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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温润书生

时间:2024-07-19 16:00:06  状态:完结  作者:木风雨

  他眼中恨意滔天,只恨不得现下将云胡给生吞活剥了,没有他,自己怎会闹到这么丢人的地步?几句揶揄而已,原是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的事儿,却让谢见君明晃晃地摆到台面上来,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够了颜面,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瘟货结巴!

  “阳哥儿……”,谢见君及时出声,他怕阳哥儿破罐破摔要加害云胡,自己上前一步,将云胡挡在身后。

  阳哥儿恶狠狠地剜了眼谢见君,冲他身后护佑得严实的云胡,猛吸了口气,艰难开口道,“云胡,今日是我行之不妥帖,望你大人有大量,莫同我这小人一般见识。”。

  “我不、我不谅解你、”,一直没说话的云胡乍然开口,冷不丁扔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造谣谢见君县试成绩、来历不明、还嘲弄他是个、傻子、我不会谅解你!”,说罢,他扯了扯谢见君,“我、我们回去。”

  “好……你说不谅解,那我们就不谅解。”,谢见君应下他的话,回身冲谢礼行之一利,二人相伴离去。握在一起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

  一直回了家,谢见君如梦初醒,紧握着云胡的掌心沁满了汗,他自觉自己逾距了,忙不迭松开云胡,摸着鼻子讪讪地问起他有没有受伤。

  云胡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只觉得方才好似做梦一般,他居然也能受阳哥儿的道歉,一时心情复杂,听谢见君问他有没有受伤,他吸了吸鼻子,立时猛摇了摇头,“我、我没事,我都是打得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阳哥儿他、他不会给别人看的。”

  以前他娘打他时,便是挑着衣服能盖住的地方下手,这样不会被外人瞧见,说她偏心眼儿,恶待家里哥儿。

  “那就行,没受伤就行……”谢见君低声讷讷道,余光中瞥见云胡垂在身侧的手,想到刚才自己就是握着这样一双柔软又略带些薄茧的手,心头蓦然冒起一阵燥热,惹来他心慌意乱。

  “我、我去灶房烧些水来。”他落荒而逃。

  “阿兄,怎么样?你是给云胡出气去了吗?”,满崽还躲在灶房里,谢见君推门时,吓得他一激灵,缓过劲儿来,抚着自己胸口,小声问起。

  “嗯……找阳哥儿给云胡出气去了。”,谢见君心不在焉地回道,弯着腰从灶台旁边拾柴火。

  “阿兄,你好厉害,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满崽脸上霎时绽开一抹笑,好似方才那个被阳哥儿气得几乎要掀破房顶的人不是他。

  谢见君满心想着云胡,对满崽吹捧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

  “可是阿兄,你为什么一直不和云胡生弟弟呢?也不和云胡香香?”,满崽话锋一转,双手杵着脸颊,抵在灶台上,稚声稚气地问道。小小年纪不懂情爱,只知道两个人感情好,就会凑在一起香香,还会生弟弟,这是小山同他说的。

  谢见君闻声微微一愣,片刻才意会满崽说的香香是什么意思,当下有些哭笑不得,“小崽子,即便将来阿兄同云胡有孩子,于你也不是弟弟呀,再说了,你说的香香,现在也不合适呐。”。

  “可是云胡一直都在害怕呀……”,满崽只觉得自己被阿兄敷衍了,急不可耐地辩解道,“阿兄不在家,云胡总是不高兴,也不爱说话,平日里闲时就坐在院子里往门口张望,只你回来,他才会瞧着有精神。村里人都说,等阿兄考上了秀才,就要休了云胡,进城里找新媳妇呢。阿兄,你不能不要云胡,满崽喜欢和云胡在一起,满崽不要其他嫂嫂!”

  谢见君笑意僵在脸上,连手中的干柴掉在地上都不曾发觉,脑袋里只有满崽那句“云胡一直都在害怕”,循环往复的播放着,扯得他心底生疼。

  他骤然才惊觉,因着他的犹豫,因着他无畏可笑的自尊心,让云胡这么久都活在惶然和忐忑中,活在村里戳心伤肺的闲言碎语中。

  他该是会有多难受?

  辗转一夜,谢见君心乱如麻,他确认再三,斟酌考虑了许久。

  第二日起早,他唤住云胡,

  “云胡,咱们今日不做豆腐了,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

  云胡没想,谢见君所谓的“陪他去个地方”,居然是要上山。

  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路不好走,脚下泥石滑溜,稍稍一走神,就滑个趔趄,二人一路都走得极慢。

  分明是谢见君要带他上山,可自打出了家门,他便拧着眉,一语不发,云胡担忧他是此行府试不顺,借着由头想出来散散心,他嘴笨,说不出什么会安慰人的话,便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攀石时,他一脚踩上了青苔,当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一旁冒着尖儿的石头上去,走在前的谢见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登时一个急转身,握住他的手,将他一整个带入了自己怀里。

  俩人双双跌落在草地上,摔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云胡正压在谢见君身上,忙不迭起身询问。

  “这草地松软,不妨事。”,谢见君单手撑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子磨破了皮,丝丝拉拉地疼。

