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一愣,作势要跪下谢恩被苏词拦住了。 苏词颇觉头疼,或许有些习惯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改变的了的,所幸余生还长,还有所期待。 “罢了,我不强求你收下了,我总可以在你这蹭一顿饭吧?”苏词调转了个话题。 “这是奴的荣幸。”李福回答。 之后苏词由着李福去忙碌,至少两个人可以坐在一桌吃顿饭了。 逝者已矣,至少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原先苏词相较于那些王公贵族,就穿的比较素雅,如今的锦缎变成了棉布,腰间的缀饰也少了许多,长发用簪子束起,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似的。 于记汤包的婶婶送了一块豆腐和几颗青菜来,林悸偶尔也会带上状元楼的酒菜邀请苏词一醉方休。 长安认识的人有许多,说得上话的寥寥无几,在苏词不再是世子的身份之后还愿意结识他的更是少之又少。 林悸却是不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利益,事到如今却是最没有利益纠葛的,唯有相知而已。 苏词将林悸带上了楼顶吹风, 斜阳黄昏,橘暖色的光芒笼罩着长安,这座城繁华而热闹,有的不止是纸醉金迷,还有人间烟火。 坐在屋顶上手持一壶酒微醺的醉意因为晚风而清醒了不少。 “认识你这么些年,竟也不知你武功也这样好。”林悸躺在屋顶上,一只胳膊枕着脑袋,一条腿屈起带着几分闲适。 当苏词不再是世子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朋友,有时候过来找他说说话,远离了朝堂的喧嚣和勾心斗角之后竟觉得时光是那样的美好。 “轻功不是武功。”苏词莞尔,偏头看了林悸一眼而后继续望向远方,停顿了一瞬过后说道,“更何况,花拳绣腿而已。” 在庙堂之中,武功高强只能做将军,善于谋略才能做元帅。 再者深陷其中,你不想争斗也不得不去争斗。 倒不如处江湖之远,快意恩仇。 “可大部分人还没有你这样的花拳绣腿。”林悸不可置否,“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学会这么多的东西的。 其实你是想做将军的吧?” 苏词饮了一口酒,觉得有些热意,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不,如今太平盛世,陛下网罗天下人才,无数人想登入庙堂。 但其实,庙堂并不适合我。 我也是真的喜欢雅乐。” 听及此言,林悸蓦地坐起身看向苏词问他:“你要离开长安了?” “如今我是庶民,在长安未免太不安全。”苏词开玩笑似的言语,“何况,长安困了我这么多年,也该出去走走。” 这富贵荣华打造的囚笼苏词飞出去了,却要困住自己的一生,林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实话,我有些舍不得你。 事到如今却只能说一句后会有期,你还会回来吗?” 毕竟没了苏词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了。 “苏家祖坟在这里,怎么就不回来了? 何况我只是去找个人而已。”苏词在心里补充,或许同他浪迹天涯也不错。 “找谁?”林悸好奇。 苏词看了林悸一眼,意味深长道:“心上人。” “苏允之的心上人,我倒是好奇苏允之能够看上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了。”听及此言,林悸愈发好奇。 “普通人。”苏词答,贩夫走卒农夫书生,他们想成为的或许是再寻常不过的角色而已。 物是人非事事休,终不似,少年游。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人已非昨日,苏词起身拜别:“殿下,我便先走了,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林悸还来不及挽留,便看见苏词轻灵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不免无奈地笑了,心道:也罢,便希望他得偿所愿吧。 最后的最后,苏词也没有向林悸要那个承诺,要山河无恙,要国泰民安?还是要林悸他日荣登大宝后为苏家平反呢? 本就是死后万事成空,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些都变得没那样重要了。 林悸想不想要那位置,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那是他自己的事。 既是朋友,既是知己,便该信他。 当夜,苏词去见了苏老爷子,祖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长辈,苏词是想要祖父同他一起离开的。 去见祖父的时候,他的屋内还燃着灯,祖父在屋内研墨,满地的宣纸都已经沾染了黑白字迹。 “爷爷,我想离开长安了。”苏词认真地告诉他。 苏老爷子看了苏词一眼,又继续题字:“终于舍得离开了?是要去找他了吧?离开也好,离开也好。” 苏老爷子的声音苍老带着点嘶哑,背脊微弯满头白发,在那一刻苏词意识到,祖父是真的老了。 心下的酸涩无以复加,苏词的双手握了握拳,略带期待地看着苏老爷子:“您跟我一起离开吧?” 苏老爷子笑了,脸上带起深深的沟壑:“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江湖,带我一个老头子作甚么,再说了,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家看看。” “祖父……”苏词欲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苏老爷子打断了。 “有句话叫做落叶归根,阿词,开国后我在这长安呆了大半辈子了,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苏老爷子敛了笑意,又看了苏词一眼,神色认真地告诉他。 苏词哑口无言,心中挣扎犹豫之下弯腰捡拾起了一张宣纸,上面是祖父的字迹: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祖父……是想祖母了……”苏词语调停顿略带几分不确定,看着纸上的字迹眼中酸涩。 