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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

时间:2024-08-30 14:00:12  状态:完结  作者:池崖

  李青芙像是早料到了她的犹豫,闻言立刻就道:“可是就算不离京,你与驸马的婚事也已名存实亡, 而你日渐式微,又与新帝有隔阂, 再加上惠娘娘已然年迈,你以为等他们郑家在看出新帝的心思后, 还能容你这样放肆多久?你手中的权力还能维持多久?”

  李长乐皱紧眉头,声音里掺着化不开的恨,“你的意思是, 等老六腾出手来,只要我留在京都一天,他便会想尽办法令我过得不舒服?”

  听见李长乐这样问,李青芙明面上没回答, 只是说:“但你可以离开。”

  “长姐,皇兄与父皇不同, 皇兄要笼络人,靠得是实打实的金银与封赏,而非儿女姻亲。换句话言之,只要长姐你愿意主动向皇兄提出想与郑家和离,皇兄便一定会答应,甚至还会在表面上站在你这边。”

  李长乐这回听懂了些,斟酌说:“到时他急着赶我离京,必会对我的要求言听计从,他会站在我这边,以皇帝的名义对郑家多多补偿,这样一来,至少在外人眼中,他既能得到爱护手足的仁君名声,唬得郑家人不敢再追究我,又能不落口实,也不得罪那些文人。”

  李青芙听罢便点头,说:“长姐,如今坊间已有人在传你与新帝不合,你若不自救,来日等这‘流言’如五指山般压上驸马的背,你要他如何作为?你难道真甘心规规矩矩地做他郑家媳妇,每日晨昏定省,被困深宅?说到底,你与他又无孩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李长乐停住脚步,面上显出几分踌躇来。

  “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六的意思。”李长乐问。

  李青芙站起身回答她,目光如炬,“这是我的意思,但也可以是皇兄的意思。”

  李长乐沉默地闭了闭眼。

  “……也罢,此去岭南,不知何日才可回来。”半晌,李长乐在长久的思索后,像是终于妥协了,侧首对李青芙说,“待我……待我入宫见一见母妃,再与你离京。你放心,母妃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我会说服她的,我长这么大,如今也想为我自己活一次,我只是……想去外面看一看。”

  -

  李青芙从昭平公主府出来的时候,离着老远,看见孟青山带锦衣卫来接她。

  原是李熙早起怕出事,特意下令调孟青山来,想着如果她在昭平公主府内待的时间过长,或是李长乐有意为难她,便叫孟青山冲进去帮忙。

  都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孟青山如今做了左镇抚,最顶头上司还是自己的结拜兄弟,一时也算得上是前途无量,按理更该谨言慎行些,可他却还是个大嘴巴。

  “殿下!这里!”孟青山大踏步走上前,向李青芙拜道,“皇上命臣来接应殿下,殿下可还好?长公主那边有难为殿下么?”

  李青芙没见过孟青山几面,但对孟青山记忆深刻,因为在锦衣卫任职的人多半阴沉寡言,唯独这个孟青山一张嘴就打不住,看着倒像岭南守关那些兵,让李青芙感到很亲近,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是以此刻见着他,立马就笑起来。

  “好得很,事办成了,长姐已经答应我离京。”李青芙唤孟青山起身,大力拍着他的肩膀说,“只是有一条,长姐要与郑家和离,这件事情得交由皇兄去办了。”

  孟青山哪里知道李青芙正在这儿两头叫价,闻言直皱眉,没忍住有点八卦地问:“这怎么、居然都闹到和离这么严重啦?长公主再也不回来了吗?这是她离开京都的条件吗?”

  李青芙便同他说:“唉,我这也是为皇兄考虑嘛,和离好,只有让他们俩离了才能一劳永逸,不然长姐身后拴着链儿,过阵子又想回来了怎么办?那不是还得闹?再说我与阿琅在岭南事情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整天护着长姐来来去去的,少说也得几年后才回了。”

  孟青山也挺唏嘘,说:“事情闹这么大,得赔郑家多少钱呐,我猜皇上起初没想这么办,而是只想送长公主出去散散心,等她自己想通。”

  李青芙眼珠转了转,带笑宽慰他道:“这事让皇兄去愁,你操心什么?没准皇兄很喜欢花这笔钱,觉得它是意外之喜呢。”

  孟青山便叹气,小声对李青芙道:“这怎么说?殿下有所不知,其实眼下皇上手头并不宽裕,又得优先招待大沧人,微臣……微臣怕贸然向皇上提起此事,会挨皇上骂。”

  李青芙看起来很不以为然,只摆手说:“无妨,让我们乐观一点,没准儿郑瑀那小子一听能和离,会高兴得连赔偿都不要。”

  记着郑瑀当年也有才子名,可是自从与李长乐成婚后,两个人三天两头便要争吵,就算他起初有心借过李长乐的势,在朝中为自己谋到了官职,可当他出门去,却没有一刻不被同僚戳着脊梁骨调侃的,这样磨得时间久了,只怕他早后悔了。

  再者这李长乐任性娇纵,从前没少找茬欺负郑家人,隔三差五的便给郑瑀戴绿帽,前阵子甚至还搞出个孩子来,只怕郑瑀那边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在膈应着,随着年岁渐长,已经越来越厌烦李长乐这个需要小心伺候着的皇家女,开始向往寻常夫妻的相敬如宾了。

  孟青山心有所感,一听李青芙这样说,翻眼皮悄悄想象了一下,觉着好像也是这个理。旁的不说,如果换他自己是郑瑀,等和离书签下来那天,他非得快活的围着京都跑十圈儿不可,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良久,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会儿,像是要进宫去,孟青山带来的锦衣卫簌簌跟在他二人身后,列队行得齐整。

  路上,李长乐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带孟青山快走两步,将身后锦衣卫甩得远远的,和孟青山凑在一块儿低声说:“话又说回来……老孟,今天怎么是你来接应?玄鹄呢?我这次回来都没怎么见着他,他不是一直都跟在皇兄身边的么?”

