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离别,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只求天涯海角,各自为安吧。 师父的离去,苏澜倒是没有多深的感觉,毕竟他在自己生命中占据部分很少,印象已经模糊了。 这是几岁时候的分别见的第一面。 苏澜介意的是,师父的暗指,苏温说的很对,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就算是苏温愿意放过自己,苏澜也或许离不开了。 “将太子拉下马。”苏温立时反应过来。 苏澜只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不能将太子变成他们的人,苏澜已经不受控了。而苏温还好好地坐在他那个太子之位上。 为今之计,便只能易储,易储之事,事关国本。 太子之位空出来了,皇子们互相之间便开始争斗了。这浑水搅乱了,他才能上去。即便现在的皇帝都要听他的,路行安说是摄政王也不为过。 可他还是想要自己的名声。” 不想作出逼宫的事情来,或许他自幼接受的教养便让他成为了一个十足十的伪君子。 “而将太子之位空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便是你的存在。”苏温长叹了一声,按着苏澜的说法,路行安确实必须死,越快越好。 已经等不了用光明正大的法子,用律法处置人了。 苏澜点了点头,将人从书桌上拽了下来,解下人安在人脸上的面具:“所以,你该想想,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啊?我们去床上想吧?及时行乐。”苏温半开玩笑式地同人打趣。 苏澜还未来得及反驳人,敲门声便响起,侍卫在屋外禀报说是祁王殿下求见。 二人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在说:他怎么来了。 “请人到正厅里,本宫马上就去。”苏温说了句,如今晋王殿下的势头已经渐渐过去,祁王殿下如今倒是势头正猛,怎么这样突然来自己府上了。 二人的关系,终究因为各种利益的纠葛而疏离了。 苏澜扣上面具,挥去心中的疑惑:“什么事,去了便知晓了。” 苏温设想了无数种的结果,可他从未想过,苏池此番来,带的来的是陆青烟的死讯。 “前几个月才说她有身孕了,怎么就?”苏温有几分难以置信,只死死地看着苏池,似乎要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只手抓着茶盏,随着里面的热气冒出,只微微有几分颤抖。 他许久未见陆青烟了,到底陆青烟用自己保下了他们陆家,而这件事追根究底却是宇文家的错,而能发生这样的事,和这自诩为高人一等的世家权贵脱不了关系。 陆青烟牺牲了自己,嫁了人就要守三从四德,不能抛头露面,何况是去到旁的男子的家中。 苏澜说,她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苏温以为即便陆青烟嫁的人或许不是她的意中人,但到底苏池喜欢他,怎么会到了如今的境地? “青烟是难产而死的。”苏池语调哀恸。 苏温却有几分看不懂这个同自己一同长大皇弟了:“难产?你保了小的?” 苏温语调拔高,茶盏直接砸在了桌上,溅出了几滴茶水,只站起身他想上前去揍人一顿,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肩膀,转头看向苏澜,苏澜只是摇了摇头。 人都死了,还要忍耐吗? 苏温嗤笑了一声,却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月望舒还在外征战,他没死在战场上,等回来发现陆青烟死在了长安,又该如何? 这个世道如此,人不在了一切皆是过眼烟云,早知如此,苏温一开始就该保下陆家,也或许就没这样的事了,可到底苏温还是最重自己的利益,苏温想,他或许是不配交这些朋友的。也或许他已经娶了宇文黛了,不如那时候连陆青烟一起娶了,安置在东宫中,也好过这样。 他不想辜负人的真心,以为人会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却是去了鬼门关:“当年,你说你喜欢她,你便是这样喜欢她的?” 女子生孩子本身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眼前人竟然还保了小的。 “她说,如果我杀了她的孩子,就算她活下来了,也会恨我一辈子。”苏池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搁在了桌上推到了苏温的面前,“我在她房中找到的,给你的。” 众生皆苦,陆青烟这是想解脱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身为王爷侧妃不能自戕,这是她解脱的最好的法子,苏温跌坐到了座位上, 在他记忆中,陆青烟还是那个穿着粉袄罗裙,弯着一双月牙眼见义勇为的女子,那个敢同男子论道谈诗下棋作画的女子。 那个在长安城中久负盛名的女子。 她自由自在惯了,怎么愿意被束之宫墙? 还未到弱冠之岁,总是那样的难以置信,即便是身在富贵人家,也是不由己的,苏温看着手中的这封信,只摩挲着同苏澜说:“澜哥哥,送客。” 以前,他因着眼前人是他的皇弟,也因为陆青烟的缘故,他偶尔的算计,苏温也认了,如今的他没心思去维护和苏池的表面关系。 陆青烟的这封信,还未封上,他从中抽出信纸,在桌上展开,是娟秀的小楷,带着淡淡的墨香,上面是短短的未尽的话:那年上元节,明月似水,灯火如昼,街市喧闹,我躲在你的身后,屠苏酒洒在了地上,浓郁的酒香扑鼻,让我有了几分醉意…… 信中的内容到此为止,苏温却看见了后续,酒不醉人人自醉,人在尘世不由己。 她喜欢自己,也懂自己,可感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她也有自己的傲骨,可她的傲骨在现实面前,却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这些少爷小姐们也好,黎民百姓们也罢,谁的命运又是真的能由自己做主呢? 但是生死是可以由自己作主的。 淡淡地檀香环绕着苏温,他被人揽在了怀里,苏温只向后靠着,仰头看向人,看见人清晰的下颚线,语调里带着几分疲倦,他说:“澜哥哥,我累了。” 时光,终究是带走了许多事和人,那些记忆却鲜活着,想遗忘,却怎么也忘不了,也或许忘不了才显得珍贵。
