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雪回头,垂眸看了一眼孟花啼,又深沉看了一眼步少棠,忍住了长叹,道:“她被种下了魔心,魔气已侵入了五脏六腑乃至经脉,与灵脉融为一体。” 当头一棒,打得谢还灵往后跌了跌身子,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样子,满脸大喜转为悲怒,问道:“那我阿嫂的伤势。” 虞妃雪冷冷地道:“好好养着吧,我去给她配药。” 说完,她起身走出了房门,留下步少棠和谢还灵在屋内,虞期看她母亲表情很奇怪,怔怔地也跟了出去。 虞期轻轻关上房门,问道:“娘,你怎么了?” 虞妃雪道:“期儿,去给孟姑娘煎些补元气的药吧。” 虞期不解道:“娘,孟姑娘,她不是有身孕了吗?不是该煎些安胎补身的药吗?” 虞妃雪下着阶台,突然脚下一顿,停住了脚跟,神色凝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屋门,轻声道:“她的孩子,活不了了。” 虞期一怔,大惊道:“什么?娘,孟姑娘她、她伤得很严重吗?那我们岂不是还不清恩情,还与他们结仇了,娘,你救救孟姑娘吧。” 虞妃雪知道桃花谷遭遇了血洗,孟花啼孩子之事,不宜在此时直言详讳,若是直接宣言,对步少棠与谢还灵而言,无异于是凌迟,故而隐着没说。 她冷然一笑,道:“这仇,早几十年就结了。” 虞期被点醒,回头望着屋门,道:“娘,那我们怎么办?” 虞妃雪拉起他的手,抬手摸了摸他头,抚摸着道:“期儿,你记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欠的恩情,该还清的,还清了就行,我们不欠他们什么,明白吗?” 虞期点头嗯了一声,随后跟着她,走去药房配药。 房屋内,步少棠面颊贴着孟花啼手指,把一切温度都给了孟花啼,泪水最为滚烫。 谢还灵探指,发现孟花啼体内灵力,果然一日比一日阴沉诡异混浊,没有往日的灵纯澄澈,似有一股狂乱之气在体内流窜。 步少棠薄唇微抿,道:“别看了,没用的。” 谢还灵心往上一悬,道:“总有办法把魔气给散退的。” 魔心一旦被种下,与灵脉融为一体,这辈子永远也别想把这魔气拔除,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无散退之法,当初试炼大会开始前,谢还灵也正是因此问题,而被白独秀的叔母一阵怒骂。 步少棠原本端持着的冷静,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了,他虚软无力,跌坐在地上,谢还灵蹲下身,安慰道:“只要阿嫂能好起来,魔心算什么。” 步少棠抬眸看着她,双目通红道:“算什么?谢还灵,你知道身染魔气,意味着什么吗?” 谢还灵一怔道:“什么?意味什么?” 步少棠喉咙滑动,哑声道:“魔心一旦种下,意味着这辈子都无法散退魔气。” 谢还灵道:“散不退,就不退散了。” 步少棠一颗心犹如石沉大海,哽咽地道:“不退散了,谢还灵,你说得简单,魔气一旦入身,修真之人今后一辈子,都将会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邪道魔人。” 谢还灵思绪混乱,低声喃喃道:“邪魔外道......邪魔外道。” 步少棠忍不住哭出了声,道:“身染魔气,永不能再修正道!那我雪月派名门正派,这一辈子都将沦为魔宗,我的妻子、孩子是个邪道魔人,再也无法正名,妄想修正道了!” 谢还灵也跌坐在地,看着他道:“步少棠!” 步少棠双手紧紧地抓住谢还灵的手臂,双眸含着泪水,道:“谢还灵,你知道入魔道的下场是什么?你爹、你娘,他们两大门派就是因为修魔道被两大组织的仙门铲除,死得连条狗都不剩,你知道吗?!” 谢还灵茫然无措,坐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明明已经无法承受接二连三的噩耗、无法再忍耐痛楚,可这样的痛却跟凌迟一样,一刀接一刀,让他越来越痛。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魔道之士下场,步少棠是伏魔度苦界未来的界主,而如今,慕庭晏一击,给孟花啼种下了魔心,雪月派以后想以名门正派身份在修仙界立脚跟,根本是不复可能的,相反会遭伏魔度苦界各大仙门孤立,最终成为同仇敌忾的目标。 雪月派数百年基业,在他这一辈,也将毁于一旦。 最要命是他的孩子,出生后永远不会被世俗所接纳,谢还灵、虞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即使他们没修邪魔外道,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身上流着虞氏、谢氏的血,就丝毫不耽误仙门喊打喊杀,把他们成妖魔鬼怪、奸邪异类。 步少棠松开了谢还灵,痛苦凝噎地跌坐在地,绝望地道:“谢还灵,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有用?让我杀了素怀容,重振雪月派,再成为下一个被伏魔度苦界清剿的门派吗?!” 谢还灵抓住他,哽咽道:“哥,你先别激动,阿嫂还病着,她需要休息!你这样,阿嫂怎么办,魔气未必没有法子不能散退,我去求虞娘子,她精通巫术,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先留在这里照顾阿嫂,好不好?” 终于在半晌以后,步少棠怔怔地回到床榻边,跌坐在地上,守着孟花啼,颤抖地摸着她的手,几度哭泣,却流不出眼泪。 ...... 