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锋!!”里面的人一见杨父就高声喊了起来,其中一人尤其兴奋,拎着酒坛就晃了过来,“快喝快喝,可不能让你小子少喝了!!” 杨父平日凶得很,营中除了关超没人敢劝他酒,杨骁抬眼打量了几眼这人,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俊朗,身材壮实,虽喝得面红耳赤,但也器宇不凡。 杨父也不推脱,接过酒坛仰头就灌。 “好!!” “一坛怎么够,要罚他杨明锋至少还得来两坛!!” 杨父丢开酒坛,和劝酒的人一道落座,这时,在座几位才把视线放在充背景板的杨骁他们身上。 “这是你的兵吧,”有个穿青衫,文官模样的人笑,“瞧着可比御林军那群少爷兵悍勇。” “放屁,”他左手边的汉子一拍桌子,胡子都快飞起来了,“御林军可是我一手调教的,虽没上过战场,但也不是吃干饭的。” 青衫男子磕了口瓜子:“我又没说是吃干饭的,老刘,火气别这么大啊。” 他俩显然是吵惯了,众人都没劝,反倒是看戏似的拱火。 之前劝酒的男子揽着杨父的肩,兴致勃勃地看向杨骁几人:“听成君说,你三个儿子也来了,快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杨父放下酒杯,挨个介绍:“第一排从左到右是丁浩峰、杨钊、陇云.....” 这里是御林苑,杨骁不用脑子都能猜到眼前众人的身份——不是天潢贵胄就是高官名流,杨父显然是想让他们在当朝栋梁面前挂个名,以后的路能好走些。 名挂完了,就该轮到赏了。杨父亲自带来的人,自然是人手一份大红包,只是杨家兄弟手里拿的格外丰盛别致些,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肉该吃完了,”杨父没等这群老不修开口,就把几人派了出去,“你们去打点猎回来。” “我也去。” 席间站起来个青年,看上去也就比杨钊大点儿,白净高挑,笑起来还有对酒窝:“正好见识见识长朔军的风采。” 杨父抬眼看了眼他,又朝杨钊挥了挥手:“护着点。” 御林苑比不上朔北的疆场大,但胜在活物多,遍地都是野兔山鸡,不消多久就塞满了马鞍边的篓子。杨骁勒马回头,发现自己和大部队走散了,只有一个蓝色的身影在后面溜达。 杨父已经比同龄人要显得年轻很多了,这人比爹看上去都要年轻,却能和那些权贵同席,想来身份不凡。 而且那个和爹勾肩搭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丁哥和关大哥所说的、是他义父的陛下。 皇上都在了,皇子在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吧。 而且爹还特意嘱咐要“护着点”,杨骁溜达到对方身边,还特意保持了点距离:“回去吗?” 要让杨骁腆着脸谄媚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冷淡到不理不睬,好像也不合适,杨骁折了个中,用冷淡的口气说贴心的话:“我打完猎了,我同僚们应该也差不多了,你一个人带在这儿可能不太安全。” “啊,”青年笑眯眯地应,“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杨骁并没进林子深处,他出来时正好碰见回程的弟兄们,看着杨钊拖着的鹿,馋得不行。 “大哥,我怎没就没看见鹿呢?”杨骁眼巴巴地凑了过去,主动揽下了抗鹿的活。 长朔军常年野外作战,野味做得都好,能者多劳,而且年轻力壮,刚一回来就又被杨父差遣去烤肉了。御林苑不愧为皇家园林,香料食材比朔北那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赵谷掂了掂一屉花椒,啧啧称奇。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花椒,乖乖,这得值多少钱啊。” “费什么话,”杨燃撸起袖子往灶里添柴,熏了个满头大汗,此刻正不耐烦得很,“赶紧做完赶紧出去,你以为还在自己营里呢?要是做慢了让我爹丢人,咱们回去都没好果子吃!!” 杨父向来治下严厉,赵谷打了个寒战,老老实实洗兔子去了。 烤肉上桌,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味伴着蔬果散发出诱人的味道,精巧的饭食吃多了,偶尔来些粗粝的,倒也新鲜。主席几位吃得热热闹闹,下头的毛头小子们却一个个安静得不行,军纪严明,杨父没开口,他们谁也不敢去碰酒,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吃碗里的白米饭。 “哎哟,把你们忘了,”青年拎起酒壶站了起来,走下台阶,挨个给少年们斟酒,“来!让我们痛饮此杯!!” 见人都不动,青年有些气馁,他回头朝杨父叹了口气:“明锋啊,都到我御林苑了,怎么也该放纵孩子们一下不是?” ....孩子们? 杨骁握筷子的手一顿,抬眼正好撞见杨父扫过来的视线,如鹰如隼的眼瞳掠过众人,到底没拒绝:“节制点。” 青年笑盈盈地举起酒坛,和杨骁颤颤巍巍端起来的酒碗碰了一下:“别怕,有义父在,你爹不会打断你的腿的!!” 杨骁扯出个笑:“哈哈。”
