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男子显然被他吓了一跳,然而,不等他开口说话,身边的粗壮仆妇已经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崽子?撞伤了我们家听音师傅你能赔得起吗你?还不赶快撒手!嗨呀,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出趟门,先是遇到这个鬼天气,又是撞上你这么个东西!”说着来推搡祁云岚,推搡不开,继续骂道:“哎呀,你还敢不撒手,好大的胆子!” 祁云岚任凭她骂,只死死抓住盲眼男子的胳膊不撒手。 那几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指弹戳在祁云岚的麻筋上,祁云岚五指一松,便被那几个男人牢牢束缚住,推向身后。 男人收敛了神色,笑着向那盲眼男子和仆妇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家公子脑子不太好,看见人就往上扑,冲撞了二位,真是让人过意不去。” 那仆妇却还是不依不饶,叉腰骂道:“知道他脑子不好,你们还不看好了他,这是我们听音师傅好说话,要是遇见不好说话的人,你看看人家不把你们骂个狗血淋头!” 男人继续拱手道歉,直到那仆妇骂够了,搀着听音师傅上楼去了,才推搡着祁云岚,走向一楼里间的大通铺。 这天夜里,祁云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倘若他没有记错的话,那盲眼男子,也就是听音师傅,似乎在那仆妇推搡他之时,不动声色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这说明了什么? 听音师父认出了他吗? 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虽然他不指望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能从这些官差手中将他救走,但是倘若因此能够给胡卫多留下一个“记号”,那也不枉他豁出去这一回了。 想着想着,祁云岚眼皮越来越重,到了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打了个哈欠就沉沉睡过去了。 寂寂无声的夜里,红缨收起手上的药瓶,塞好瓶塞,拔掉鼻塞,然后向红綃道:“姑姑,好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严护卫的小相好怎么会跟他们搅在一起?” 红綃看一眼昏睡过去的几个人:祁云岚睡在最里面,身侧躺了三个黑衣男人,还有一个男人抱着刀坐在门边。 摇了摇头,“方才进入客栈的时候,我就有留意观察他们。但是这些人好像非常警惕,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与身份有关的痕迹。” 红缨有些意外,连红绡都看不出身份的人,那得有多神秘啊?在那几人身上搜了搜,发现除了武器是统一配发的,的确看不出什么东西,而且,就算是统一配发的武器,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号。的确无迹可循。 回过头,红缨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杀了这些人,带着这小子一起走?” 红绡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这次的任务有点特殊,带着他不大方便。” 红缨想起了什么,回道:“的确特殊,连我们这些接了任务的人都不知道任务是什么。”语气不无讽刺之意。 红绡肃下脸来,沉声道:“你进天衍处的时间还不长,所以不知道,这种时候切忌多问多说,上面怎么说我们怎么做,知道了吗?” 红缨见她神色严正,不禁点了点头,“知道了,姑姑。那这小子怎么办?我们不管他,就……直接离开?” 红绡将那守门人踢到一旁,推开门道:“把那几个人杀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红缨点了点头,抽出匕首,一眨眼割了三个人的喉咙,出门时,又顺手割了守门人的喉咙,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追上红绡的脚步,“姑姑,我们真不带他走吗?万一严护卫知道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发火啊?” 红绡嗤笑道:“你管他做什么。他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着这些个小相好?”
第76章 出狱 严风俞坐在墙角的阴影处,手指摩挲一块满是划痕的石砖。 这天是他被关进这座监狱的第三十二天,距离姜金水等人离开京城已经过了十二天。 从京城出发去临州,单人匹马十日的时间足够往返,带上几千兵马就会慢上许多。 严风俞寻思如果他现在就想办法逃出去,再寻一匹快马,未必不能赶在姜金水之前到达临州。 可是这里防守严密,他的一日三餐又都被下了药,内力几近于无,想要逃出这里,简直难于登天。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严风俞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来人肯定是费驰那货,毕竟这段时间除了那货,也没旁的人敢来“探望”自己。 锁链响动了一阵,紧接着牢门被打开,严风俞抬眼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见费驰那张人憎鬼厌的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只是他那神色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 仿佛……少了点憎恶与窃喜,又多了点畏惧和同情,比往常更恶心了怎么回事? 严风俞蹙了蹙眉,见他仍旧怔怔地站在牢房门口,既不往里走,也不开口说话,畏畏缩缩的模样,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时候,狱卒锁了外面的铁门,像往常一样跟费驰打了声招呼后,就径自离开了。 费驰却没有应声,也没有去搬那把他坐惯了的椅子,反而是等那狱卒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道尽头,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一会,然后蹲在地上,捡起一根稻草开始写字。严风俞:…… 没等他写完,严风俞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然后狐疑地开口问道:“你是……秦楚?红绡教你易容了?” 闻言,秦楚立刻抬眼瞪他,目光触及到那张污迹斑斑的俊脸时,复又瑟缩回去,接着有些着急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将写好的几个字全部擦掉后,重新写道:「没!