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阿南!”林羡玉紧紧抱住阿南,哭着说:“我们要死一起死。” 话音刚落,一道鲜血溅在门上。 林羡玉吓得脸色惨白,近乎绝望,阿南连忙挡在他身前。 紧接着,一个穿着西帐营军服、满身鲜血的人撞门而入,沉重的门板轰然倒下,他痛苦地躺在门板上抽搐。 林羡玉见过他,这人常在北门守卫,年纪不大,说着浓重的绛州乡音。 他的肩头被人砍出一个血洞,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就快要没命了。 林羡玉看了阿南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怀揣着难以想象的恐惧,顶着两张泛白的脸,鼓起全部勇气站了起来。林羡玉先冲到妆台边翻找出药箱,阿南则扯下一块软烟纱,两人冲到那守卫身边。 尽管屋外还乱作一团,金甲兵随时可能冲进来,尽管他们从未真正经历过战场,没见过这样可怕的伤势,但林羡玉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他扯开守卫肩头的衣裳,将药粉撒在上面,然后接过阿南递过来的软烟纱,从守卫的腋下绕到肩头,缠了五六圈。 他也不知道这样能否止血。 只是为解赫连洲的流火之毒,在翻阅医书时随意看到的,他的手止不住的抖,哽咽着说:“对不住、对不住……” 守卫睁开眼,看到他,虚弱道:“王妃,您……您快躲起来……” 林羡玉还来不及为这临时的纱布打上一个结,肩头忽然被人抓住,他仓皇抬起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陌生面孔。 是一个金甲兵。 他突出重围抓住了林羡玉。 金甲兵知道,事态发展到这个局面,他们这些太子的人再想从怀陵王府出去,已经没有可能,除非他以祁国公主为质。 他抓住林羡玉的肩膀,将其困在身前,一只手箍住林羡玉的脖颈,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沾血的尖刀。 “全都停下!”他高声喊。 乌力罕杀了面前的所有金甲兵,转身时脸色顿失血色。 一个穷途末路的金甲兵正抓着林羡玉,一步步走下台阶,他身形魁梧,眼神狠绝,尖刀在阳光下映出骇人的寒光。 乌力罕指着他,赤红着眼:“你敢动他一下,我定掘了你家祖宗三代的坟!” 林羡玉魂惊胆颤,声音都在发抖:“你缴械投降,怀陵王会饶你一条性命!你若是杀了我……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人的话让金甲兵有些许动摇,但他已经别无选择,身为金甲营的一员,若太子兵败,他不相信怀陵王会放过他们。与其被坑杀,不如拖着王妃一同赴黄泉。 他握住尖刀,抵在林羡玉的脖子上,只差一点,就要刺破皮肤。 “放我出去!”金甲兵怒吼道:“往后退,全都往后退!” 乌力罕不敢轻举妄动,他强忍着怒火,朝身后人抬手,使了一个后退的手势,所有人都敛声屏息地往后退。 就在这时,乌力罕注意到门里躺着的那个受伤的守卫,正挣扎着起身。 金甲兵的注意力全在前方,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动静。 乌力罕一边带人后退,一边观察着那守卫的动作,只见那守卫用牙咬着软烟纱的两端,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但还是提着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拿起一旁摔落的单钩枪,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等到那金甲兵听到声音,回头时,守卫已经握紧枪柄,朝着金甲兵的胳膊刺去,而就在此时,乌力罕飞身而上,两人一前一后,制住了金甲兵的手臂,尖刀应声落地。林羡玉见状立即挣脱出金甲兵的桎梏,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而金甲兵在濒死的状态下竟爆发出难以估量的力量,他一脚踢开守卫,又是一拳,直击乌力罕受伤的手臂,让乌力罕痛到一时失去意识,而金甲兵夺走单钩枪,径直冲向林羡玉。 林羡玉的瞳孔里映出他嗜血般恐怖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面前,飞身踢中金甲兵的胸口,金甲兵踉跄着往后退,但并未倒地。 他看清来人,脸色一怔,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握紧单钩枪,嘶吼着冲上来。 赫连洲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赤手迎上,拳拳到肉,在场的人甚至可以听到金甲兵下颌骨断裂的声音,下一刻,赫连洲将他踹翻在地,抓起他手中的单钩枪,抬手,没有片刻犹豫,直戳心脏。 有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 一如他杀太子那样。 他松开手,回身走到林羡玉身边,林羡玉含着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赫连洲……” 赫连洲跪在地上,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耳边说:“玉儿别怕,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林羡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我以为你失败了。” 他没有失败,他成功了。 这一日,他逼宫、弑兄,杀人,让皇城血流成河,他悖逆纲常,赶尽杀绝,犯下滔天罪行,甚至可能会成为史书上为后世所不耻的谋逆之徒,但他不在意了。 只要此刻能安然回到他的蝴蝶身边。 他紧紧抱着林羡玉,闻到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玉儿,我带你回南方。” 