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珉叫老板拾了三个,扭头问林师:“你吃不吃?” 林师垂着眸,浅笑一声:“出门前用过早膳了。” “也是。”刘景珉接过老板递来的包子,“他家的不好吃,改日我带你去城里最好的那家吃。” 林师感受到包子铺老板杀人般的目光:“……” “哇,”男孩抢过包子,迅速扒开包纸,一边扒还一边忍不住问,“你们聊了什么?我怎么瞧着那包子铺的老板在冲你翻白眼……” “兴许是眼睛不太舒服吧。”刘景珉耸耸肩,无所谓道,“三个包子,能带我们去了?” 男孩顾不上回他的话,迫不及待大口咬了一口包子,很快又失望了:“怎么是素的啊!” 他又接连咬了剩下的两个,见是肉馅包子,这才撅着嘴:“好吧,我带你们去。”
第11章 道观 步摇 乌远镇 林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周大。”男孩面嘴里嚼着包子,含含糊糊地回答他,“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周大。”林师从袖中掏出两块甜糕,“谢谢你为我们带路。” 男孩瞪大了眼睛,飞快地将甜糕揣进兜,又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有吗?” “这是全部的了。”林师摊摊手,浅笑道,“若你还想吃,改日可以去城西苏兰医馆找我。” “这么些天了,你身上怎的还能掏出些甜糕,”刘景珉觉得有趣,歪着头问他,“也没见你吃过。” 林师揣着手笑笑:“小孩子大多嗜甜,随身带着,有时见了就要给些甜食哄一哄,能开心些。” 刘景珉眼睛溜溜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了半个时辰,那个在城门处望着隐隐约约的道观终于清晰起来,空气中隐约飘来烧香的烟气,萦萦绕绕。 可往近处走,四周的烟又好像变成了雾,变得不真切起来。 刘景珉朝道观努努嘴:“先去道观里头看看。” “不行!”周大突然喊,他惊恐地后退了几步,“那个地方没人去,跟着我,不要乱跑!” “那更要去了。”刘景珉一挑眉,提脚要前进,“说不定那张半仙正好就藏在那里。” 周大瞪大眼睛,连叫好几个你你你。 “为何不能?”林师俯身和声道,“你可愿告诉我们?” 周大咽了口唾沫。 “以前那里是个什么墓,在墓上修了个道观,明明没人去,可是天天能在附近闻到烧香的气味,有的时候还传来唱歌的声音,特别诡异。”周大后退两大步,“总之,镇子上的人都不让我们靠近的。你们要是硬要去,你们自己去!我走了!” 他想是威胁下,没有立刻走,本意也就没有抛下两人的意思,可见林师和刘景珉两人不说话,他又急又气:“长安城里的鬼宅,乌远镇外的道观,在长安都是没人会去的,去了就出不来了!” “鬼宅?”刘景珉拿扇子点点下巴,像是听见了什么趣事,他勾起嘴角,“长兮,你觉不觉得有些熟悉,曾在哪里听过?” “那日听茶楼说书的先生讲的。”林师嗯了一声,“后来小语去瞧了,所谓鬼怪,不过是风过石墙缝隙传来的声音罢了。” “听得了?”刘景珉抬眼看向周大,眸子里带着些调笑之意,“没什么神啊鬼啊的,不过是人心自己吓唬自己。” 语罢刘景珉轻功点地起,周大全然拦不住他,急得直跺脚,林师摸摸他的头:“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先去镇子上等我们,去去就来。” “不行!”周大拉住他的衣摆,威胁不成,反倒要求起来,“你们非要去,那我跟着一起,我是会功夫的。” 刘景珉嗤笑一声:“小毛孩子。”朝他招招手,“跟上。” 林师和周大并排着跟着后面,他低头看向周大,见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安慰:“若是怕了,可以拉着我。” 周大咽了咽口水:“谁害怕了!我才不怕!” ...... 道观不大,却很是破败。林师刚一踏入门槛,抬眼向前望去,却瞬间怔在了原地。 耳边仿若竹林沙沙响。 太像了。 无神像,无贡品,只余几柱香,插在香灰上,几乎要燃尽了。 他见过。 从布局,到摆件,和他从前居住的山上,院子旁的那座道观,几乎是一模一样! 刘景珉抱臂站在院里,盯着里面那间屋子看了会儿,啧啧嘴:“奇也怪哉。” 周大一手拉着林师的袖子,一手遮着眼睛,闻言,把手叉开一条缝,悄悄透过来瞧刘景珉,问:“怎就奇怪了?” 刘景珉抱臂一转身,身后马尾一扫:“你说它是道观,可是里面没有神像,也没有贡品。这又叫什么道观?” 他蹙眉:“这香又是供的谁?” 于是迈步往香坛子那边走,探着头随意瞧了瞧。 他探手一摸,在香灰中摸出一断步摇,脸色刹时一变。 断了的步摇。 兴许是从前哪位香客不小心遗落下的,上香时不小心的,掉在了香坛子里,来上香的人少,便也无人发现,被风吹着,埋在了香灰下头。 可别人不识得,他却认得清清楚楚,这步摇上细细刻的,分分明是宫廷纹样! 这步摇,是个皇家女子才能佩戴的! 后宫嫔妃不允私自出宫,更别言到这偏僻地方。可近几任皇帝皆后宫不丰,现日在位的更是无所出,他也从未听说过哪个妃子被发落至此。 刘景珉蓦地一愣,一个人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文若公主。 虽同为刘家血脉,他也未和这位公主怎样熟,只小时候入宫,见过几面。 