  孟青山的脑子一向和常人不同,想事情比较歪,一见李青芙跟他这么神神秘秘的,又想起李熙最近总念叨着要给李青芙再选出个驸马来,立马就误会了,还以为李青芙这边儿是落花有意,要跟他私下探情况,心说这可真是苍天有眼,让他孟青山表现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叫那些不长眼的平时总喊他孟大嘴,嫌他嘴巴松,眼下有小公主亲自开口问,他必不可能让自个兄弟的婚事在他这张嘴巴上吹了。

  这样想着,孟青山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对李青芙回答道:“殿下有所不知,玄鹄那小子最近可忙了,好像是正在奉命找什么东西,隔三差五就往京都外面跑,早就已经改邪归正,很久没去什么金翠坊,也很久没见什么小桃红了,这点请您务必放心。”

  李青芙对玄鹄去不去金翠坊没兴趣,闻言只继续问:“找的什么?”

  孟青山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

  “唉呀,殿下您问这个真的是、真是太难为我了。”孟青山讪笑道,“您还不晓得我嘛,大伙儿都嫌我嘴巴松,啥事都不跟我说,我哪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呀。”

  李青芙默了一瞬,没反驳。

  “……那他都去哪里找的?”李青芙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孟青山一听这个就又支棱了,当下也没再往别的地方想,连声说:“嗳,这个我知道,好像说是去过京郊和粟城,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找回来,前阵子又往别处去了。”

  李青芙听见粟城俩字,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粟城……粟城。”李青芙得了肯定答复,没忍住喃喃自语道,“原来他二人没有骗我,皇兄是真的察觉到他们还活着,想下杀手了,竟连两个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平头百姓也容不得。”

  孟青山没听清李青芙小声嘀咕的是什么,见状只说:“殿下?”

  李青芙朝他勉强笑了下,看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没什么,这宫我不进了,我等长姐把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带她回岭南。”李青芙脸色有些白,垂首犹豫片刻,方才出声对孟青山道,“老孟,我昨夜没睡好,想了一宿说服长姐的措辞,这会神思倦怠,实在困了,还是劳烦你进宫替我向皇兄回句话儿吧。”

  “你就……你就同他说。”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我不愿他效仿父皇,重走父皇的老路。也是因此,他要找的那样东西注定再也找不到,因为我早早便已将那样东西偷着送出了关,任它到南月自生自灭去了。”

  “另外你再告诉他,就说我思来想去,觉着那样东西既然都已经出了长澹,便不会再对他有威胁。我此番奉旨进京带长姐走,说到底是他欠了我人情,他若真恼我这么做,就让他尽管冲我李青芙发作,莫再牵连其他。”


第164章 为难

  消息传回宫中时, 李熙正吃药。

  李熙身子不好,许多病症都不方便找外人诊治,只得把先前那个知内情的方廷继续养在御医院, 供他随时驱使。

  再说回替李熙治病这件事, 它原本就是块烫手山芋。方廷如今每日往来宫中, 提心吊胆, 因为误会裴怀恩已被李熙处死, 觉着自己没了靠山, 又听得太多, 很怕自己哪天也不当心做了李熙的刀下鬼,对李熙身上的“病”既不敢不用心, 又不敢真让其好得太快,愁得连头发都白了大半。

  是以当他站在门外,听李熙在殿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 怒得把药碗都摔了,有那么一瞬间, 他险些吓得倒地不起。好在李熙并没迁怒他,只让他赶快退下, 再去熬碗新的药汤端过来。

  半晌,直到方廷真的退下,李熙方才起身, 匆匆喊福顺备辇,打算亲自到李青芙的住处去。

  错了,全错了,他先前全想错了。福顺办事效率高, 李熙于途中扶额思索,终于将他先前所遇之事, 在心中慢慢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原来打从往京中派刺客开始,淮王与老五的目的便不在试探,而是在为他们两个的南下找借口。

  先以刺客为由,向京中透露他们二人还活着的蛛丝马迹,算定以李熙的脾性,必定会在得知此事后,一心想要斩草除根,并且不会对外透露太多自己遇刺受伤的消息。

  而后再一刻不停地南下,找到早已在岭南站稳脚跟的李青芙,借李青芙的道,毫无后顾之忧的投奔南月。

  是了……淮王是半个南月人,他若真被老五说服,他们两个的退路和底牌就该在南月,可是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和样貌,再加上承乾帝生前对他二人的安排防范,若无李青芙相助,他们能走出粟县便已很难,更别提平安出关。

  李熙想到这里,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恨自己前阵子被琐事迷了眼,居然没能及时记起南边这条路,以致让玄鹄白白找错地方,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

  况且老五这招用得好,可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就说那李青芙是个什么样的心性?她虽然生母位份低,可却是这几个小辈里最年幼的,又是名女子,还是承乾帝四十几岁才得的宝贝孩儿,因为生来便注定无缘争斗,平日被几位哥哥们护的好,就算眼下已在岭南历练了一年,也还很单纯,估摸压根就没见过什么真正的谋算诡计,仍然愿意相信自己的血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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