这边,凌雁秋为打听白陵春的下落,伪装成平头百姓,悄悄地混入了奉天宗的境地内,二人在一家茶楼,等着派出去的弟子,传线报回来。 白独秀刚刚在自己屋子吩咐完事情,就被凌雁秋叫了过去,二人身边随侍的弟子不多,修为品级高些的弟子,都派出刺探消息了,这会儿屋里很静。诛邪宗自被清剿之后,门下侥幸逃脱的弟子,本就没剩几个人,此刻跟随而来的,只是几名贴身亲信。 凌雁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抬眸看着白独秀,问:“独秀,近日进展如何?春儿可有新的消息?” 白独秀站在一旁,微垂下眼眸,淡声道:“派出去的弟子,已经潜进了神武台,昨夜传回来线报,没有找到陵春的踪迹。在鹰巢寮时,独秀没能将陵春救回,如今下落不明,让叔母担心至极,理应受罚。” 凌雁秋看着他,神情有些哀凄,沉声道:“此事非你之错,陵春被慕元鸿抓去已有数日,你也一直忧心如焚。可是,短短几日,天启教和雪月派竟然也接连遭到了奉天宗的残害。我听底下的弟子传报,你派了人去打听谢还灵的下落了?你如实说,为何要派人去寻他?有他大哥在,旁人伤不......” 白独秀抬眸,神情冷肃,急声打断道:“非也,凭他身份,亦有危险。” 凌雁秋眼睛微眯,看着他道:“他修为不浅,有能力自保,你凭什么保护他?” 白独秀面色沉静,轻轻摇了摇头,回道:“独秀非是保护他,步界主夫妇逝去,他与步少棠、步少夫人三人,四处逃亡,无处可去,正因此独秀才派人探查。” 凌雁秋轻笑一声,道:“你可有想过,而今我们处境,亦是无处可去?你就算探寻到他们的消息,又能帮他们什么啊?” 白独秀抬眸,与凌雁秋对视,神色正直,道:“当今伏魔度苦界,各大仙门人人自危,如果此时不聚心汇力,待奉天宗彻底制衡仙门,我们再起势抗之,只会变得消疲怠力,无力从心。更何况步少棠,是伏魔度苦界的少界主,他身上肩负重任,拥有很多成为新界主的潜质。而谢还灵心地良善,行事果断勇敢,雪月派的宗训,便是他们的信仰,要想拥护新界主安心稳任,就必须得先拥护其家人,否则重心失偏,无能成大器。” 凌雁秋神色怒然,对他道:“真是荒唐!不论步少棠是否能成大器,他今后都必须委任新界主,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为谢还灵出言,难道忘了他的姓氏吗?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答应你的叔父,此生永远不会对谢氏族人论情义吗?” 白独秀眉头一皱,立即抬眸,恭敬地回道:“独秀对他,并非有动真情义。自试炼大会相识,他不过是独秀结识的一个普通朋友,从头到尾,只会是朋友。” 凌雁秋看着他垂下的眼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闭关十余载,初涉人间历练,结识仙门弟子,不过尔尔之人,一时年轻气盛,叔母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心底的心思哪。只不过伏魔度苦界群龙无首,新界主尚无人委任,我们伏魔度苦界始终是处于弱势。当初试炼大会,叔母错就错在,同意步界主嘱托,让你从旁督导谢还灵,让他扰了你的心神。” 闻言,白独秀不认同,辩驳着道:“可独秀认为,谢还灵身份虽遭世人非议,但他修为有所建树,是一介出色的修者,他心怀苍生,看待世间人事物,有独特的见解,身上有一般人没有的救世之念。我觉得他心中所想,与他生母虞晚人,所创立伏魔度苦界组织时,传教颂扬的‘拯救苍生、匡扶正义’的理念完全契合,我们诛邪宗,应该出手保护他。” 凌雁秋眼睛顿时大睁,似有些不可置信,看着这个自己教大的,最令她满意的侄儿,竟会为谢氏族人,如此辩驳,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冷声道:“你不就是看中他心容万道,与各大仙门有所不同的正义理念吗?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有如此优秀的特质,那他此次,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拯救苍生?他不能自己化险为夷,绝境逢生活下来,凭靠我们保护他有何用啊?” 白独秀微垂下眸子,双目失神,陷入了沉思。 凌雁秋脸上的皱纹叠起,指着白独秀厉声道:“你即刻吩咐下去,派出去的弟子,即便有他的消息,也不能救他。” 静默须臾,白独秀抬起眼眸,抬手施了一礼,正色道:“是,独秀知道了。” ...... 这边,谢还灵静静地关上了房门,转而走去虞妃雪的药房,见她正在配药,走上前站了半刻才开口道:“虞娘子。” 闻言,虞妃雪转身道:“之前,孤山你救期儿的事情,我都听他说了。” 谢还灵道:“都过去了,就不用提了。” 虞妃雪停下动作,语重心长地道:“那、桃花谷呢?” 谢还灵眼眸冷淡,手指拽着衣襟,紧紧握成拳,恨道:“杀人偿命,桃花谷之事,我要奉天宗拿命来抵!” 听到他的答案后,虞妃雪端着药盒,走去了药台,平静地道:“明白了。” 谢还灵跟上前,诚恳问道:“虞娘子,我想问下,我阿嫂她的伤。” 虞妃雪道:“你放心,她只是损了一些灵力,被种下了魔心,服几帖药休养几日,身体就能康复。” 谢还灵道:“那我阿嫂的孩子。” 虞妃雪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药材,抬眸直视着他,正色道:“魔气入体,大人有灵力护身能撑住,胎儿太小太脆弱受魔气侵蚀,活胎渐成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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