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川真没想到这生死攸关,许枫桥心里想着的第一个竟然不是自个儿,而是卢蕤……于是迎着霍平楚的眼神,“一位姓卢的书生,现如今……不对啊,卢先生不是在燕王那里还有个职位?” 霍平楚迅速反应过来,原来这段时间,卢更生和许枫桥搞一块儿了! “就做了三天,算哪门子官!”许枫桥忿忿不平,一手搭在古雪刀环上,“燕王都他妈反了,到时候我找到他,把阿蕤的告身撕了,再打通关窍,让阿蕤来我这儿!” 李越川哭笑不得,“好,不过这位壮士,请问你是……” “幽州,霍平楚。战事忽起,特率一万流民军前来援助。”霍平楚抱拳行礼,和许枫桥对上了眼色。 李越川长舒一口气,“来了就好啊。” ---- 标题是象棋术语,不是名词。 最近写现代的文反复砍掉废稿,不知道怎的,写现代老是代入不进去…… 迷茫啊迷茫,要不还是写古代好了……
第143章 143+144 晋阳旧事 翌日,卢蕤破天荒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冯碧梧已经把饭食准备好了。 天气渐暖,卢蕤现如今穿衣服也没那么困难,提起里衣,又罩上绿袍和披风,头发松松在后脑勺乍起。 最近他越发不着调,懒得束发戴冠。 冯碧梧身上还有个围兜,刚把餐餐碟碟摆好,里面的稀饭还冒着热气,“少主,起来啦。” 卢蕤嗯了一声,“昨晚不见你,去哪儿了?” 冯碧梧坐在一旁,筷子摆好,“找主上,还见到一个人,不知道少主想不想见。” “谁?” 吊起少主胃口后,冯碧梧变本加厉,“那什么,少主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卢蕤这时候正好用竹杯漱口,咕噜咕噜后吐到水槽里,嘴角还沾着零星水迹,“什么?” “你叫厉白杨白杨,叫贺若檀石也是如此,都不带姓,为啥到我这儿就是‘小冯’?我也没有多小啊,我比你年纪还大呢。”冯碧梧手掌撑着下巴,脸上那凶狠的刀疤像是无形的控诉。 我有那么和善吗?竟然叫我小冯! 明明我的武功上佳,比厉白杨还高出来一大截,咋回事,我就是小冯?明明是鬼见愁! “呃。”卢蕤又掬水洗脸,漫不经心用毛巾一擦,“有可能是因为那天我一起床,你把饭放好了,还挺亲切的。你不喜欢,我换个。” “不必了。”冯碧梧怕麻烦,“随便你吧。” “那你就是还挺喜欢这个名号?”卢蕤笑着走近,坐下就动了筷。 “也不是。”冯碧梧扶额,“昨日我见了主上,还看到了那位谈大家。他们现在都在城中,主上要对付周道长了,这消息只告诉了你我。” “内讧么。”卢蕤喝了口粥,“周慈俭确实太强了,我们不一定能对付,需要依靠客叔叔。” 毕竟这周慈俭,三言两语就让裴顗妒心大起,害得他差点…… “那你想见见谈大家吗?” 联想到关于晋阳案,有一角是缺失的——李寻真。而谈漪又和李寻真关系甚密,有些不懂的隐情,估计谈漪能解答一二。 饭后,卢蕤在静室等谈漪。片刻后,门前多了个怀抱琵琶的身影。 卢蕤不禁想起母亲。 谈漪推门而入,兜帽不经意被风吹开,露出瘢痕遍布的脸。她荣华不再,皱纹集中在嘴角和眼角,风霜刀剑,在她脸上的痕迹是那么分明。 那是一种看尽千帆后的淡然。 “我们又见面了。”谈漪抱着螺钿紫檀琵琶坐下,“这个琵琶,我原打算送给你母亲的,然而当初……你应该都知道了。因为当初大案,我不得不隐匿行踪,和你母亲失去联系。” 沉甸甸的琵琶,布满银色螺钿,展开的四瓣花重重叠叠,背板后也镶嵌了不少螺钿,有壁画上的飞天纹样,银丝勾勒出莲烟和裙带。 卢蕤听说壁画中有反弹琵琶的仙人,此刻在琵琶背板上见到了。 “先妣已去世一年有余,实在是……可惜了。”卢蕤接过谈漪递来的琵琶,他并不会弹,却听过母亲的琵琶曲。 那是一种铮亮的银色,和父亲的笛声配合在一起,有边城飞沙特有的辽远和苍凉。 “我猜,你肯定好奇,李寻真和我的关系。他的故事,一般没人想知道,因为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他都是叛贼。”谈漪掖了掖斗篷,遮盖自己的瘢痕,日光下彻,洒落在鸦睫上,“可只要有一个人想知道,我就愿意讲。” …… 晋阳城的大善人、当世活佛、功德亿万计……李寻真听多了这些话,也救过很多困顿之中的人,他们之中有些是江湖游侠,有些是流民,如拜神祇一般,遥遥望着他。 谈漪只不过是李寻真所救之人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佛光寺的僧人就不懂了,李寻真明明潇潇洒洒来去无牵挂,对成家无甚想法,为什么会去救一个花魁? 那样一个在污泥中的人? 李寻真不在乎,他想了,做了,就这么简单。 “希望你弹琵琶,是因为自己喜欢,而不是因为要谋生。”李寻真笑着说道,“我想听听这世上最纯粹的琵琶。” 谈漪怀抱螺钿紫檀琵琶,握紧拨片,在月光和桐花下,转轴拨弦。 她即兴起的曲子,并没什么曲谱可依靠。多年来,琵琶一直伴随着她,是朋友,也是唯一的挚友。 她也想过,若不是因为乐曲娱情,再加上她的妖冶容颜,她一定会喜欢弹琵琶。 为什么不喜欢呢? 乐曲渐渐急了,犹如千万沙鸥掠过银沙般的海滩,其中有一只奋力飞也跟不上去,结果和同伴失散,折了腿,只能在地上哀鸣。 旋即便是汹涌波涛,滔天巨浪。 铮铮琵琶声戛然而止,谈漪即兴一曲,弹毕已是筋疲力尽。 李寻真望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垂涎和玩味,反倒是皱着眉头,满腔悲悯溢于言表。 “我救了你,可我救不了千千万万和你一样的人。”