏也顿在唇边;唯展连豪与骆义不知缘由,仍在饮着酒。 红药走到将军的案前,将军又朝她摆手,示意她再靠近,双指并拢向下一划。 红药便跪下,爬到将军身前去,笑着看着他。展戎也是勾了下唇角,从托盘上拿起玉佩,亲自为红药佩上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红药心头忐忑,笑着说:“将军如此厚爱,红药受宠若惊,今晚上做梦,怕不是都要笑醒呢。” 展连豪打趣道:“红药姑娘哪是会笑醒,搂着这玉佩,睡不睡得着是一说。” 她平日里喜欢撩拨将军,兵士们不知缘由,都当她对将军有意,因此平日里见红药倒贴上去便要笑起来,展连豪也是这般想法。 红药听了便轻笑一声,眼中满是促狭。将军摆摆手示意她退下,红药起身退出一步,转身正要迈步,脚步一顿。 将军双指一勾,正勾在了红药腰间的玉佩上。红药诧异回眸,扬起眉毛,展戎带笑不笑地看着她,说:“看来本将亲手系上去的玉佩,也并未如此好解吗。” 那一刹好似屋中气氛都凝结了,奉江心头突地一跳,看向将军与红药。红药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定了下心神,嫣然一笑,柔软的手按在将军的手上,指尖在他腕骨上轻轻摩挲,笑道:“将军如此粗鲁,惊煞奴奴了。照您这般硬扯,怕不是连奴家的衣带都解不开?” 展连豪听了便是笑,在红药的注视下,展戎也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第93章 樊笼 当夜宴至三更,酒酣兴至方才散场。将军将几人亲自送到门口,侍女丫鬟们纷纷收拾残羹,偌大个宴饮厅立时静了。 从君垂头,紧跟将军身后,回到了寝殿。他心中惊惧不已,虽是不知内情,但也知跟玉佩有关系,怕不是已东窗事发。 将军在榻上坐下,小公子出神一刹才反应过来,忙跪地为将军脱靴。 将军俯视他,因着酒意,周身气场有些放拓。他拽着从君的手腕将他拉起,小公子扑到将军怀里,心跳陡然快了。 纵使他努力放松自己,躯体还是有些僵硬,他不知将军心中所想,更是忐忑。这时倘若露了马脚,便是不打自招,可若将军此时已经有了证据,从君再装傻充愣,也实在是触人霉头。 展戎问道:“本将不过抱抱你,作何发抖?” 从君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此时不明情况,不敢随意答话。将军的一只手臂箍在他后腰,另一只手抚摸小公子侧颊,拇指力道实在是重,又道:“莫不是本将近来待你不好,让你见了本将便生惧?” 小公子嗓音干涩,道:“将军待从君无上恩宠,从君感激不尽,受宠若惊。” 他已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不知又要面临怎样的折磨,他一向隐忍坚韧,到了如今所有的苦头也都吃遍了,痛自然无不受得,与其说惧怕将军花样百出的手段,倒不如说他惧怕的是将军这个人。 未知永远使人恐慌。 然而将军却没有发作的意图,他命从君伺候他盥洗,休说责罚,也没用从君的身子。 当夜无话,小公子更加惴惴不安,一夜未眠。将军万不是宽容之人,这悬而不决的滋味如此难捱,仿若钝刀子割肉,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次日清晨春风秋露进来伺候,将军淡淡道:“吩咐下去,将红药禁足,此后不可出屋门一步。首饰悉数没收,散给妓营。” 春风低头答喏,从君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展戎踏上靴子,唤住春风,唇角微勾:“昨晚赏她的玉佩,给她好好留着。” 春风与其余丫鬟退下,小公子面上全无血色,跪地干涩地轻唤:“将军……” 他低低地垂着头颅,墨发散在地毯上,柔软得像是一朵将折的花。展戎面色轻松,将小公子拉起,竟还在他膝上拍了两下,说:“你跪什么,她擅动你的玉佩,本将替你罚她,应该的。” 从君嘴唇微微颤抖,喉音哽塞难言。将军面色全无一分破绽,好似实情果真如此。厅中早膳早已布好,仍摆了从君席位,从君此时哪敢上座,跪在将军脚边。 展戎对他视如不见,并不出言,其余侍女丫鬟更是如此。不好奇主子的事是当奴隶的本分和眼色,能在将军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 将军气定神闲地吃过早膳,小公子头顶有如万山之重,身心尽数笼在将军的威压之中。 将军饭罢,对小公子道:“今日艳阳高照,风光大好,本将带你在府中游玩一番,如何?” 踏青那日将军猎得的小鹿被射中了后腿,因它长相实在是喜人,便为它敷上了草药,养在了府中。 关它的笼子就放在连接前府与后宅的中庭之中,这院子位于中轴线上,笼子虽放在角落,但也是人人看见都能远远瞧上一眼。这小鹿皮毛柔顺华丽,双角精致,一双眼睛极为明亮,将军喜欢它,便是喜欢这双眼睛,因此才没屠宰,养了下来。这几日,由专门的侍女负责照料。 那小鹿中的箭伤不深,加之年龄幼小,恢复得非常快,今早侍女来给它喂食时,它便跑了出去,钻进府里的林中不见了,展连豪差了兵士去找,现在还没找到。 “这笼子还是几年前北安王说要送本将一头熊,本将差人打造的。乌木所制,材质极佳,样式也漂亮。只可惜那头熊还没送到,在半路上就撕开笼子跑了。本将这笼子闲了几年没有用处,甚是可惜。好不容易抓到头小鹿,今晨也叫它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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