苏老爷子摇头,长叹了一声:“不止是你祖母,还有我的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有你的爹娘,叔叔伯伯……” 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寂寥的,祖父是太孤独了,那个幼年时期苏词眼中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如今已是垂垂老矣的老者。 “祖父……”苏词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他清楚祖父的孤寂并不能从自己这里得到缓解。 “所以,让我留在这里陪着他们吧。”苏老爷子停笔看向苏词,略带安慰性质地拍了拍苏词的肩头,“你有你的人生,去吧,不用担心我,不是还有苏大他们照顾我。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祖父。”苏词后退两步跪下三叩首,“是孙儿不孝,祖父的养育之恩,孙儿来日再报。” “爷孙俩,什么报不报的。”苏老爷子受了这三叩首,否则苏词只怕更是内心难安。 苏词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祖父,犹豫着百般挣扎之下还是伸出手拥抱了他的祖父。 苏词闭眼,强忍着泪意,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温暖的怀抱…… 苏老爷子拍了拍苏词的后背,言语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调侃:“我还是喜欢那个撒着娇钻在我怀里喊爷爷的小阿词。 还以为阿词长大了,不愿意同爷爷亲近了……” “哪有。”苏词松开了怀抱否认。 “阿词在爷爷心里呢,就算多大年纪了,那也是爷爷的小乖孙啊。”苏老爷子微弯眉眼捋须,温柔地说道。 怎么能够是苏这个姓连累了他呢?苏词想:我生在苏家,才是三生有幸。 苏词离开长安是在一个秋日,天高云淡,一匹马一张琴一包行囊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 路过京郊的时候才发觉他的茅草屋和那处梅林已经不复存在: “雾凇沆砀,红梅映雪,吃酒饮茶,好不快哉。” “谢瑾,你舞剑就舞剑,敢把我的梅枝削下来一点可是要赔钱的。” “苏词,你就钻钱眼里去吧。” “火炉再烧的旺一些,太冷了。” “如此景致,不如我们接个飞花令?” “好啊……” “以何为题?” “不如就以这雪为题吧。” “我先来……” …… 到底是物是人非,有些的景致虽不复存在,却依然鲜活在苏词的心中,苏词停留半晌,终是策马扬鞭。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至此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第44章 ,我欠了你的 世上这么多人,不乏比他英俊的,比他知趣的,可为什么偏生喜欢他了呢? 明明自己从未去过江南,却是那样的归心似箭。 他们的命运明明不该交织在一起的,可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苏词如何思考也想不出原因,或许这才是喜欢吧? 一想到他,心里就被填满了,人生百味都想同他一起去经历。 苏词最开始被他吸引,是因为什么?因为他在游离身上看见了自己,他们的经历截然不同,却同样为了命运而挣扎着,游离百般强调他是杀手,他是没有感情的,苏词却从他的身上看见了少年人才有的纯粹与炽热,还有就是……自我厌恶。 因为自己是那样的无力,所以总想着对他好一些,不知道他的过往,也和他没有相处过多久的时间,却好似很了解他似的。 或许游离本来就是个很容易懂的人,这样的人很难得,一不小心就闯进了自己的心里,简单的喜欢过了界也就理所当然地断了袖。 还来不及欣赏如画的江南,苏词赶到姑苏的时候,望湖山庄已是一片萧瑟,苏词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向路人打听过后才知望湖山庄是被灭门了,几百口人一夜之间中毒身亡,原因不详。 在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苏词险先站立不住,耳中一片嗡鸣听不清周遭的声音,那样剧烈地喘息着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苏词握着手中的飞刀,刀刃不小心划伤了苏词的手掌,强烈的刺痛感让苏词清醒了过来。 望湖山庄覆灭了?是谁做的?游离吗? 他成功了? 怎么可能?几百口人又怎么可能是游离的手笔。 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游离还活着吗? 苏词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其他,也错过了陆川给他留的标记,用几乎身上的全部家当从醉梦楼得到了一个答案——临安。 苏词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临安,风餐露宿的他早就不是那个清风明月的贵公子。 几经辗转打听,关乎游离的消息半点也无,也幸好当初苏词问过游离的过往,知道他有一个叫做渺渺的妹妹,还有一位医术高明的红颜知己。 这才有了他们的消息,却也不知正确与否,只是站在房屋前怀着忐忑的心情轻扣门扉。 “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清浅的女声响起,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后被打开。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姑娘,约莫比自己矮了一头有余,眉眼里同游离有几分相像,警惕地望着自己问了句,“阁下是?” 苏词深吸了一口气,近乡情怯似的问了句:“请问姑娘,游离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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