李寻真站起身,“他们都说我是活佛,可我知道我不是。” “你救了我,对我而言已经够了。”谈漪苦笑道,“若你不救我,我也只能了此残生,嫁给一个同为贱籍的男子,当垆卖酒,和酒客打情骂俏,甚至出卖色相和身体。” “是么。”李寻真走到窗前,随手摘下一束丁香花,“自以为自己是在拯救的人更可怕,你不觉得么?” 谈漪没听懂这句话,后来想起,才知这是意有所指。 “你有什么心事?”谈漪问。 “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朱墙琉璃瓦,和万贯家财,总有一天会连渣也不剩,至于名声,也什么都不是。我现在是活佛,有一天就能变成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李寻真把玩着丁香花,倒是不介意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说明有些人不值得你救,你是好人。” 李寻真笑了笑,慨然道:“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不在乎什么值得不值得。” 他把丁香花塞入谈漪手心,“你看,窗外的丁香花开了。” 有一天会凋谢,也总有人看不到它盛开的模样。 也就是说,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道,这树花曾经恣意地开放过,不染尘埃。 谈漪很幸运,她见过茂盛的丁香花。 而后,张又玄默许了李寻真收留流民,于是晋阳城内开放了数座弃置已久的坊,容许这些战乱无家可归的人安置。 大兴土木总是耗财,没人愿意做着赔本生意。李寻真无奈,只好掏自己的腰包,反正太原李氏留给他的家财,养几个坊市的流民还是易如反掌。 甚至李氏的其他宗族也是。可他们宁愿粮食烂掉,钱财堆得花不完,也不想着做些善事。 谈漪以为李寻真会生气。 但李寻真并不在乎这些,就好比不在乎世人对他的溢美之词,正如那句话,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谈漪觉得李寻真适合出家,后来果然,李寻真出资供养佛光寺,在那座石窟里,留下了自己的画像。 油彩勾勒出李寻真的身形,让他得以与须弥山和诸天神佛遥遥相望。在释迦身后的佛光普照下,李寻真的真容也被画师有意扭曲,从削薄身形和棱角分明的面容,变成了大腹便便、力士一般的武将。 这是画师们约定俗成的规矩,是富贵相。 会有信徒在石窟前站立良久,默念他的名字,将他与佛相提并论,双手合十祈祷,希望他能带来福祉与护佑。 谈漪知道李寻真从没想过要做活佛,而族中三老之所以不阻止他,就是因为李寻真和卢元礼的关系。 李寻真,卢元礼,张又玄。 李氏,郁累堂,铁马霜锋。 三者互相勾连,又需要彼此。豪族的奴婢以千计,尽管李寻真身边很少,架不住整个李氏家大业大。 自从遇见卢元礼,李寻真就更哀戚了。 “我需要奴婢,离不开他们,可我又想帮他们。谈漪,我是不是真的很虚伪。” “你毕竟是李家家主。其实,不草菅人命,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元礼,比我做得好,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像他一样。”李寻真笑道。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谈漪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如果我真的……能当‘活佛’,其实,要是有个‘信徒’,也不错。” “你有很多信徒。” 李寻真直直望着谈漪,一瞬间如同看穿了她的灵魂,“你真这么觉得?” 奢望芸芸众生了解你、追随你,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能吸引人一心归附以至于虔诚不移只有一种—— 那就是泥塑的佛像。 佛像半闭着眼,慈悲望世人,不会说话,承载着世人或多或少的愿望,和脱离苦海的乞求。 妙法莲华,法相庄严,彼岸净土,众生平等。 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只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偶像”。 要真说起来,李寻真顶多是观音手心的琉璃瓶,在众人上香的时候,偷偷窃得几分香火,添作自己的门面。 “不。”谈漪手心冒汗,一双琉璃似的眸子,毫不避让地看向李寻真,“或许,我可以是你唯一的信徒。”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李寻真其实很喜欢道澄的宣讲,也喜欢梵文吟唱,琉璃火和鎏金佛像下,总算能带来几分安宁——没有俗世事务,也没有家族争吵。 李寻真对家里那些人够意思了,只不过太过刚正不阿,给族人一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比如在升堂断案的时候,会更偏理不帮亲,更是主张不要瞒报税款。 于是李家人纷纷觉得,李寻真这二傻子不适合做家主,就跟道澄联络,看能不能在他彻底放松的时候,不知不觉做掉他,事后推脱给江湖侠客。
164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