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复述了一遍,李欣听着是那么个意思,就让他去找周远去了。 陈庆回家的路上,为了不想跟村里人碰上寒暄,选了一条绕远但偏僻的路,因此牛牛跑到周远家的时候,陈庆还没走到。 看到牛牛,周远也觉得十分惊讶:“牛牛?” 牛牛跑到周远的面前,一字不漏地把李欣要说的话告诉他,随后又说:“我听见花婶子说了,给阿庆哥找了个鳏夫,还有三个孩子。” 周远一口气憋在心口,又顾忌牛牛在,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牛牛。” 牛牛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那我回家啦,我爹一会儿杀鸡,哥哥一个鸡腿,我一个。” 周远把他送到门口:“下次我也给你买一个鸡腿。” 送走牛牛,周远靠在墙上,想起牛牛说的那些话,是他的疏忽,本来想着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择日就可以上门提亲,但他完全没想到,因为他的做法,陈庆和李欣都会受到非议。 尤其是李欣,完全就是无妄之灾,甚至李欣还是为了帮他。 一定要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才能堂堂正正上门提亲。 但首先要解决的,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孩子都有了三个的鳏夫。 陈庆什么都不知道,跟李欣谈过之后,他的心理负担没有那么重了,至少李欣是真的不喜欢周远,不是他抢了李欣的心上人。 家里孙大娘出了门,院子门轻轻掩着,陈庆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周远匆匆出门的背影。 今年倒是风调雨顺,小麦刚种下去,若是天不下雨的话,就要挑水浇地,陈庆的脚刚好,要是真要浇地,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儿就狂风大作,乌云飘过来之后就是倾盆大雨,陈庆赶紧找到家里的蓑衣想去接孙大娘,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孙大娘冒着雨回来。 大雨把她淋了个透,陈庆赶紧给她熬了姜汤,又烧了热水让她洗澡,等她洗好以后,陈庆又做了热热的汤面,暖暖地喝下去之后,孙大娘早早地就睡了。 雨一直没有停,陈庆去后面检查了一下鸡棚的渗水情况,用锄头挖了一条沟之后才回了房间里,他在孙大娘的房间外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又回了房间里。 雨声落在屋顶,最是能让人安眠,陈庆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洛河村的雨天,会让他睡得很熟。 他的家乡长年有风沙,下雨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来到洛河村他才发现,听着雨声睡觉会睡得格外沉。 陈庆睡得很熟,梦里却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孟涛还是看不清脸,但语气很冲焦急:“你还能睡得着,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睁大眼睛,“这不是睡觉的时间吗?” “让你好好照顾我娘,你照顾到哪去了!”孟涛还在原地打转,“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还是惊讶,他不知道孟涛今天为啥来一圈,他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孟涛转身呵斥他。 陈庆被吓醒。 他坐起身来,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起身去了孙大娘的房间里。 因为是下雨天,屋里黑沉沉的一片,陈庆的油灯是暗夜里唯一一点光亮,他走到孙大娘的床前,走近了才听见她的叹息声。 陈庆立刻把油灯放下,伸手摸了摸孙大娘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可怕。 “娘,娘……”陈庆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他手足无措,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孙大娘一定是下午淋了雨着了凉这会儿烧了起来,这会儿应该要怎办? 先熬药,对,先熬药。 村里没有村医,所以家里备着些草药。 陈庆跑到灶房里熬药,孙大娘还是没有醒,天太黑了,一丝光亮都看不见,陈庆的心里很慌,虽然心里知道孙大娘只是感染风寒,但还是很害怕。 他生火的手都在抖。 好不容易等药熬好,陈庆赶紧去了房间里给孙大娘喂药,但他喂进去的药孙大娘全吐出来了,还伴随着全身痉挛。 陈庆死死地抱住她,又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从一边找到了手帕塞到她的嘴里。 陈庆抱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陈庆把剩下的药又喂给她,虽然被苦得皱眉,但好歹还是都吞下去了。 陈庆又去投了帕子,放在她的额头上,随后又去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他出去倒水的时候,看到了一点光朝他这里来。 陈庆愣在原地,不一会儿周远就走到了他们院子跟前。 他的眼睛发酸,走到家门口,看着周远满身泥泞,手里的灯笼只剩了一点微弱的光。 他看着穿着中衣的陈庆,朝屋里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 陈庆听见他的话,两行泪珠从眼眶滑落。
