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岚心道不妙,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黑黢黢的树丛后头,黑压压的一群人正等候在他们的正前方不远处! 十几个药人就将他们逼至如此境地,更别提这样规模少说数百个的药人! 一瞬间,祁云岚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他赶忙停下脚步,凝神戒备。 “祁云承,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有埋伏!”他对祁云承喊道。 祁云承也看见了,点了点头,停下脚步,同时将被点了穴道,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陈凉玉护到自己身后。 后面人陆续赶来,两方人马静静对峙,这时候,月亮被风吹开,月光倏地洒下,黑色树木现出原形,黑色的人影也终于露出了正脸,长剑长衫,神色端肃,竟是前来救援的断剑山庄众人与其余门派弟子!祁云承:…… 他松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你们可终于来了!”
第156章 武林大会(七) 武林大会尚未召开,庄内就发生如此大事,断剑山庄难辞其咎,老庄主坐在堂上,神色凝重地朝在座诸位致歉,言说必然查明此次祸事背后的主使,好还各位武林同道一个公道。 祁云岚邋遢乞丐打扮,混迹在一众灰头土脸的青城派弟子中间倒也不显得突兀。 老庄主说完话,堂下众人或激愤,或后怕,纷纷开始诉说各自的遭遇,中毒者有之、重伤者有之,殒命者亦有之,说到痛处,个个眼眶泛红,有的甚至落下泪来……祁云岚的目光却只落在老庄主身旁的那名灰衣男子身上。 那人蔫答答昏昏沉沉地斜靠在轮椅之上,嘴唇泛白、面无人色,时不时以帕掩口,咳嗽一两声,一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那是天机阁这一代的阁主,秋玉仁。”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祁云承小声地对他道。 天机阁秋家的男子个顶个的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一脉相承的病痨鬼,每一代家主活不过三十岁,最长的活到三十岁零一天,传闻三十岁生辰那日,这位家主以为自己打破家族诅咒,欣喜若狂,抱着妻儿哭得涕泪横流,却在翌日被家仆发现暴毙于家中。 祁云岚点了点头,刚想对祁云承说些什么,身侧传来动静,他转头,看见来人时眼睛顿时亮起来,但是很快地,他的眉头便又皱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 严风俞侧脸一条细长的血线,闻言抬手擦掉,对祁云岚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担心,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见他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祁云岚放下心来,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后来老庄主带着众人来救,大家合力杀了剩下的二十多只药人,这才顺利脱困,你这边呢?找到那吹笛之人了吗?是穆衡还是那位白衣公子?” “这些待会再说,”严风俞的目光扫向堂下众人,问道:“这边现在什么情况?” 被药人的利爪划伤之后,伤口无法自行愈合,起初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血液慢慢转青,最后变成深绿色。 堂下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负伤,有的伤口还新鲜,流出红色的血液,有的受伤已久,已经渗出淡绿色的毒液,不管是哪种,若不尽快医治,即使侥幸保住性命,也迟早沦为穆衡的傀儡。 “这回药人的攻击目标好像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管事之人,他们时机挑得非常好,许多门派都没有防范,纷纷中招,流风堂的酒和饭食里也被人下了药,这才拖延了救援的速度。”祁云岚道。 “有内鬼?”严风俞合理推测。 “恐怕是。其他门派得了消息也在陆陆续续赶来,估计等人齐了,就要开始说这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他话音刚落,门口的方向便再次传来动静,祁云岚转头望过去,就见一个青年男子缓步进入堂内。 男子长了一张极好看极温润的脸,看着就让人心生亲切,他眉眼温和,神情却是无比悲戚,眼眶泛红,面色惨白。 他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手中的长剑沾满鲜血,鲜血干涸,凝结在剑刃上,泛着莹莹的绿光。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武袍,衬得腰窄背直,身体挺拔,衣袍上头却是血迹斑斑,挂着数道细长口子。 但他红着的眼眶显然不是为了自己。 在他身后,四名弟子抬着一个担架,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进堂内,担架上躺着一个老者,头发花白,身形枯瘦,左胸一个硕大的窟窿,鲜血已然干涸,呼吸也早已停窒。祁云岚:…… 他瞳孔地震,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这时,堂下那男子已躬身跪地,朝着上首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他痛声道:“清风派掌门莫不为在此次药人偷袭之中不幸丧生,清风派大弟子林宥赦在此,恳请诸位武林前辈为家师讨回公道!” 清风派掌门竟为药人所杀! 话音落,堂下喧哗声大起。 莫不为退隐幕后多年,清风派大小事务一应由林宥赦操办,虽说这些年来,这位清风派大弟子谦恭有礼,处事温和,待人温润,又不落窠臼,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门派内外一干事务处理得清楚利落,甚至隐隐有赶超其同门师兄弟,成为下一代年轻弟子中翘楚之势,然而即便如此,莫掌门在江湖中的影响力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逝,他盛年时叱咤风云的传闻迄今为止仍为无数江湖人所津津乐道。 