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汇集正堂, 声讨与质问殷梦槐说:“你们饮雪剑庄的剑法,饮的,到底是雪,还是血?” 这几乎就是要把「饮雪剑庄」和「净世剑宗」混为一谈。 那场景,几乎成了殷梦槐这些年来经久不散的一道梦魇。 若非最后殷双鱼满身是血地提着任成煊的头颅从堂中走出,昭告这一事态的平息。饮雪剑庄的百年基业,就要因这与魔教勾结的罪名而毁于一旦,毁在他殷梦槐的手中。 尤其闻人松风还治下不严,带人硬闯饮雪剑庄的同时,也让其中不少浑水摸鱼的人一道跟了一进来,顺走了不少饮雪剑庄的宝贝,甚至还有轻薄庄内妇孺的…… 这让殷梦槐如何不去记恨,如何能对这些小辈好言以待? 关于伏魔会的那些旧事,闻人晏身均天盟的少盟主,自然知道些许。 只是先前从未、也不想与殷寻联系起来,他下意识不希望殷寻有过什么厄运,也只关心他的阿寻当时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会不会难过。 殷梦槐身旁站着的,是饮雪剑庄的一位世交。他跟均天盟也不算交恶,正想要开口说点和气话,就见殷梦槐手在腰间一拍,佩剑便利落地夺鞘而出。 他的佩剑,是一柄比之殷寻的天问剑要宽上许多的宽剑。握在手中时,恰似大刀,相比起闻人晏那两根秀美轻巧的簪子,更显出霸气来。 他目光凌厉地对上闻人晏,使出的却并非是闻人晏料想中纯正的饮雪剑法,甚至可以说与饮雪剑法挨不上边。 「争鸣」,是殷梦槐自己琢磨出来的一套剑法。自伏魔会后,开始疯魔般地改换自己的行剑方式,且隐隐开始模仿起任成煊曾对他所用净世剑诀的皮表。 剑身脆响如同龙啸凤鸣,借此震慑四周,以缓人动势,钝人知觉,克敌于剑下方寸。 眼见着殷梦槐持剑扫来,闻人晏自然不会呆愣在原地任他鱼肉,簪体一横,借助着巧力,将来势汹汹的剑意化解了开来。反手便顺着动势,用簪尖在直直地往殷梦槐左手臂处划去。 身为江湖客,这些年他也曾经与殷寻小小地比划过一二。两相比较,闻人晏只觉得殷梦槐的剑,太慢。 而他也把这句评价给说了出来,他声音朗朗,听着分外招人恨:“前辈行剑是否太乱,太慢了。” 半点不及殷寻的干净利落。 “竖子胡言!” 殷梦槐吹起胡子,他从未想过自己瞎琢磨的剑法,会把自己琢磨进沟里,会让他甚至不如当年;也从未想过,他起头一击会让面前这个一身罗裙的怪胎给抢了机;更未想过,不仅是先机,传闻中的均天盟草包根本没有给他留任何反手的余地。 往后每一回,簪尖都会接连不断地在殷梦槐左手手背上落下,一道道不划下红痕,位置正正是殷寻手上的红印处。 打得光明正大,刺得理直气壮。 闻人晏这人有个坏毛病,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像刘金盏用长□□伤殷寻的后背,他就要在同样的位置,给刘金盏上一个血窟窿。殷寻一无辜稚子,因饮雪剑庄那点缺德事,不仅被冻烂了手,且因殷梦槐不予治伤,而在手上留下了永难消退的红印,那他也得往殷梦槐手上刺出印子。 这很公道。向来要负责主持江湖公道的闻人少盟主心想。 他眼见着殷梦槐要再度袭来,目光凌然,长簪侧挑,扣住宽剑的剑格,将殷梦槐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拖去。 殷梦槐提剑想挣脱闻人晏的掌控,却敞开了大片的空隙。 闻人晏改挑为刺,直指胸膛,凛然剑光抵在心肺之处,吓得殷梦槐急忙弯身想要躲开,身体重心向下倾去,却见闻人晏突然变换了攻势,手上一转,未用尖部,簪末重重地拍打在殷梦槐的腕上,内力震得他手筋抽搐,那沉重的宽剑就此脱手,“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殷梦槐俯身想去捡回那被拍落的佩剑,动作却被闻人晏的长簪给一截。他立即扣住眼前人的手腕,试图将他拨开。 闻人晏这回倒很是乖巧地顺着他的动作,只是被拉扯的同时,脚下一扫,一举将殷梦槐的佩剑给踹到了正堂台阶之外,彻底绝了殷梦槐夺回兵刃的心思。 失了佩剑,殷梦槐更是无力回天,但他死活说不出“投降”二字,只能硬着头皮比拼起拳脚功夫。 本想继续扯掰闻人晏那难得被他擒住的手腕,却被反将一军,原本将宽剑扫落的腿一个回踢,击向殷梦槐的胸腹。 那力道之大,殷梦槐觉得自己疼得胃都要翻腾出来了,手上一松,往后退了两步,还未来得及站稳,闻人晏便已提剑对准他的咽喉,全身俱是令人胆颤的杀意。 切磋讲究点到为止。 在一旁站着的那饮雪剑庄世交见状,当即立即跃身向前,想要营救殷梦槐,却见闻人晏手中长簪在临近殷梦槐眉心的咫尺瞬间,疏忽停下,仅点落流光。 闻人晏立在殷梦槐跟前,视线中全不掩饰轻蔑意,“前辈,承让。” 殷梦槐输了,输得毫无悬念。 然而这事并未到此终了, 殷梦槐尚未能直起身,便顿感一阵阵彻骨的冰寒,自闻人晏长簪破开的伤口遍布全身,犹如身在寒洞,又像有一根根细小的银针,扎在他全身上下的各处,刺得他乏了劲,往下跪去,他咬着微颤的牙口,骂道:“无耻,你竟敢用毒?” “我一般是不屑于用毒的,”闻人晏转了转手中的簪子,半点没有羞愧意,说得很是理直气壮,“且这也并非是毒,只是过量的药,并不会致命。” 他在此行前,特地向温晚意请教了些法子,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人体感身置于寒窟中。 “希望恶人先告状的殷庄主能切身体会一下,旁人所受、所感。” 殷梦槐既然最是骄傲,那么他就要将他最珍重的骄傲踩在脚下,还要听闻人晏说一些仅会在他身上作用的“污言秽语”。 闻人晏问道:“殷庄主可还记得,均天盟为何会与饮雪剑庄暂且熄战。” 伏魔会后,两家一直两相争斗不断,直到先帝垂暮,“四方乱”牵扯到了外邦,中原战事纷起,而饮雪剑庄成了北方对敌的隘口。可以说,饮雪剑庄现下的声誉,是靠那年对敌的庄内弟子的性命来挽回的。 闻人晏蹲在殷梦槐跟前,说着掏出了他方才把玩过的瓷瓶,轻巧地放在了地上。 他低声道:“殷庄主又可曾想过,你百般警惕、万分冷待的人其实最是能复饮雪剑庄,反倒是你所信赖、用心教养的人,才会勾结不该勾结的人,让你们饮雪剑庄再度蒙尘。” 在见霜城的客栈内。 温晚意诧异地看着在地上扭曲的殷明诗,一道道紫红色、微微隆起的长痕在他的脖颈处蔓延,光是看着便觉得骇人。 “温大夫,他身上被人种了蛊。”殷寻轻道。 “嗯,”温晚意定神上前,皱紧了眉头,仔细检查起殷明诗的状况,好一会才回道:“是灵蝎教的手笔。” “甚至与柳盟主身上的有些相似。” 温晚意会被闻人晏从天山请出来,为的就是替柳晴岚缓她脸上的蛊毒。 殷明诗不比柳晴岚内力深厚,所以此番发作得可谓是十分严重。 温神医叹了口气,对着面前在胡乱嘶吼的人,苦口婆心道:“说真的,既然受人所胁,不如及早就医,整这幺蛾子作甚。” 正如他对闻人晏所说的那样,再怎么厉害的毒术、蛊术,也很难在百步之外施展。 既然那下毒蛊的人给殷明诗定下死线,人又不再周围,那么他所用的,定是无需亲自催动,只待时候一到,殷明诗运功变成催发。 温晚意心想,他这么大一个天山神医谷的圣手竖在这,医名远扬,向他求救,怎么也比耍些乱七八糟的手段要强吧。 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暂且给殷明诗止住了蛊毒,一转头,却见殷寻目光移向他,并未言语,但他多少还是猜出了点殷寻的意思,问道:“那个……你是那什么的,少盟主知道吗?” “知道。”殷寻平静地答道。 温晚意瞬间松了神情,拍了拍胸腹,安慰自己道:“那就还好,真怕你们出了什么问题会来累及我。” “既然少盟主都觉得没事的话,我在意或者害怕也不顶什么用。” “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辨不清事的人,方才是谁要害我,谁又想救我,我有眼睛,看得见。” 温晚意耸了耸肩,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嘴上一溜烟地说个不停:“再说了,我只是个大夫,对你们这些江湖纷争,兴趣不大。” “我们天山神医谷,总的来说还是有那么些大慈悲之心,哪怕是在二十年前,面对净世剑宗的人,我们亦会替他们治伤。更别提是殷少庄主这种只挨着一点边的,所以殷少庄主你也别太介怀了。” 当然了,治伤过后他们也有把这些人交给了能处置的人。 说完,温晚意这才看见,不知何时,殷寻腰侧多了一道血痕,多半是方才有他在碍手碍脚,才会落下的。 立即哀叫了一声“完了,完了,少盟主不得扒了我”,而后就开始动手给殷寻包扎。 殷寻淡漠地看着自己腰间的伤口,并不觉严重,只觉寻常,“温大夫莫要太过在意。” 又突然想起先前闻人晏见着他伤到,可能会忍不住掉金豆的样子,他对温晚意道:“只是……此事,便不要与阿晏说了。” 然而他的这句话,好巧不巧,正正好被折返回来的闻人晏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又要生气了=v=
第56章 不可以亲我 又惹阿晏生气了。 殷寻定论。 他看见闻人晏从跨进房门, 听到他说的那句话起,原本翘起来想要邀功的狐狸尾巴收卷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变换的速度之快就像是戏台上的变脸,“唰”一下由晴转阴, 丝毫不屑于掩饰。 可偏生因为人长得极好, 即便是愁云满布,全是阴郁色, 也只不会令人生厌, 只会让人心生怜惜。 温晚意一见着闻人晏登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先前殷寻背后受伤,闻人晏扯着他絮絮叨叨好几天的经历还尤在眼前, 让他不胜其烦。 所以见状,他很上道地将手中的伤药递给了闻人晏,又很是上道地从厢房里头退了出去, 最后还不忘记带上了门。 落下一句:“我继续去看看那蛊毒的情况。” 人就头也不回地溜了。 晏哥哥, 我知错。 殷寻本是想这般开口道歉的, 却听闻人晏抢先一步说道:“阿寻,暂且不要与我说话。” 正如殷寻所定论的那样,向来把殷寻当成个易碎瓷器捧在手心里的闻人晏, 现下正一边生气,一边心想, 他或许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连日来都开始敢接二连三地对着阿寻耍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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