是我自己偷学的!跟姑姑没有关系!严护卫,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易容缩骨之术乃是天衍处黄雀儿的不传秘术,倘若红绡轻易将此秘术传授给天衍处以外的人,恐怕难以服众。 严风俞笑道:“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你是怎么拿到费驰的令牌的?他人呢?被你杀了?” 秦楚:「没有。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以前的事情,就……昨天晚上过来找我……我不是很想,就在他喝的酒里掺了一点料。」 严风俞哑然失笑,费驰这货平日里道貌岸然,素来看不起他们这些流连烟花之地的,怎么背地里竟然干起了强迫人的勾当? “哈哈哈……原来如此,然后呢?” 「他喝多了,跟我说了他……你的事情,正好姑姑前几天给我写了信,让我有机会就来看看你,我就趁机拿了他的通行令牌。」 严风俞笑道:“红绡让有机会就来看看我?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难道她忘了之前我要杀你的事情吗?” 听见这话,秦楚立刻涨红了脸,气冲冲地写了几句什么又全部擦掉,最后平复了心情,写道:「姑姑救了我的性命,自然是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别说她要我过来看你,就是她要我立刻去死,我也会眼睛不眨一下。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个家伙应该睡不了多久。」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开。 严风俞看见秦楚时,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有赖于秦楚的帮忙,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下态度,软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风哥不该说你红绡姑姑的坏话,是风哥错了,你来都来了,不如再帮风哥一个忙吧。” 秦楚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什么忙?」 “劳烦你替风哥寻个药来,那药比较难找,市面上恐怕买不来,这样,你去一趟东三胡同,找一个姓郭的管家,那老头脸上有颗痣,很好认,你告诉他,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就行。”「然后呢?」 “然后你把他配好的药拿进来送给我就行。”严风俞道:“我有点赶时间,三天内你能再想办法进来一趟吗?对了,你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下回来的时候,也给我带一个来。” 秦楚有些犹豫,严风俞补充道:“放心吧,风哥都这样了,害不了人的。” 秦楚见他形容狼狈,说句话还要大喘气,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严风俞冲他笑了笑,“那就多谢你了。” 秦楚还是有点怕他,尤其当他那样笑的时候,好像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似的,点了点头,快步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将令牌放回原处,又等了好一会,费驰才悠悠醒转,秦楚低眉顺眼给他端了一杯水,费驰一边喝水,一边揉按太阳穴,放下水杯时忽然道:“过来,坐这儿,我问你个事儿,听他们说,姓严的那家伙也睡过你,有没有这回事?” 秦楚抬眼看他,不清楚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讷讷地点了点头。 费驰勾唇一笑,倾身捏着秦楚的下巴,笑道:“小鸭子,说说看,是费爷我弄得你比较爽,还是那姓严的弄得你比较爽?”秦楚:…… 他想:昨晚你还没来得及弄我就醉得晕过去了,这让我怎么比较? 抬手指了指费驰,示意「当然是你」,秦楚低下头,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招牌式的羞涩笑容。 费驰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就说嘛,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得活好才行,哈哈哈……昨天辛苦你了,来,拿着,别跟费爷客气。”说着掏出一锭亮闪闪的金元宝,塞进秦楚手心里。秦楚:…… 秦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不说,还偷他的东西去看严风俞,实在受之有愧,但是见他那么坚持,怕拒收了伤他自尊,只好点了点头,收下了。* 那日之后,费驰寻思秦楚那小鸭子不仅长得好看,脾气好,还挺会服侍人的,就又抽空去找了他几回。可惜没过几天,元嘉帝那边就给他派了个任务,再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了。 因为惦记着秦楚那边的酒香,费驰从宫里出来后就急匆匆地赶去了他的住处。 到了地方,却被告知,他走后没几天,秦楚就离开京城了,那边管事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费驰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忽地想起监狱里的严风俞,索性自己心里不舒服,就想去找找严风俞的不痛快。 说起来,自打那壮汉狱卒收缴了他的刑具之后,费驰就格外热衷于跟严风俞念叨一些临州那边的事情。 这天也不例外。 来到狱中后,费驰先是照例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然后翘着二郎腿,看着躺在地上的严风俞,笑呵呵道:“这几天有点忙,没能来探望严护卫,还希望严护卫不要见怪啊。” 严风俞没有理他,手指轻轻摩挲刻满划痕的一块石转,耳朵贴着地面,听着地底下传来的空洞回声。 费驰早就习惯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自顾自地道:“前几天皇上收到姜护卫的快马传书,严护卫猜猜看,那信里头说了些什么?” 严风俞还是不说话。 费驰神情冷淡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片刻后哈哈一笑,“信上说,五千黑甲军不日即将抵达临州城,到时候,他们打算把临州城围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蚊子都不让它飞出去,更别提人了,哈哈哈哈,可惜啊——”说到这里,费驰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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