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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冷鹤月神情愣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双目通红，道：“就为了这个，无厘头的仙门止戈，你们就对当下横行无忌的祝耀，视而不见吗？” 白浩然唤道：“鹤月。” 冷鹤月神情镇定，声音有些哽咽，打断道：“是，我是不赞同，不赞同你们的做法，我甚至认为，你们提出的摧毁阴玄令，镇压封禁剑灵，是被居心之人诱言蛊惑了。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你们想要达成的志向，是如此冠冕堂皇。” “这些年，步少棠身为伏魔度苦界的界主，不惜倾尽一切家财，率门下弟子，四处诛除天师府邪气浸染之地，供流民百姓生息，各大仙门才逐渐呈强盛态势。而你们呢，如今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度让安定的流民，陷入无家可归境地。当初风景野，一心想要从谢还灵手中，夺得魔心，造成多大的后果，是不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奉天宗举行试炼大会，打着匡扶人间正义的口号，又残害了多少无辜？” “难怪，独秀会问我，何为仙门正道？身处伏魔度苦界的仙门正派，行的却是宵小之事，别说独秀，现在连我也辨不清，究竟谁是仙，谁是魔了。” 沉默许半晌，冷鹤月神情复杂，低垂着眼眸，沉声道：“白浩然，你还记得，诛邪宗为什么要加入伏魔度苦界组织吗？还记得诛邪宗的规训，又是什么吗？春儿幸的一命，是谁救的她？” 白浩然抬眸看着她，也道：“鹤月，这世间，得与失本就不能两全，仙门想要止戈，总是会有人牺牲的。” 冷鹤月摇了摇头，厉声道：“雪月派担任界主之位，一直用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伏魔度苦界内的苍生安定，灭度藏刀盟却无耻的，一次次想要把伏魔度苦界踩在脚下。这就是你们，所谓为了仙门止戈，而牺牲掉的代价吗？” 白浩然转过身，抬步朝她缓缓走去，伸手试图抓她的手臂，劝道：“鹤月，不究其身份，只让官无绮交出阴玄令，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剑灵将永远被消亡摧毁，无人再觊觎阴玄令和剑灵，这是保护天下苍生的一个壮举，你难道不明白吗？” 冷鹤月摔开了他的手，喝道：“是，站在你们的角度，去完成这件事情，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倘若你们为了完成自己心中，这个伟大的理想，失败了呢？又该有多少苍生，为你们的行为买单！白浩然，你到底是怎么了？” 白浩然轻声唤她道：“鹤月。” 冷鹤月面颊满是泪水，打断道：“这些年，不论有多少流民，涌入伏魔度苦界，不论雪月派，身处怎样的艰难困境，步少棠都始终坚守，伏魔度苦界颂扬的主旨。不焚天坑，当初那群被灭度藏刀盟，视为威胁存在的魔徒，都在流民无处可去之时，尽力诛除阴邪怨气浸染之地，以保收容更多流民。而你们呢，任由肆意滥杀仙门子弟的魔者，继续残害更多人！白浩然，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方式，来完成你们的志向？” 说完，冷鹤月转身就朝屋外走去，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是她丈夫说出来的话，以及要做的事情，她望着眼前这人，只觉害怕可怖。 白浩然见她要走，涩声喊道：“鹤月，天色已黑，你要去哪里？” 冷鹤月背对着他，哽咽地道：“祝耀不是我的仇人，却是我所痛恨的不公，你们不肯收他性命，我去收！你们要对官无绮痛下杀手，我来护他！告诉灭度藏刀盟的人，若是谁敢觊觎阴玄令，再掀起腥风血雨，天启教会不惜一切代价，与灭度藏刀盟对抗！” 白浩然走到她的面前，沉声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冷鹤月眼神坚定，冷漠地道：“我早已不在是当年的我，我要去做什么，你拦不住我！白浩然，当下大错尚未铸成，及时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若是再继续执迷不悟，今后付出的代价，将是你无法想象的惨痛！” 说完，冷鹤月头也不回，出了房屋，独留白浩然一人站在原地。 ...... 这边，谢还灵和白独秀行完三拜之后，诸名弟子便也回来了，四五成堆地生了火取暖。一群弟子连着数日，经历各种惊心动魄的闯猎，彼此之间心得颇多，免不了说出来，互相讨教一二。临夜之际，都围着火堆讲起了闯猎见过的各种新奇事情，白独秀也没嫌弟子们吵闹，任由他们谈天阔地，站在谢还灵身旁静立不语。 谢还灵看着士隐和几名弟子，聊得甚是欢快，便突然感叹道：“你看，这场景像不像我们参加试炼大会，在山洞躲雨时的情形，当时你恼羞成怒，说要与我切磋。” 白独秀也抬眸，望着诸名弟子，轻哼了一声，道：“是打架吧。” 谢还灵靠在木柱上，面容平和，眉眼间还带着几丝微笑，点头道：“对，是我划拳输了，出去打鱼，你要找我切磋，我不肯，就打了起来，只是可惜啊。” 白独秀静静地看着他，道：“可惜什么？” 谢还灵微抬眸，淡漠地道：“一别经年，世事翻覆，年少荒唐的岁月，也就只停留在当时了。” 白独秀收回目光，转过头去道：“世事变化万千，那些都已过去。” 谢还灵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道：“是啊，过去的，都已过去，怎会一样。” 静默须臾，白独秀转过头，注视着谢还灵，莫名问道：“谢香尘，如今你已重归，心中可有何梦想？” 