第41章 这段时日,苏温不是窝在寝殿里就是书房中自娱,就是在池子边钓鱼,许多事情,苏澜可以替人承担,但是有些事情他注定不能顶替人。 有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出了事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苏澜身边并没有多少人,而那些人也不需要他去为人撑起风雨。 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甚至于连祁王殿下侧妃的丧事,他都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席,也不敢再去陆府见两位长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苏澜胸中泛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又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想想你自己,你的家人。”苏澜告诉御林军统领,“当年是陛下将御林军交给路相的,可路相做了些什么,你不是不清楚。 你真的想助纣为虐?” 语调平淡而无波澜,却是不怒自威,路行安一个人不能只手遮天,可怕的是他二十余年苦心孤诣的谋划所培养出的势力。 恐怕就算杀了人,也会乱上一阵子,朝堂上会出现一个大空缺,不是那么容易顶替上去的,要从他们中间打散。 昨日深夜,皇帝宣太子进宫,看着原先威严的皇帝如今也苍老了许多,不知不觉已是半百之岁,或许原先他也胸有沧海,浪涛拍岸。 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却没有了那股为君王气势。 “父皇。”苏澜第一次叫人父皇是什么时候呢?那是他和苏温第一次的身份互换,之后都交替出现着。 他对这个称呼并没有过多的感情,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为父已经老了,但你呢?身为皇储。愿意将江山交到一个外姓人手上?”这种时候,皇帝却开始摆为父的架子。 苏澜并不是非要坐那个位置不可,想必苏温也是一样的,只是这个位置,不能是路行安。 他看似白衣卿相,实则心思深沉,只怕是一朝得愿,所有的本性都会暴露出来,注定不会是一位仁德之君。 “他并不是外姓人。”苏澜跪在地上同人说道,地板有几分冷硬,就像这皇家的亲情一样。 “继续说。”皇帝终其一生都在算计他的兄弟,他的儿子们,可未想过,他的父皇在外还给他留了一个儿子。 “儿臣派人去他的家乡查过。 父皇可知,先帝曾经巡幸江南,路过扬州,曾宠幸过一位扬州瘦马?”苏澜字字斟酌,说一半留一半,纵使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君王,但到底是君王。 “怎么不知?彼时朕还年幼,那件事却传的沸沸扬扬的,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朕以为你们不会知道。”皇帝的眼神一瞥,带着几分凌然的肃杀之气,饶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在猜忌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手眼通天,这样的事也能被他查出来。 “路相或许是儿臣的皇叔。”苏澜又道。 “大胆。”皇帝怒眉微竖,只两个字让苏澜又伏得低了些,“皇家没有这种出身的皇子。” “是。”苏澜答应,皇帝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他是皇帝,不能有污点,路相誉满天下,甚得民心,他不能随意便将人拉下马来。 他想用别人的手,但皇帝顾忌的,苏澜也顾忌,他将这件是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又交给谁? 光明正大地将人拉下来已经是不可能,皇家也不可能承认这么一个出身的皇子,为今之计,唯有刺杀。 今时今日,若是看低了皇帝,那就是苏澜的错,谁又没有底牌,又怎知,他不是借着路行安的事,逼出旁的谋逆的人。 “温儿。”皇帝从他的高位上起身缓步走到了苏澜的面前弯腰将人扶了起来,眼底皆是温情,“你到底是朕的儿子,这个位置最终还是要你来坐的。” “父皇万岁。”苏澜又是拱手弯腰,只是一拜,“儿臣惶恐。” “我们皇家,不会跑出来一个路姓的皇叔,你可知?”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澜。 “是,儿臣知道了。”苏澜情绪不明,只低着头,从皇帝的住处退了出来。 这长生殿周围遍布着人,不知是皇帝的人,还是路行安的人。 皇家不会跑出来一个路姓的皇叔,皇家的族谱上也不会多出一个他苏澜的名字来。 苏澜认了,曾经他也去看过一眼冷宫里的淑妃娘娘,没有多余的感情,他没同人相处过,血脉相连终究是无稽之谈。 苏澜走出了宫门外,得了皇帝的意思,才开始放手算计路行安。 在苏澜算计路行安的时候,路行安也在算计苏温。 不知从何时起,长安城中就有流言,说当年淑妃娘娘生的其实是双生子,太子殿下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双生帝王家,是为不祥之兆,这样的人怎么能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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