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沉着脸越过人群走上前,瞧见为首的楚召淮,冷冷道:“楚召淮,你翅膀硬了,从哪儿学来的大逆不道,竟敢带人打上自己家?你的脸面、楚府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姬翊一听这人还敢倒打一耙,乐了:“哎呦,镇远侯好大的官威啊……哦不对,如今该称你为楚大人了,你苛待亡妻之子,逼迫召淮替嫁之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啊,现在倒记得要脸面了?之前做出这腌臜事时怎么不记得要脸呢?” 楚荆:“你——!” 楚召淮早已习惯楚荆上来先倒打一耙再将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他头上的做派,眉眼没什么波澜,淡淡开口:“父亲,年前您让管家去王府送来遗物单子,说要将遗物悉数给我,只是那时我突然有事一直拖到如今,今日亲自上门,请您兑换承诺。” 楚荆视线落在楚召淮还缠着白纱的右手,脸色一变。 就因上次的劫持,楚召淮只伤了两根手指,姬恂那疯子却硬生生断了楚召江食指和中指,让他再也无缘仕途。 姬恂明显对楚召淮上了心,若再为难他,楚召江不知要被如何对待。 遗物可以给,可却也不能让他轻而易举得到。 楚荆闭了闭眼,头回有种打碎牙齿和血吞的耻辱,他冷声道:“你娘的遗物自然要给你,只是这段时日有两个江洋大盗混入京城……” 楚召淮眼皮一跳,突然截断他的话:“你莫要说我娘的信被盗贼盗走了?” 楚荆看他变了脸色,终于有种报复的快意:“王妃聪敏,你娘的遗物里只有这一样遗失,此事早已禀报兵马司。” 楚召淮挑眉:“盗贼只会偷窃值钱物件,怎会无缘无故盗不值钱的书信?” 楚荆冷淡道:“事实的确如此,为父又不是盗贼,自然不知晓他们心中如何想的,要不王妃带着人搜查一下楚府?” 姬翊这暴脾气听得心头火起:“若说楚大人见钱眼开,将我们王妃的金银玉器贪掉,本世子还敬你是个聪明人,但你贪个书信有什么用?怎么,百年后没纸钱烧,提前给自己预备着啊?” 楚荆:“……” 楚荆强忍怒意,冷漠看向楚召淮。 只要是楚召淮迫切想要的,就算翻遍整个楚府,也不会让他寻到。 楚召淮冷淡看着楚荆,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半晌才道:“那就劳烦父亲将其余东西都交给我。” 楚荆心中冷笑,一挥手让人将东西送来。 楚召淮好像一刻都不想在楚府待,绷着脸快步离开楚府回了马车。 连梁枋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被楚荆的无赖气得心口窝火,更何况姬翊。 他怒气冲冲地爬上马车:“你怂他做什么?咱们带了这么多人呢,就算上去拆了整个楚府也有我爹帮我们兜底!” “没用的,他就没想过将信给我,把人逼急了也许会直接烧掉。” 楚召淮道。 姬翊闷闷道:“早知道就喊我爹来的,至于受这鸟气?白带这么多人了,连楚召江也没见着,要不然还能打他一顿出出气。” 楚召淮捧着个匣子坐好,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冷意,眉眼还笑着。 梁枋和姬翊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又高兴了? 姬翊挨过去,试探着问:“没拿到你娘的信,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楚召淮疑惑道,“我本就没想着要回来。” 姬翊人都傻了:“啊?” 楚荆应该觉得楚召淮自幼缺关爱,定会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白夫人的信,便用这信来要挟引他出来,此番又故意说被盗窃,为的便是看他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楚召淮却根本不在意。 只是一封信罢了。 看与不看,都影响不了他。 在楚荆说出江洋大盗时他便知晓此番不会轻易拿到所有东西,索性做出只为信而来的样子,顺利拿到其他东西。 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要那信。 楚召淮爱不释手地将手稿捧起来翻看了一遍,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注和笔记,一笔一划都是白夫人的爱护和重视。 比一封信要直白得多。 姬翊茫然看着他,无法理解楚召淮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有人告诉他宁王给他留了一封信,他必然是抓心挠肺想要看上面的内容。 他不懂楚召淮为何能放得下? 难道他真的不想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吗? 楚召淮草草翻看完白夫人的手稿,又将匣子里另一样乌黑得像是石头似的东西拿出来。 鸩石。 能解姬恂毒的一样药材,终于拿到手了。 姬翊却不像楚召淮这般好脾气,沉着脸坐在那嗑瓜子,打定主意要回家向他爹告状! 他爹出手,不信楚荆还不把信交出来。 姬翊闷闷不乐地撩开帘子往外瞧了瞧,突然像是瞥见什么似的,“哦哟”一声。 楚召淮疑惑道:“怎么了?” 姬翊绷住唇角:“没什么,停车,我和梁枋有事先忙,你先回王府吧。” 楚召淮不明所以。 