闻言，谢还灵垂下头，细细想了一阵，抬眸向他看去，冷声道：“希望你离我远点，再也不要跟着我，要是这辈子在梨花居闭关修炼，就最好了。” 白独秀一笑，接的话很淡然，道：“这辈子，怕是不会如你所愿了，我看，还是下辈子吧。” “那就希望下辈子，再也不出桃花谷，不参加试炼大会，不钻你家狗洞，也不要再认识你了。你我之间，永远只会是敌人，最后我恨你，也是理所当然，你杀了我，也是天经地义。” 闻言，白独秀一愣，身躯像是被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还灵目光镇定，静静地看着火堆，火星子嘣跳作响，抱臂而立，轻声继续道：“其实你这个人，只要不说话，也并不会让人感到很讨厌。虽然看着高高在上，冷酷寡言，还喜欢黑着脸瞪人，嗯，有时候还挺霸道无礼的，也还算是个君子吧。可是，人生在世，谁又不招人讨厌呢？名门子弟，谁又不是冷眼看人呢？修真界就是这样，强者为尊，你身份地位比别人低贱，别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来欺负你。白独秀，你是仙门正派的上等人，没有谁敢欺辱你，而讨厌你的人，无非就是一些看你不顺眼的人。可是如今，我数不清了，有多少人恨我。” 白独秀微微挑眉，道：“然后呢？” 谢还灵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继续道：“后来，我渐渐地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能恨我这么久。或许，恨我的人，也是靠着心中的那股恨意，在艰难地活着。” 白独秀冷哼了一声，语气带有几分不屑。 谢还灵毫不在意，嘴角微扬，淡笑着道：“其实我一直是希望，当年身死后，哪个恨我的人，能够毁了我的魂识，这样就不会再重归于世了。过往的一切，就此消失泯灭，再不会发生别的事情，死更多的人。” 谢还灵想了须臾，目光失神，沉声道：“就比如......你会去走你自己该走的路，大家相忘于前尘，谁也不记得谁。” 白独秀淡淡道：“该走的路？我的路就在此，即使你不重归，不该忘的人，依旧是忘不了。” 闻言，谢还灵敲了敲自己脑袋，苦笑道：“真是奇怪，我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白独秀冷声道：“本公子站在这，竟然听你讲些悲伤春秋的话，才是奇怪。” 说罢，白独秀放出女剑灵，给她加固了封禁法印，步知仪则坐不住，任是要出庙逛一逛，看附近有什么猎物，谢还灵注意到他，迈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石庙的木门。 步知仪见他跟了上来，道：“我要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邪祟，你跟着我干什么？” 谢还灵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轻声道：“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就别出去了，保不齐遇上个什么厉害东西，对付不了怎么办？” 步知仪却道：“我不走远，就在附近看一看。” 谢还灵和他并肩而行，轻声道：“你这次孤身一人出来，你爹他知道吗？定是偷跑出来的吧。你去哪做什么，要跟你爹说一声，知不知道？他管着你不让你一人出来闯猎，是担心你出意外。你现在十五岁，就已经这么厉害了，你爹十五岁都只在家修剑修琴，你又何必着急证明自己，逼着自己长大呢。” 步知仪神情傲然，哼声道：“那又怎么样？我爹在十几岁时候就已功成名就，成家立业了。哎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爹只是在家修剑修琴？胡说八道的吧你！” 谢还灵心下微微一惊，差点露馅，淡笑道：“我瞎猜的。那时灭度葬刀盟，为着你娘和谢还灵的事情，没少上门寻雪月派的麻烦，你爹为了护着他们，那是没办法必须得这么做。而今没人将雪月派视为死仇敌，你爹也不着急你继任雪月派宗主之位，不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这个年纪啊，就该放飞自我，放开地去玩，知道吗？” 步知仪却道：“那不行，我爹跟我说，当年我小叔叔十六岁，就斩杀了失眼蛇和食人妖，他习的是我雪月派剑法，我要变得跟他一样厉害！” 谢还灵听到这孩子将自己视为目标，真怕掀了他的面具，把他绑回桃花谷，道：“你都哪听的，那都是你爹哄你的，那失眼蛇，分明是你爹一人斩杀的，食人妖是二公子斩杀的，你别听你爹瞎胡吹，没有的事。明天大家就要下山了，你就老实在庙里待一晚，要是出什么事，你爹知道就该着急了。” 步知仪看着他，皱眉道：“那、明天下山了，镇上到处都是仙门弟子，你去哪里？” 谢还灵侧眸，与他对视，沉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乱坟地上，要不是因为我们，发现了鬼面人的秘密，你也不会被人引去君临城，落入危险之境。以后出门行事，多留个心眼，谨慎一点，不要遇见邪祟，就拼命往上冲。” 步知仪傻笑一声，突然问道：“欸对了，他们诛邪宗的人，为什么一直跟着你？你到底挖了他们家多少祖坟？” 谢还灵没看他，默想了一会儿，逗他道：“这个啊，在雾都城杀食血狼的时候，你不是听说过吗？我挖了他们家的祖坟，要把我绑回去问罪呢。我就是不止挖祖坟，还吃了坟里的尸体。” 闻言，步知仪有些震惊，喃喃地道：“挖祖坟？还吃坟里的尸体？” 谢还灵见他信以为真，挑了挑眉，正色道：“对啊，我不止挖了他们家的，别的门派家祖坟，我全部都挖了个遍。我来想想，伏魔度苦界，好像还有雪月派的没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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