第16章 方旻从国子监出来时,太阳高悬,整个街道站满了接人的考生亲眷,却安静得诡异。 他扫了一眼人群,便知道缘由了——长朔军的人穿着同色的便服,握着刀柄伫成一排,站得跟青松似的。知道的这是在接人,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在抓什么在逃钦犯呢。 秋风萧瑟,方旻却觉得暖意如春,他放纵自己躲在柱子后偷窥了一会儿杨骁的侧 ,然后佯装刚结束考试般走下国子监的台阶。 “三哥,”方旻首先喊了一声杨骁,才挨个去叫其他人,“...等很久了吗?” 杨骁一见他眼睛都亮了,一边摇头,一边把他推上马车:“走吧,关大哥在等我们了。” 这次秋闱因方旻的原因,长朔军连着关府都十分上心,关瑞冬的夫人还在上香的时候给方旻求了个符,这会儿考完,便让关瑞冬叫着他们都去关府吃饭。 席上开了四五桌,关瑞冬陪着众人饮酒,关夫人便拉着方旻问东问西,她出身诗书世家,天然对文采斐然之人抱有好感,且方旻同她弟弟一般无二的年纪,便又多了些偏心。 关夫人上香那日还揪着弟弟去了,路上训了人家一路:瞧瞧人家方旻,出身朔北却能在十六岁不满的年纪入选秋闱,而你呢,连个生员都没考上!! 方旻和关夫人那头聊得开心,杨骁嘴在杯边,心在方旻那儿,视线黏在人家身上拔不下来。 今日御林苑喝酒时,皇上问他们,入凌都,饱览京城风采,可有喜爱之物。 杨钊说他喜欢御林苑的弓,刚才助他射下鹿的那把,杨燃则喜欢皇上腰间的那把刀。 头次见义子们,皇上自然不能吝啬,他面上笑意不减,大手一挥赏了两人,心里却在滴血:好家伙,两把都是我的,早知道就不拿来嘚瑟了。 二人领恩谢过,皇上便问杨骁。 杨骁想了会:“凌都宏伟,但臣心中所念并非凌都之物。” 皇上一听这话,先瞥了眼杨父才问他:“那你想的是什么?” ——难道他们家又出了个有青梅竹马的? 杨骁起身行礼:“臣的好友今日参考秋闱,如果可以,三日后的殿试,臣想去旁观。” 哦,皇上冷静地想,是竹马竹马。 “现下尚未考完,你便能断定他能进入前十?”皇上好整以暇地笑,“你这年纪,好友想来大不了你多少吧?” 杨骁声音铿锵,满怀信任:“他比我小三岁,但文采才华远胜同龄人。” 皇上被他逗乐,抬手让他起身:“好一个‘远胜’,朕许你殿试随行了,你那小兄弟姓甚名谁啊,我明日倒要看看,名单上有没有他。” “方旻。” 殿试之日艳阳高照,翰林阁老宣十人进殿,压场那位,便是方旻。 十二垂旈后,皇上看了眼身边的杨骁。 杨骁手里握着金吾卫的刀,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最后进殿的方旻,神色之专注,怕是皇上现在开口叫他都叫不应。 皇上已经看过了这次的考卷,挑出了三个最喜欢的,方旻便在其中,他文才出众,虽不及另外两位底蕴深厚,但才思敏捷,破题破得极妙。 几题问下来,皇上对几人排名已有定论,钟楼声音传至金殿,本该就此宣读结果的他突然就将话吞了回去。 皇上望向方旻:“方小学士。” 方旻俯首:“草民在。” 皇上:“你十六岁登科入殿,年少有为,往后定将成我大凌栋梁.....三省六部,你心属何处啊?” 凌朝律有载,天下举子科考,得中后皆入翰林,再以表现功绩分派官职,但皇上此问直接越过了翰林院,饶是方旻年少老成,也不免惊讶。 ....皇上这是想让他留在京城吗?三省六部,可都是凌都官署。 殿内安静,天子阁老们都看着方旻,杨骁站在皇帝手边,急得手心冒汗,他不大懂这些问题的门路,但总觉得如此安静,不像是什么好事。他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眼瞳也颤抖,他看着他的小旻,一字一句地说着最诚挚的话。 方旻又行了一礼,抬头回望皇上,越过朝臣宫侍,他神色依旧:“三省六部皆宜,然草民出身朔北,来日若拜官职,惟愿归乡。” 惟愿归乡。 皇上一愣,几十年前,好像也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啊,想起来了,皇上笑了一声,当年杨铎也是这么和父皇说的。 “为何?” 方旻身形挺拔,他还年少,却已经有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草民生于朔北,长于朔北,父母、亲友、此生所爱皆在朔北,如陛下所问,草民....心属朔北。”
第17章 金榜题名,探花郎打马凌都,满街红袖招都不及郎君鬓上那只红芍药明艳。 秋阳煦煦,殷红的花衬着少年瓷白的脸,将琥珀色的眼睛照得透亮,方旻半垂下眼,避开这明媚的光和无数投向他的眼神。 ....三哥呢?怎么还没见到他? 皇上点了方旻做探花郎,虽未三元及第,但也是凌朝历史上难得的佳绩,何况他还这般年少。往年榜下捉婿的人多,今日众人却都老老实实站在道上旁观,想必是不愿意自家娇养的女儿嫁去这位探花郎心心念念的朔北。 行过长街归金殿,皇上已经把给状元和榜眼的恩赐赏完了,正一边谈着古画一边等他回来。 “方小学士一路行去,为我等寻来了什么花啊?” 秋初花盛,无数花房捧着珍品等在街上,就期盼探花郎点中自家的花,往后一年都能靠此营生,可惜今年的探花郎姓方名旻,不是个属意珍品的主儿。 方旻捧上一枝红月季,红瓣黄蕊,花枝绿得沉,漂亮得晃眼,可这月季时时有,并不新鲜。不过探花郎将月季奉上金殿,还真是凌都有史以来的第一回 。 皇上饶有兴趣地笑:“月季?缘何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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