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湖,你脸上好烫。” 许卿湖不着力地浅笑一声,道:“不碍事……我睡一觉就不烫了。” “不行,许卿湖,”曹错架着他的胳膊往坡上走,着急道:“你已经开始发热了,身上的伤拖不得,你还不能睡。” 许卿湖丝毫不急,道:“如果我今日命丧钟无牙之手……你会消气吗?” 曹错草草地打断他:“胡说什么?死不在支余人手里。”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许卿湖由曹错架着他往前面走,道:“不论你相不相信,在尹安的那三年,我……我就已经……” “已经什么?”曹错问。 许卿湖说不出那句自己倾心的话,这话任谁听了也不会信,良久他才说:“没什么。”****曹错南下遇到了巡逻的寒北士兵,险些与人正面撞上去,他换了方向奔逃,被逼至一处悬于半山的山洞。 他扶着许卿湖靠着石壁而坐,脱下身上的臂缚,扯破了里衣的袖子,折叠起来去擦拭许卿湖沾了尘土的伤口处。 “这儿没别的东西可以用,只有能这么办,你先将就,等回到营中再找军医给你上药。” “……” 许卿湖早就被刀划破的衣服挂在身子非常碍事,曹错粗暴地掀开他的衣服,细致地擦他后背的伤口。 许卿湖疼得头皮一紧,咬紧了后槽牙,一声痛也没叫。
第54章 不明 很快曹错就从后背擦到前胸,原先白色的袖布染了好多血,还能拧出血滴子。 曹错单膝跪在许卿湖腿间,小心翼翼地擦许卿湖肚子上的伤口,许卿湖突然嗤笑了一声,曹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明就里地看他,道:“你笑什么?” 许卿湖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颤巍巍,道:“世子身份尊贵,战功赫赫,而今为了我这样的卑劣之人,膝下的黄金也不要了吗?” “你挖苦我?”曹错蹙眉道:“是你在尹安骗我在先,现在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 许卿湖背靠着身后的石壁,拽住了曹错的继续给他擦拭的手腕,往上捏住他的指尖,道:“曹知远,你别这么伺候我,去当你大将军。” “……”曹错疑惑地看着他,但是这里太黑了,他看不清许卿湖是什么表情,“这不叫伺候,你今日欠我的,日后统统都得补上,这叫各取所需,等到银货两讫那天,我一定杀了你。” 闻言许卿湖松开了他,道:“好啊,我等着。”****寒北的半夜寒气直入骨髓,曹错凭本能地往许卿湖身边靠了靠,但是许卿湖身上的热并不能驱散他的寒冷,不多时他就被冷醒了,一连咳了好几声,嘴里满是血腥气。 许卿湖被他的咳嗽声扰得皱紧了眉头,天色灰蒙,将明未明,隔着这样的天色足够看清眼前人的脸。 曹错拿拇指勾勒着许卿湖的眉毛,随后划过他的轮廓,在这个只能靠着火堆照明的山洞中,他生出了一种自己私有了许卿湖的错觉。 不知不觉间,曹错的指尖滑过了许卿湖的鼻梁,随后是他略微干涩的嘴唇。 许卿湖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痒意,他微眯起眼睛,道:“你在做什么?” “我……” 曹错收回手正要起身,许卿湖眼疾手快地伸臂勾住他的后颈不让他躲,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你嘴巴上有蜘蛛,”曹错面不改色道:“我拿掉了。” “这样啊,”许卿湖撑起来背靠着身后的石壁,偏头看了一眼山洞外面,道:“天快亮了。” 曹错:“是快亮了。” “幸好吹面不寒,”许卿湖看着曹错,笑了笑,道:“要不然这么在山洞里睡一夜,醒来怎么着也得染上伤寒。” “矫情什么?”曹错不屑道:“寒冬腊月的天儿都挨过来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咳疾就犯了,许卿湖偏头看着他,曹错的脸随着越渐清明的天色变得越来越清晰,唇下的红痣落在许卿湖眼睛里就像烧着了一样。 许卿湖的眸色沉了沉,道:“曹知远。” “什么?” “如果现在让你回尹安,忘记竟京和寒北发生的一切,你会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诓我?”曹错捂住胸口,恶狠狠地瞪着许卿湖,道:“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骗的毛头小子吗?你如果再敢提以前的事情,我现在就杀了你……” 没有汤药的支撑,他甚至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一开口胸口的痒意就会直达喉间让他只能咳嗽,催得他肺部一阵发麻。 韩储整顿好军队,就准备出发去问支余要人,没想到曹错和许卿湖自己就给回来了。 郭瑶站在营帐外,看到他两一起回来他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不用说他就已经知道曹错的选择了,他最后还是没能下手让许卿湖成为踏灭支余的垫脚石。 曹错看着他们这么大阵仗陷入了疑惑,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韩储上前一步,道:“你一夜未归,我们以为你被钟无牙所困,正想去找他算账。” “你倒是瞧得起他们,”曹错不冷不热道:“就凭钟无牙那厮,想困住我,下辈子估计还有点儿机会。” 说完曹错就径直朝着帐中走,匆匆对郭瑶行了个礼就掀开帐幕进去,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许卿湖仍意犹未尽地看着。 水汜狼狈不堪地跑到许卿湖面前,脸上糊满了泥,道:“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我……我……” 许卿湖见他气喘,道:“不急,你徐徐道来。” “昨日你一夜未归,我已经派人捎信到尹安去了,”水汜道:“过些时候豹子就该带着人往竟京来了。” 