第28章 等不到陈庆开门, 周远直接撑着低矮的院墙,很轻松地跳进了院子里。 借着微弱的灯光,陈庆也看到他的身上也是很狼狈, 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鞋更是脏得不能看了。 “你干什么去了?”这个样子不像是刚刚才从床上起来,倒像是从外面回来。 “你怎么了?”周远抬起灯笼, 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陈庆的脸, 眼睛红得像他从山上捉回来的兔子,他身上穿着中衣, 手上是一盆水。 陈庆刚刚哭过, 还有些抽噎:“娘,娘刚刚发热, 全身都痉挛,我害怕……” 周远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算是比较出格的动作, 他走上前了一步,轻轻地把陈庆拥进怀里,一双大手在陈庆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是陈庆从爹去世之后, 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男人。 周远实在是太高大了, 陈庆的头只能够到他的胸口,他抬起手想推开他,但手落到他胸口的时候又垂了下去。 陈庆也不知道究竟抱了多久, 只是退开的时候,他看到周远胸前的衣裳湿了一块。 夜风有些凉, 周远拍了拍他的背:“进屋去, 外面凉。” 陈庆点头,让他在堂屋里坐下, 自己又进房间看了一眼孙大娘,她的情况平稳了很多,随后他才回到堂屋,走到摇晃的油灯前,才觉得有些尴尬。 深更半夜,寡男寡男,他还穿着中衣。 陈庆回房间穿上了一件外衣,然后去给周远倒了一碗热水,他们家里没有茶杯,喝水都是用碗。 周远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僵的腿有了点热气,听了陈庆的话,周远约莫是知道了孙大娘的情况,人年纪大了,淋一场雨或者是摔一跤,都是非常危险。 “别担心,只是风寒发热而已,家里有酒吗?” 陈庆摇头:“没有。” 周远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点。” 陈庆还没说话,周远就已经离开了,随后很就回来,他提着一坛酒,交给陈庆:“用酒给婶子的手心脚心搓一下,退热会快一些,明天咱们再去镇上看大夫。” 陈庆点头,没有多想,赶紧进了房间里按照周远说的给孙大娘用酒搓手心搓脚心。 孙大娘在这会儿醒了过来,手心被陈庆搓得很热:“阿庆……” “娘你醒了啊?”陈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话都带着颤音。 “吓到了你吧?人老了,淋个雨就要死要活的。”孙大娘撑着坐起来,闻到手心的酒味,“哪里来的酒啊?” 陈庆低着头:“周远给的。” 孙大娘一愣:“这么晚了,他怎么知道的?” 陈庆还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刚刚过来的。” 孙大娘长舒了口气:“我没什么大事了,你帮我找身衣裳,我换一下。” 陈庆帮她点燃了油灯,又找了衣裳给她换,孙大娘坐在床上:“说会儿话就让他回去吧,毕竟大半夜的。” “嗯。” “你也早点睡。” “好。” 陈庆从房间里出来,朝周远点了点头:“娘没事了,你回去吧。” “好。”他站起来,“我明天再来看婶子。” 陈庆把他送到门口,想了想又停下:“你等一下。”他匆忙跑回厨房,从柜子里摸出一块姜。 他把姜递到周远的手上:“回去熬点姜汤喝。” 周远在接姜的时候,捏了捏他的手,陈庆耳根发烫,抬眸看了一眼他。 周远借着拉着他的手,又把他朝前拉了一下,又轻轻抱了一下他:“回去睡吧,明天见。” 还是周远先松开他,把他朝院子里推了推:“锁好门。” 看着周远离开,陈庆锁好了门,转头看见了周远落在这里的灯笼,陈庆把灯笼收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脱了衣裳,平躺在床上。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两个拥抱睡不着,但没想到的是他沾床就睡着了,一直到屋后的鸡鸣声响起,他快速地爬起床,就看见孙大娘已经在扫院子了。 “娘,您没事了吧?”陈庆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 “没事了。”孙大娘朝他笑了笑,“一会儿再熬一贴药喝了就没事了。” 陈庆还是担心:“咱们还是去镇上看看,让大夫抓点药吃吧?” 老人家在这方面都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去看大夫,陈庆无奈,只能先去洗漱。 等陈庆洗漱完,孙大娘又去后院把鸡鸭都赶出棚里,她还自己熬了药喝了,陈庆没法再劝她,只能去后面帮她的忙。 等他们从后院回来,周远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孙大娘看到周远,余光看向陈庆,只见陈庆整个人都局促了起来,她跟周远目光相接,随后周远说:“帮我放一下牛吧,昨天下午没放它,估计这会儿饿着肚子。” “啊?哦,好的。”陈庆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孙大娘,又看了一眼周远,随后埋头出了门。 看着陈庆离去的背影,周远扶着孙大娘坐在院子里,开门见山:“昨日我去了一趟镇上,婶子,花婶子说的那人也并非良配。” 周远昨日听见消息便去了镇上,走得很匆忙,他先前租住在镇上驿站的时候,认识一个人叫做王五,这王五可以说是镇上的百事通,镇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找到王五,请了一顿酒,便知道了花媒婆给陈庆说的到底是一门什么亲事。 那袁家大郎的上一个夫郎,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就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孙大娘把陈庆嫁进这样的人家。 “他家之所以这么着急,又不介意他戴过孝,是因为他家的老太太快要不行了,着急想让人进门冲喜。”周远的声音里是带着怒意的,“婶子,虽然我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比那种人差吧?” 孙大娘叹了口气:“我已经回绝了她了。” “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也知道了我到底担心什么。”孙大娘说,“是没有人比你的条件更好,但是,我想知道你该怎么处理我担心的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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