姬翊拽着梁枋下了车,远远瞧见不远处的茶楼,楚召江正坐在那和几个公子哥喝茶,撸着袖子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楚府受的气,他得讨回来。 楚召淮也没多问,垂着眼在那继续研究白夫人的手稿。 只是走了没一会,殷重山“吁”了声,马车又摇摇晃晃停下。 楚召淮疑惑撩开帘子:“怎么了?” 马车前有个读书人装扮的男人恭恭敬敬颔首一礼,笑着和楚召淮对视:“见过王妃。” 殷重山蹙眉,低声道:“是太子手下的人,好像姓容。” 楚召淮不解。 太子门客,为何拦他的马车? 殷重山道:“容先生,有事吗?” 容先生笑起来:“王妃,我家殿下请您一叙。” 顺着容先生所指方向,路边一座空无一人的酒楼二楼,太子懒懒靠在栏杆上,朝他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太子? 楚召淮心中重重一跳。 唯一一次见太子,还是在宫宴上,他实在是畏惧皇权,唯恐说错一句话就被太子殿下一句话轻飘飘杀了,他有些害怕地拽住殷重山的袖子。 “我……” 殷重山眉头一皱。 他今日出来保护王妃,无论在楚府还是路上一旦楚召淮出了什么意外,王爷必定不会放过他。 殷重山抬手将楚召淮护至身后,沉声道:“实在对不住,王妃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赴约,待属下回王府,王爷……” 没等殷重山说完,容先生笑容可掬打断他的话:“殷统领误会了,今日太子殿下设下酒宴,只是想给白芨神医赔罪。” 殷重山一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召淮疑惑看过去。 太子知晓他是白芨了? 但为何要赔罪? 容先生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年前太子曾派人请过白芨神医来为璟王殿下看病解毒,但手底下人不知轻重,惊了白芨神医,此番便是赔罪。” 殷重山瞬间变了脸色。 楚召淮蹙眉。 太子和璟王水火不容,自然不会好心为他寻大夫,八成是想杀了神医,断了姬恂活路。 所以他在临安之所以被追杀得遍地跑险些丢了性命…… 是因为姬恂?
第39章 容先生似乎料定他不会拒绝, 笑着侧身微抬手:“王妃,请。” 殷重山屏住呼吸,一把扣住楚召淮的手, 低声道:“王妃, 此事另有隐情,莫要听信太子一面之词。” 楚召淮神情难辨,伸手拂开殷重山的小臂, 撩着衣摆踩着马凳下了车。 殷重山心想糟了, 快步跟上前妄图阻拦:“王妃……” 容先生抬手一拦, 笑容愈发深:“殷统领不必如此担忧, 太子对王妃并无恶意。” 殷重山眉眼闪现一丝戾气, 手已摸到腰后别着的刀。 楚召淮头也不回:“殷统领在此候着吧。” 殷重山一僵。 容先生笑起来,恭敬引着楚召淮进了隔壁酒楼。 太子出宫,京城安田坊最繁盛的酒楼片刻内便清了客, 数层楼空无一人。 太子姬竑身着常服端坐酒楼雅间,居高临下注视着人来人往的长街, 听到脚步声淡淡回头望去。 楚召淮身着淡紫襕衫, 外罩着姬恂那件玄色披风, 敛袍踩着木阶拾阶而上,衣摆翻飞好似绽放花簇。 传闻都说璟王妃是江南乡野出身的穷酸之人,如今看来这身雍容气度仿佛是天生的,锦衣华服不过点缀。 太子眉梢轻挑:“孤还当王妃不愿相见。” 楚召淮颔首算是行礼:“太子殿下相邀是我的荣幸,哪有拒绝的道理?” 太子笑起来, 伸手邀他入座:“神医不必多礼, 今日这顿席面只是想为白芨神医压压惊, 手下人不会做事,让神医受惊了。” 楚召淮垂眸看着他, 不知在想什么,敛袍坐下。 太子眉眼浮现一抹讶异,笑着一挥手。 酒楼的小厮端着刚烧好的热菜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放在桌案上。 道道皆是江南的名菜。 楚召淮看向桌上的醋鱼,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更不会说什么阿谀奉承的场面话,抬眼直接道:“太子殿下有何要事?” “既被神医瞧出来了,那孤便开门见山。”太子面露忧色,“皇叔身患重病多年,年前甚至有传言说皇叔命不久矣,孤实在担忧,不知神医可曾为皇叔诊过脉?” 楚召淮眉眼一耷拉,冷淡道:“嗯,诊过。” 太子问:“如何?” 楚召淮:“王爷毒入骨髓,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活不过开春。” 太子很意外这个答案:“连神医也救不了?” “我自然救……”楚召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说完又后悔了,抿着唇低声道,“我虽然担了个神医的名号,但并非真神仙,只能尽量给王爷施针开方子,能不能彻底解毒,全靠王爷的命数。” 太子眸瞳幽深,笑着举起酒盏:“那就劳烦神医多费心了。” 楚召淮犹豫地端起面前斟满酒的杯盏,不着痕迹嗅了嗅味道。 没被下毒。 可他酒量不好,又因心疾甚少喝酒,上次还是洞房之夜的合卺酒,这一整杯的酒…… 太子将酒一饮而尽。 楚召淮不好推辞,只好凑上前慢吞吞喝完。 太子含着笑端起酒壶亲自替他满上酒:“神医为皇叔医治,可还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吗?” 这酒烈得很,楚召淮喝完没一会便觉得头脑昏沉,他又一夜未睡,勉强甩了甩头,听到这话沉默好一会,才硬邦邦地回了句:“王府什么药材都有,不必劳烦太子费心。” 太子听到这毫不客气的话,却也不生气:“如此甚好——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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