许卿湖斜着眼睛看他,道:“你胆子挺大啊,能做我的主了。” 水汜心头一紧,道:“昨晚情势危急,而且待在寒北,说不定什么时候世子就会继续给你使绊子,除了让豹子过来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也是,豹子做不出来这事儿。”许卿湖只丢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径直回了营帐中。 水汜羞愧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许卿湖的底线,他最忌讳的便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而自己捎信去尹安的做法就等于直接打了他的脸。****最先拿到信儿的是于瓒,但是他大字都不识一个,压根儿就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就只好把信给了管豹。 管豹看完信上的内容顿时脸色大变,当即就跟随郭涉一道踏着绿草出发,于瓒不明所以地骑马跟上他,道:“何事如此心慌?” “主子在寒北吃了亏,被世子摆了一道。”管豹一想到先前曹错住在尹安刺史府的那些时日就浑身不舒服,当时瞧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 “世子先前不是住在刺史府上吗?”于瓒更加疑惑,道:“这么说起来咱们主子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平白无故地坑大人是什么道理?” “人现在身份矜贵,早就不是以前府上的伙计了,”管豹冷冰冰地哼笑了一声,不悦道:“哪只上了天的凤凰还想回到鸡群里边儿去?” 于瓒道:“嗐,凤凰也有从天上摔下来的一天,到时候鸡群里还不一定就留他呢。” 郭涉坐在马车里头,路途颠簸,颠得他胃里直翻腾,于瓒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声音稍微加大了些,道:“成渊呐,你今儿怎么不说话了?” “道路不平,”郭涉掀开马车的幕帘,面色苍白,道:“颠簸久了使不上劲儿。” “那我们去前面的客栈歇个脚再继续赶路吧,”于瓒道:“最多三日就能赶到竟京。” 郭涉摆了摆手,道:“不能歇,等到了竟京之后再歇脚也不迟。”****曹错喝完药之后,端坐在席间,上半身的衣服褪了大半,由着军医给他上药,郭瑶坐在他的正对面,道:“你本不用挨这些伤。” “……” “你昨日的行径,等于是直接把支余推向了明士羽那边,现在的明士羽如虎添翼,士气大增,此仗只怕是更不好打了。” 曹错蹙紧眉头没有说话,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他为什么会狠不下心拿许卿湖当踏板,也说不清对许卿湖到底是何种情意,还有那个虚幻又措不及防的吻,他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帐内的烛光轻微地晃着,在曹错的脸上细微地摇晃,半晌,他问:“先生,现在别无他法了吗?” 侍女端着汤药过来,郭瑶试了试汤药的温度,确定不烫之后才推到曹错面前,摇了摇头,道:“办法是人为,无论什么时候,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错儿,你如此优柔寡断,很多事你都难以决断,许卿湖一事你尚且为难,日后面对竟京的明争暗斗,你又如何能从中保身?你今日舍弃不下的,来日都会成为悬在你头上要命的刀。” 曹错当然知道这些,他也想快刀斩乱麻,一次就痛痛快快地斩断过往在尹安所有诸如欺骗和背叛的复杂情绪,但他做不到许卿湖那样冷心冷情。 “许卿湖诓我骗我,就这样让他死在宁东也太便宜他了,”曹错道:“我要让他成为挡在我面前随时待命的盾,也要他成为我眺望远处随时可用的垫脚石,我要他生,他就是痛不欲生也死不得,我要他死,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求生无门,这便是他骗我的代价。” 郭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何种恩怨,也不多问,道:“支余和明士羽横行寒北多年,如今他们联合在一起,势必比先前更加难缠,你要是再和以前一样采取猛攻的策略,绝对讨不到好。” “猛攻行不通就退为防守,等陈猛和澹台灼从竟京出兵,再采取攻守兼备的策略,”等军医给他上完药之后,曹错穿好了上衣,道:“这段时间就让夏侯镜初去游说宁东边上的外族部落,反正留他在营里也没多大用处。” 军医正要走时,曹错叫住了他,道:“留一瓶适才给我用的外伤药,下次我自己抹就行。” 郭瑶看着曹错手里那瓶拇指大小的外伤药,眼睛不着痕迹地眯了一下,凭他的身份,根本就用不着亲自问军医拿药,更用不着自己亲自上药,他今日种种反常的行为都在说明——那药是给别人的。
第55章 夜火 夏侯镜初星夜兼程和韩储一同前往寒北边上的小部落,曹错和郭瑶商讨着如何举兵北上,许卿湖也在。 曹错只穿了一件单衣,胸前还缠了一圈止血的纱布,他指着地图上鸿雁山以东的宽阔腹地,道:“明士羽虽然败退,但是他退守的关卡地形复杂,贸然前去必定遭受埋伏,但此处四面可达,我想兵分三路而行,分散他的兵力。” 郭瑶看着锦帛上被圈出来的那一处,道:“明士羽虽然败了,但是他手握寒北最精锐的兵马,兵分三路会大大折损我军的锐气,一旦明士羽反应过来逐个击破,到那个时候,我军将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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