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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罪我

时间:2024-08-12 00:00:04  状态:完结  作者:绮逾依

  程玉楼走后,卢蕤憋在心中那口气终于松了出来。他眼神示意许枫桥,对方眨巴着眼,才反应过来还握着卢蕤的手腕。

  一松手,卢蕤没站稳,坐在地上。

  “咋回事啊?”许枫桥饶有趣味看着他,“你今天腿软了两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卢蕤饥肠辘辘,又耗尽心力脑力,此刻两条腿虚浮着。

  “用不用我背你啊?”许枫桥不怀好意笑着。

  “你怎么想到来救我的。”卢蕤撑着身子站起,袍衫沾了不少松针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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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佃(dian四声)户:古代一种没有田地的农民,给地主种地,需要交一定的租金。其实在唐朝的庄园经济下,许枫桥的父亲应该称为“奴婢”更恰当,佃户其实是宋朝时候出现的一种体制……这里是我的疏忽,但是文已经写到后面而且这个设定起不到太大影响,所以就这样了。

  兜鍪(mou二声):头盔,“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养痈(yong一声)遗患:指放任不管,好比放任身上的脓疮,越来越烂。

  虎兕(si四声)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跑出,(占卜用的)龟甲和(祭祀用的)玉器在匣子里被毁坏,这是谁的过错呢?古人占卜和祭祀是很重要的政治活动,这两种物品其实就代指社稷。社稷毁坏,说到底是监管之人不力,程玉楼这么说,就是为了表明,养出霍家寨的不是霍家寨自己,而是有人在扶植霍家寨,那人来头也不小。

  臂鞲(gou四声):后文都换成了臂缚,这个东西就是指捆在手臂的束缚,具体可以看老三国,里面基本上人均都带了臂缚,把长袖子扎紧,比较方便,还显得人有武将之风,目前很多古风和仙侠人物设定都会有臂缚。(这里用臂鞲是因为鞲是革字旁,说明是皮革制造,不过影响了阅读,后面我记得都是臂缚了)

  髀(bi三声)肉复生:出自《三国志》,就是说刘备有次在刘表麾下,这时候比较不得志,然后某天晚上刘备起夜看见大腿长了肥肉就痛哭流涕,刘表问你这是怎么了,刘备说我现在啥也没有,结果大腿上有肥肉了,大好年华只能这样虚度我很难受balabala


第13章 13 非我

  “直觉。”许枫桥端详着古雪刀,还好刚刚来得及时,“有时候,武人的直觉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局势比我想象的复杂……”卢蕤扶着树,艰难往前走,“程玉楼这次下手失败,接下来估计也不会松懈。”

  “要走么。”许枫桥眯眼看着卢蕤,“如果你想离开,一声令下,就算是枪林剑雨,我也会带你下山。”

  卢蕤身子单薄,本就根骨弱,这些年还思虑多不注意保养,贫病交加。刚开始入寨,他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动动嘴皮子游说,引起火并,武淮沙趁机包了饺子。

  他想往上走,想把郭希善教他的都用在实处,谋一时,谋万世,他不想天天守着刀笔,终日埋在纸堆里,一事无成,临了了还是曲江案罪吏。

  “我不走。”卢蕤轻飘飘道,“许帅呢?”

  “你不走,我也不走。”许枫桥蓦地对卢蕤改观,“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不走。”

  “不能,不想。我要是走了,就没有深入虎穴的机会,霍家寨会全面戒严,届时霍家寨对我们而言就无从得知。”

  “这是不能。”许枫桥的语气无端也温柔了下来,“那不想呢?”

  卢蕤沉默了片刻,“因为想做些什么。我自己也被劫过,那时候举目无亲,一个人在柴草堆里。他们说劫匪吃小孩儿,我没被吃。可我知道,不是因为传言虚假,而是我幸运。如果遇见的不是霍平楚而是别人,现在就没有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因为他们要做的事会祸及更多,不只是妇孺,很有可能会颠覆整个大周。”卢蕤极目远眺,仿佛能在层城高阁里看见自己的家,“反正到时候是死,现在也有可能是死,不如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你们范阳卢氏,曾经出过一个乱臣贼子吧。”许枫桥没来由地提起这一宗,这是再遥远不过的故事,早在他们两个出生之前,“此人曾差点颠覆皇朝,建立万世基业。”

  “是。那位,是我叔祖。”卢蕤想起族谱上被划掉的那一笔,家族视此人为耻辱,还在修订氏族志的时候刻意忽略。

  旧事语焉不详,卢蕤能记住的,也只有此人在天下大乱之时,选了个主公,并卧薪尝胆十年,和主公一起“勤王”入京,大肆屠杀官员,自立为帝。

  谁也没能想到,不到三个月,这两个亲密无间的谋臣与主公便分道扬镳,风云际会如鱼得水,仿佛也只是镜花水月。

  卢蕤登高跌重,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卢氏专出犯上作乱之辈,句句直指他。

  “卢隐,卢谧山。”许枫桥记得此人名字,“其实卢谧山在相州的风评还是很好的,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还修了渠,至今还有卢公祠呢。”

  “春秋笔或许有所隐匿,然是非在人心。罪臣忠臣佞臣,只不过是长篇累牍后的赞表,叔祖的一生,短短书传根本无法概括。”

  “卢氏家风可见一斑。”许枫桥笑着,自己方才明明在卢蕤身上看见一个故人的身影。

  那人手持长枪,站在落日楼头,岿然不动,和远山融为一体。城楼下遍地饥寒,整个城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援兵迟迟不至,粮草供应不上,一半的战马被宰了做军粮。

  为什么不投降?

  为什么要守?