  他小心站起身来,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蹭了蹭,“路滑,我带你走”。

  他冲着云胡试探着伸出手,原是想着小少年八成会拒绝,说自己没事,走慢些就好,却不料,云胡抬眸浅浅望了他一眼,顺势就搭上了他的手。

  谢见君心生欢喜,不敢轻易表露,只轻握着云胡细软的指节,脚下踩踏实了,才继续往山上走。

  一路上他都在斟酌着过会儿要说的话,怕自己一厢情愿,怕自己唐突冒昧,他状似有意无意地捏了捏云胡的掌心。小少年似是受了惊,猛地向后一缩,被他攥紧不放后,慢慢地舒展开来。

  谢见君心头喜意更甚,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连上山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转眼到了山顶。

  红日初升,穿透细密朦胧的晨雾,铺满整个林间。

  他寻了处干净石头,拉着云胡一道儿坐下,侧身为他挡住从山林里袭来的凉风。

  思虑了好些时候,一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搅弄着,半天,他望着云胡俊俏的脸颊,轻声道,

  “我这人啊,自小便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凡事也总是被动居多,我爹常笑我笨拙不通人事,说我不懂得主动,不懂得去争取什么,我以前想着,这样何尝不好?得之是我之幸事,失之也不会过多忧虑,但如今,我觉得,不对。”

  “诶?”云胡迷惑,谢见君好端端的,怎么同他说起这个来了,什么不对?为何不对?他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他越想越是茫然。

  “云胡,我想……不论其他,有一件事,我总得去为我自己,主动地争取一下……”,谢见君继续说道,他喉咙发干,微微沙哑的声音里溢着几分凝重。

  “我生来两世,见过这群山万重,见过这烟笼寒水,见过这白虹贯日,见过这半溪明月,纵然这世间秀色勾人心,但都不及千帆过尽后,料峭风雪之中,与我并肩而立的你。”

  云胡脸颊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将他淹没其中。他一时心如擂鼓,连呼吸都渐缓下来。

  “云胡,我同你说这么多,便只是想告诉你……”,他定定地看着面前清秀的小少年,从未有过的悸动打心底蔓延上来,连灵魂深处都跟着颤动起来,他本不善言辞,但倘若是将心中倾慕宣之于口,那便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

  谢见君深吸一口气,

  “云胡,我想,我是心悦于你了。”


第50章

  草树丛杂,密叶如织,他们隐在一片青苍之中,无人打扰。

  “吧嗒”

  一滴……两滴……

  莹润的泪珠顺着云胡的脸颊,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

  谢见君立时慌了神,心猛地似是被一双手,狠狠地掐住,疼得他乱了阵脚,连说话都磕磕绊绊,“对、对不起、云胡、是我、是我太唐突了、我不该……我不该……”。或许他不该说的这么直白,或许他不该说的仓促仓促,亦或许……

  总之,他把云胡吓着了。

  话音戛然而止。

  云胡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忽而垂下眸子,良久,嘴唇翕动了一下。

  “你、你是心悦我?还是、还是……”

  他说不出来,谢见君却倏地明白了。

  “自是心悦你,无关于同情、怜悯、孤寥、我知我心绪,皆由你一举一动所牵扯,如今便只想大大方方地告知于你,想同你做真的夫夫。”

  云胡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悄悄伸手,用力地拧了把胳膊上的嫩肉,吃痛地紧了紧眉头,眼前霎时变得清明起来,他不是在做梦,这都是真的。

  心底蓦然涌起一潮洪水,将他这些时日的恐惧与忐忑,一并淹没。

  他直直地看着谢见君,一时想起生辰之日的漫天烟火,一时又想起树洞里握住的那盏光。数不尽的欢愉,刹那间化作燎原的篝火,连被握住的掌心都燃烧起来。

  “为、为什么、会是我?”,他踌躇着,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他长到这般年纪,得来的善意屈指可数,村里多数人,连带着爹娘,都对他避讳不已,生怕沾染他的晦气,给自个儿家招来霉运。

  尽管这样,谢见君非但没有远离他,将他赶出门去,相处了这么久,一直善待于他,还斥责那些个欺辱他的人。

  但他还是他,是村里人嘴里那个“命格硬,克父克母”的瘟货,这满腔的爱意,不该是给他的。

  谢见君怔住,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声音都有些颤,

  “云胡,我倾慕你,便是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我这心里,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便是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他心里蓦然着急起来,云胡若是再乱七八糟地瞎想下去,恐怕就又要缩回他自己的蜗牛壳里了。

  谢见君忙不迭凑近,将人囿于一隅,而后郑重其事地问道,

  “所以,云胡,你可以允许我,心悦于你吗?”。

  问出这句话,还是他莫须有的坚持在作祟。

  后世他所见爱情,大多源自于顺其自然,合则成,不合则分,薄情者匆匆赶赴下一场情动,重情者沉溺过往,辗转疗伤。

  一段感情来得仓促,走得无声无息,但他自认为感情最原始给予人们的,应是悸动时的澎湃,互通心意时的欣喜,和掩藏在一束花下虔诚的表白,俗称,仪式感。

  正因为有这仪式感,才会让原本平平淡淡,朝暮交替的一天,变得同其他日子不一样。

  就好似他独自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在这一天这一刻之后,因着有云胡,他对往后的每一日都充满了期待。

  云胡还没从他的话里消化出来,这会儿人还是懵的。

  谢见君也没有继续逼近他,只默默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摘来的草叶,但若是云胡细心,便能看出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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