第一面乃先帝尚在,他年纪尚小,父亲还在世,与父亲入京前去拜见时。那日他跟在父亲身后,踏着深宫里的落雪,见两个小姑娘捧着马球从旁跑过,平整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会是她吗? 可她又为什么会到这里,被挟持?她是否还活着,几年不在长安,如今朝中又发生了什么? 刘景珉皱着眉头盯着那香坛子看了许久,手攥了松松了攥,最后索性将那断了的步摇往香灰里一扔。 这两人突然都愣愣的,把一旁的周大吓得不轻。 “你们怎么了?”周大的声音里都带了些哭腔,他紧紧抓着林师,想松开又不敢松开,“你们,你们不会鬼上身了吧!我就说.....” “别叫。”刘景珉蹙着眉轻斥,回身跨步,见林师面色不佳,朝他面前挥挥手:“长兮?” 林师猛地回神。 他衣袖下的手握了松,松了握。尔后轻叹一口气,拍了拍周大的小臂:“无碍,不过是想了些事情。” 他朝前迈了两步,勉强向刘景珉扯出一弯笑来,问:“还继续往里么?” “走啊。”刘景珉挑眉,神态自若地看着林师,好像刚刚望着香坛错愕的不是他似的,“那什子半仙说不定就藏在里头,正好抓了。” “小鬼。”刘景珉朝周大努努嘴,周大一时间有些怕他,往林师身后缩了缩。 “你说这里有座墓,你知是谁的?” 周大猛摇头,像是怕下一秒刘景珉就要抓他去开墓似的:“我不知,我只听别人说是有座墓的,入口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别问我!” “那便先去镇子上问问罢。”林师摸摸周大的头,“离得这样近,兴许镇子上有老人知道这墓的入口。况且...”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继续道:“这道观着实古怪,到底不可带着小孩子涉险。” 周大正欲说什么,我就说了吧,这里古怪得很,你们偏要进来,又忽的听林师说他是小孩,又要顶嘴道:“我才不是小孩子了,我会武功的!” 刘景珉看向林师,似笑非笑:“你也觉得古怪?”他没有深问,一摊手,“好罢,听长兮的,先去镇子上看看。” 两人方一踏入镇子,就见得乌鸟扑棱着翅膀散开一片,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腐气。远处灰蒙蒙一片,山簇着山,却怎的也看不清。 明明几个时辰前在长安城墙下,天高云阔,远处连绵青山还映得那样清晰。 周大倒像是进了自家门似的,熟门熟路的,不一会儿就招着手,且向林师告别,说那他口中的,传说中的葛老二喊他,叫他一同走着。 林师笑着同他挥手告别,直到他消失在巷角。 “流民。”林师这才皱眉,环顾四周,“乌远镇,皇城脚下,怎会有流民,还如此之多?” “这里离康家别院只有不到七里路。”刘景珉深吸一口气,“没有人管他们?” 康家别院,林师初入世不识得,刘景珉却熟得很。 这是座供达官贵族享乐的庄子,里头温泉汤池满着,美人娇贵奉着,酒肉享着,轿子抬着,马车拉着,在这京城里的王孙贵胄们,有谁没去过那康家别院,那便是妄来了城,妄做了官。 谁知那富贵庄子不远处,还有片烟气笼绕的镇子,里面乌鸦与流民共分一食,要死要活。 “周大。”林师望着那孩子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他也是这里的,我原以为他是住在城里,同早晨那群孩子一样的。” ... 不出两步,只见街边蹲着一位老者,正盯着两人看。 “老人家。”林师蹲下身来,“冒昧一问,您可知乌远镇外的道观下,是何人之墓?” 近距离看,才发现那老人不是蹲着的,而是双手拄地,匍匐在地上,林师刚一俯身,那老头便拽着他的衣摆,那雪白的衣摆立刻沾上了黑色的泥印。 林师倒也完全不嫌,就顺着蹲下来,正要问他为何,却被顺着衣袖紧紧拽住了手。 “小神仙!”那老头布满老茧与污泥的手紧紧握着林师,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小神仙!你是小神仙吗,小神仙回来了?” 林师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可那老者的力气大得古怪,他又使不得劲,只能任凭那手上的老茧磨得他发痛。 “阿悯,阿悯....” 林师有些不知所措:“您,您认错人了。” 刘景珉在一旁蹙眉,逾蹙逾深。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扇柄朝那手一敲:“松开!” 那手一痛,蓦地松开,林师反倒向后一个趔趄,被刘景珉伸手扶住。 刘景珉冷哼一声:“小叫花子还说道观古怪?我看这镇子是比那道观还要古怪。” 一个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公子莫怪,他是疯了。” 林师听见声音猛地回头,诧异:“他…...” “老疯子,疯了十多年了。”话者款款走向前,身上披着一件破袄衣,可气度却不似路边乞丐与流民,他悠声道:“你们想下道观下的墓?” “老先生。”林师作揖回礼,“晚辈冒昧询问,不知老先生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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