  许枫桥看着卢蕤,他明明脆弱得很,反复思索还会饿,一饿就站不稳,刚刚摸过的手腕瘦得吓人,生怕一个咔嚓给扭断了。

  他也不退。

  反正是死,如果能死得有用,就当是死得其所了。许枫桥豁然开朗,“赵崇约何其有幸,能得到你作为他的孔目官。你的见识眼界和气魄,远甚于赵崇约。”

  “你抬举我了。”卢蕤很有自知之明,“程玉楼估计接下来还会找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等三当家的地图和细表到我们手里,我就找武淮沙,让他把人质扣押了。”

  “嗯,他虽然脑子笨,但做事还利落。等下了山,我让他给你做烤鸭,武野狗做的烤鸭,外酥里嫩,吹弹可破,裹上一层糖霜,那味儿绝了。”

  卢蕤没回话,耳朵里除了两人踩松针的咯吱声,便是他肠子长长的鸣叫。

  “呃……这下是真的饿了。”许枫桥忍俊不禁,“也是,这都过晌午了,走吧,去云台院,看看袁舒啸管不管饭。”

  唐景遐无可奈何,方才眼睁睁送走了许枫桥。她的感觉很怪,许枫桥对卢蕤的态度不简单。

  是怜悯么?不像是。卢蕤好歹衣着光鲜,大小算个官员,她比卢蕤惨多了。

  旧情?封兰桡的旧情不比卢谧山深厚,结果这人就像没认识过一般。

  她看不懂许枫桥,这人在她心里是个谜。她拦着许枫桥不要他走,也没别的意思啊,结果被骂了一通。

  他们师门的人,脾气都好差啊。封兰桡脾气就不算好,唐景遐跟这位三当家学习武功,每日寅时就得起来,扎马步站桩,寒冬腊月穿着单衣练剑法,手都僵得蜷不起来。

  但是许枫桥却唯独对卢蕤尊敬有加。

  越想越觉得怪,她百无聊赖,手里转着狗尾巴草,走到事先安置那女子的耳房。

  女人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叫,唐景遐叉着腰,见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顿生恻隐之心,就从库房随手拿了件衣袍打算罩在她身上。

  刚回来,女人就被吓得缩在角落,用手挡着,不让唐景遐看她,惊慌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现在没人欺负你啊。”唐景遐不再多言,罩在女人背上后,“你放心吧,霍彪已经死了,他是个老色鬼,以前还一直想对我动手动脚。”

  唐景遐细细端详着女人,她脸上很多伤口,可见霍彪在强暴她的时候下了狠手。不仅如此,肩颈处、手腕处,有明显的铁锁痕迹。

  女人情绪大致平复下去,唐景遐从灶房捧着碗粥,又端来清水和毛巾,给她擦脸。“你叫什么啊,怎么一直啊啊啊的,半句话也不说,你是不会说话嘛?”

  忽然,女人张大了嘴巴,斜逸着的光照下来,唐景遐往里头一看,那是一片怖人的黑洞。

  “霍彪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啊……”

  唐景遐心忖,若是把这口锅推给袁舒啸,封兰桡肯定不会饶过自己。同时,霍彪之死该怎么找借口?程玉楼倒是成竹在胸,把她拉上贼船,她也不敢问,只敢照做。

  “不会说话也好,那我就跟三当家说了哦。”唐景遐心放到了肚子里。

  积雪院内,封兰桡刚用完午饭。她吃饭极早,也不讲究,粟米饭配焖白菜,隔三差五开开荤。

  一桌子残羹剩饭,她提了红缨枪,练习枪法去了。

  走到后院,唐景遐急急忙忙冲上前,“三当家,不好啦。”

  “你怎么不去练剑?教了你这么久,功夫没学会,倒是终日游荡。我已经罚了清芬的月银,并禁止她下山,她早领了罚,可就是你,找半天没找到人。”

  来人气势汹汹,唐景遐像被掐了后颈皮的猫。她怕程玉楼但更怕封兰桡,“我……”

  旃檀香一旦沾染就格外明显,封兰桡是个狗鼻子,“你去找程玉楼了?这是程玉楼独有的熏香,霍家寨除了程玉楼,没有谁会焚香,今早被你们掳来的卢蕤也不会。”

  唐景遐低头,“是。”

  “他行善积德,又因身为男子不便出面,就把你放在积雪院。你感他的恩,我理解。我想告诉你,人不能踩两只船,同时踩两只,会摔到水里的。”

  一通咄咄逼人的教导后,封兰桡拂袖而去,劈头盖脸的,让唐景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唐景遐鬼使神差地唤住了封兰桡,对方回过头来。

  还没张嘴,就听得封兰桡又道:“你可别对卢蕤打什么主意,他现在是积雪院的座上宾,别说是你,连我见了都要喊一句先生。卢蕤年纪小却聪明,如此早慧之人,又攀了江湖关系,你若想早日离了这山寨,就放尊重些。”

  唐景遐:……

  封兰桡刚走出三步,耳房里的女人就跌跌撞撞爬了出来,她手上伤痕遍布,没一块好肉,袍子随风吹落,上衣的破洞里跑了几缕絮,一下抱住封兰桡的小腿,侧身半躺在地上。

  还是啊啊的声音,只不过多了几分声嘶力竭,血痂迸出的血沾在封兰桡的红衣上。封兰桡顾不得那么多,俯首尽是怜悯意,“这位娘子……”

  唐景遐心想终于轮到我开口说话了,“这是我昨日在山脚下救的,当时看见萧飒手下的几个人在欺负她,我就……就没忍住,把她带回来咯。她是个哑巴,呜呜囔囔说不清楚,也不知是哪儿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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