这样一位武林泰斗式江湖前辈,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性命,实在令人唏嘘。 可对祁云岚来说,年迈的老者又有另外一番含义——他是父亲的故友,是亲切的长辈,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八年前的那一别,竟然就是最后一面。 “莫大叔……莫大叔……”祁云岚难以置信地凝望着躺在担架上的老者,久久不能回神。 严风俞轻轻叹气,莫不为的死状实在太过凄惨,令他不禁想起八年前那令他心神震荡的一幕,“云岚,你……” 安慰的话他已经说得够多了,八年前,数月前……言语太过苍白,他抬手揽住祁云岚的肩膀,用力按住,字字重若千钧,砸进祁云岚的心里,“你还有我,风哥心悦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嗯。”祁云岚吸了吸鼻子,看向他,点头,“我知道。我也是。” 此时,断剑山庄的老庄主已在身旁侍从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他蹒跚向前,两手托着林宥赦的胳膊,将他托得站起来,然后他握着林宥赦的手腕,对着堂下的众人,老迈而沧桑的声音,无比悲戚地道:“此番是我断剑山庄护卫不利,才使诸位蒙此劫难,使莫掌门这样的江湖豪杰遭了那些非人之物的毒手!今日就请诸位武林同道在此为我段某人做个见证,我断剑山庄誓必要在武林大会结束之前揪出幕后主使,将之碎尸万段,若非如此,我段某誓不为人!” 一掌击碎堂中立柱,碎成齑粉的砖块纷纷落地,堂下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报仇的事情另说,”一片静寂之中,老庄主旁边一直沉默的灰衣男子开了口,天机阁这一代的家主秋玉仁咳嗽两声,缓过一口气后,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揪内鬼也不在一时半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替在座的各位解毒。” 他这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上了,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祁云岚也点头,报仇血恨固然重要,命没了,一切都是空谈。只是…… “这些药人我们都没见过,更别提同他们交手了,这毒怎么解?谁知道?”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朗声问道。 众人的目光落回秋玉仁的身上。 天机阁内收录了天下武功,也记录各类奇虫异毒,在场若是有人知道该怎么解毒,那么这人一定是天机阁的阁主。 秋玉仁却是遗憾摇头,“说起来惭愧,这些药人我也是第一回碰见,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诸位所中之毒并非普通意义上的毒药,而是某种蛊虫的虫卵,虫卵孵化需要时间,所以诸位受伤之后,伤口先是流出鲜红色的血液,等到虫卵孵化成幼虫乃至成虫,顺着经脉走遍全身,血液的颜色就会发生变化,从鲜红色逐渐转变成青色、绿色,甚至墨绿色,中毒的时间越长,血液的颜色越深……但我也只能提供这些信息,具体该如何解毒,我也束手无策,诸位若是有办法,不妨立刻提出来。” 他的确心思机敏,仅凭肉眼观察就能猜出傀儡蛊的作用原理,可是眼下这些信息并不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相反的,那些受了伤的人,伤口渗出毒液的人听见他的话后,脸一下子就白了—— “天机阁都不知道怎么解毒!这可如何是好?” “那我们岂不是都要变成药人了?” “那些虫子钻到哪了?该不会已经进到我脑子里去了吧!”…… 一片嘈杂之中,祁云岚同严风俞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净月湖沈郁为成运驱毒一事。 既然成运那样中毒已深的都能救回来,那么救治在场这些毒性还浅的人岂不是不在话下? 只是沈郁那个性子…… 祁云岚暗暗叹气,忽地记起自己离开净月湖之前,沈郁塞给他的保命药。 那该不会就是傀儡蛊的解药吧? 药瓶就在他左侧的袖袋里,祁云岚心中一动,赶忙取出,打开,一张字条飘了出来…… 祁云岚哑然失笑,他取出一枚药丸,递到祁云承的手里,“吃了。” 祁云承面露疑惑,“什么东西?” “解药。”祁云岚道,又压低了声音:“沈叔叔弄的。” 既然是沈郁弄的,那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祁云承干脆利落地吞下,又要了几颗递给自己的同门师兄弟。 天元派的庄掌门同祁云岚也有些交情,此刻这位掌门左肩处的伤口已经渗出青绿色的毒液,中毒有一会儿了,他走过去,“庄掌门若是还信得过在下,就请服下这枚解药吧。” 庄伟元不认得他,目露不解,“这位小兄弟是?” 祁云岚忘了自己已经易容了,磕巴了一下,灵机一动,笑嘻嘻道:“在下净月湖翁……岚,实不相瞒,家师酷爱研究这一类的奇虫异毒,早先傀儡蛊现世之时,家师就曾因缘巧合之际救治过一个身中傀儡蛊的药人,这解药就是从那药人身上提炼出来的。” “原来如此,”庄掌门为人忠厚,闻言立刻朝他拱手致谢,“那就多谢少侠赠药之恩了。” 接过那枚棕褐色的药丸,准备服下,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 “庄兄,不可!”
第157章 武林大会(八) 庄伟元转过头,见是老相识郑全文,他蹙眉,“郑兄这是何意?” 灵云派掌门郑全文长了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闻言斜睨了祁云岚一眼,清了清嗓子,肃声道:“净月湖行事古怪,又阴险毒辣,曾为炼制稀世蛊虫,不惜以活人入蛊,这才为世人所不容,不得不退居一隅,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孤岛,他们给的东西哪能不提防一二?庄兄莫要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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