林羡玉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再难忍泪意,他扑上去圈住赫连洲的脖子,哭着说:“你能回来就好,南不南方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能回来,赫连洲,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能……” 陆谵站在廊下,他的手臂因为刚刚突出重围时受了伤,正流着血,但他并未理会,只怔怔地望向不远处的画面,半晌后,他转过身,在树叶掩映间黯然离去。 林羡玉哭得太凶,很快就没了力气,赫连洲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没等林羡玉说话,赫连洲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吻都要激烈,像火一样炙热,又像暴风雨般让林羡玉措手不及,赫连洲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贴向自己,唇舌缠绵交融。 也许是赫连洲此刻太需要释放,他的吻愈发粗鲁,几乎是无休止地攫取,像野兽吞食般要把林羡玉拆骨入腹,最后是林羡玉实在承受不住,两手抵在赫连洲的胸口,哼唧着求他亲得轻一些。 赫连洲这才如梦初醒,和林羡玉抵着额头,歉然道:“玉儿,对不起。” 林羡玉也不怪他,可嘴角酸得说不出话,只能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赫连洲的唇瓣,又用袖子轻轻擦去赫连洲脸上的血污,他用行动作出回答。 “玉儿乖,皇庭里还有一些事没结束,”赫连洲抚过林羡玉汗涔涔的额头,柔声说:“等我处理完,就回来陪你。” 林羡玉点了点头。 “我不会有危险的,别怕,”赫连洲亲不够似的,又在林羡玉的脸颊上落了一个吻,还不忘逗他:“玉儿是要当皇后的,当不成小寡妇。” 林羡玉本来想笑,可还是流出眼泪。 赫连洲没有告诉林羡玉上午发生了什么,他起身离开,安排好王府的守卫之后,再次入宫,宫里还有残局等着他处理。 他不可能让纳雷替他顶罪。 此刻的皇庭里一片死寂。 惠国公和金甲营的残兵败将已被纳雷和满鹘全部俘虏,赫连锡与骊涅衮的尸体摆在一旁,铁剌里见他回来,携宫门口的将士草伏般跪地,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随后西帐营的将士也一同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那声音如山呼海啸,顷刻间响彻整座都城。 赫连洲径直走到纳雷身边,纳雷拿出一把尖刀,已下定了赴死的决心,他脸色肃穆,道:“王爷,现在只有卑职自戕——” “把太子的尸体抬进皇上寝殿。” 纳雷愣住:“什么?” “抬到皇上面前。” 纳雷一头雾水,不明白赫连洲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军令如山,他只能照办,带着两个士兵,把赫连锡的尸体抬进正殿。 赫连洲余光扫过太子那张灰白的脸,他死状极惨,眼角、鼻子、嘴角、耳朵……都流出鲜血,赫连洲一时恍惚,竟忽然想不起他之前的模样了。 兄弟,他们没有这层亲情的联系。 至于父子……他从未在意。 赫连洲抬头望向那座恢宏的宫殿。 他拾阶而上,走到殿内,脚步声沉而缓,他听见德显帝痛心疾首的一声:“锡儿!” 赫连洲走到德显帝面前,对上德显帝惊恐的眼,德显帝颤巍巍地伸出手:“你这个禽兽,你杀了你兄长,是你杀了他——” “是。”赫连洲负手而立,毫无愧色:“儿臣杀了他,一刀毙命,骊涅衮也死了,铁剌里已经归顺于我,至于惠国公,儿臣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德显帝这才意识到,清晨的那封诏书只是赫连洲的伪装,诏书只是为了杀太子,而赫连洲想要的,不止是东宫太子之位。 “早在半月前,儿臣的府中已经收到朝中半数大臣的名帖,还有枢密院三部的投名状,文武皆有,纷至沓来。” 赫连洲平静地望向德显帝,拱手道: “事已至此,请陛下退位。”
第58章 “请陛下退位。” 赫连洲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宫殿里。 德显帝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质问道:“你已经是皇太子了,还要如何?” 德显帝满是沟壑的眼皮下含着无尽的悲怆,他颓然垂下身子, 伏在床边, 几乎要咳出血来,哑声道:“狼子野心, 难以恩养,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冷宫里!” “您觉得我没有死在冷宫里吗?您觉得我现在能活下来, 是因为您的慈悲心肠?”赫连洲往前走了一步, 微微俯身, 望着德显帝灰浊的眼睛,冷声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又怎会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我在军队里吃了多少苦,多少次, 太子逼着西帐营冲在最前头,等我的主力军消耗殆尽, 他再让金甲营去抢功劳。你分明都知道,但你不在意。” 德显帝颤声问:“你分明是不愿争的,是不是……为了那个祁国公主?就因为太子查出来他假冒公主, 你就残忍杀害你的亲兄长?你简直丧尽天良!” “那陛下呢?这些年你为了稳坐江山,不顾外戚干政, 不顾太子一党肆意敛财,大兴土木, 视万民如草芥,视亲生骨肉如蝼蚁, 这么多年,你用所谓的帝王术,让我奋勇杀敌、建立军功牵制太子的势力,实际上你只是想用西帐营将士们的血肉为你的嫡长子铺出一条光明坦途!” “但他已经死了,”赫连洲指向面色死灰的太子,冷笑一声:“他再也不会侍奉在你左右,喊你一声父皇了。” “锡儿……锡儿……” 德显帝哀伤欲绝,气断声吞。 赫连洲没有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只朝纳雷使了个手势,纳雷便领着西帐营的精兵猛将冲了进来,占据整座宫殿。
105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