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只有酒的。”柳仪温还是想劝劝宋琲不要喝酒。 “比如呢?”宋琲将问题抛给了他。 “……”柳仪温几次张了张口,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好像也不知道真正能令人开心的事情是什么,他模糊的记忆有与父母放风筝的场景,那样大抵是快乐的,可是大晚上的又去哪里放风筝呢。 “殿下该自己想一想,有什么是能令你开心的,微臣陪殿下做。”柳仪温静静地坐在宋琲的身边,认真地望向他。 “我陪着你”这句话已经不是柳仪温第一次对他说了,每次说宋琲的心口都会被烫一下,好像他再也不是孤独一人一般。 “我现在就想喝酒。”宋琲同样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此时此刻唯有酒而已。 柳仪温看着宋琲眼底的迷醉与似有似无的疲惫,咬了咬嘴唇,最终做出了让步,视线落在了酒壶上,问道:“喝酒真的会让人心情很好吗?” “会的。”宋琲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我陪殿下喝吧。”柳仪温除了想要宋琲开心一点,还想着若是自己帮着喝一些酒,宋琲就会少喝一点了。 宋琲随即让林之盛又拿了一个杯子过来,倒了一杯递到了柳仪温面前。 柳仪温接过轻轻地嗅了一下,没有什么刺鼻的气味儿,然后小口地尝了一点,确实不辛辣也不甜腻的,像果酿一样,有淡淡的葡萄味。 宋琲见柳仪温拧紧的眉头松开了,笑道:“好喝吗?” “嗯,甜甜的。”柳仪温又尝了尝道。 宋琲举起酒杯和柳仪温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柳仪温是个乖宝宝,从来不喝酒,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并没有旁人所说的那样难喝,反正甜甜蜜蜜的,于是学着宋琲的样子将杯中剩余的酒液喝尽。 而他刚喝完,就发现宋琲已经喝第三杯了,甚至还让林之盛又拿了一壶过来,如果不说话聊聊天,宋琲可能会一直闷闷地喝下去。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不知道他们和殿下说了什么,但是不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所说的话,若是殿下十分在意才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呢。” 既然是太子的什么人,自然是要与宋琲不对付的,说的话只会是很难听,才会让宋琲难受得在喝闷酒。 “你倒是很懂。”宋琲深深地看了柳仪温一眼,饶有兴致地道。 “当然了,微臣幼时曾在太医院当过三年的捣药童,每日都被人欺负,后来我不把他们的欺负当一回事,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无趣就不欺负我了。”柳仪温以为宋琲与他的情况是一样的,那些就是通过欺负别人羞辱别人从而获取快感罢了。 由于年纪最小,他在太医院的那三年,总是受比他大的孩子欺负,不是藏他的药材,就是把他好不容易磨好的药混进土灰,要不就是在他的床铺上放小虫子,咬得身上起了一片红疹子。 柳仪温起先还是反抗的,但是越挣扎的厉害越是被欺负,渐渐地学会了漠视他们,那些讨厌鬼觉得他很无趣,欺负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又转头欺负别人去。 “可是有时候越是软弱才越会被欺负,小柳太医这是运气好,碰上的都是心思还不算恶毒的孩童。”宋琲觉得柳仪温少不经事,思想太过单纯,如果出现一个蔫坏的人,恐怕就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小白兔果然就是小白兔。 宋琲笑道:“下次有人欺负你,你狠狠地还回去,咱心地善良,但也不能平白被人欺负了。” 柳仪温脸色一烫,又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这样病恹恹的身体,同样希望能和其他人一样纵马恣意。” 不然也不会在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去练习骑射,不会在其他人都能去西京围场狩猎的时候跑到山上来打野味,柳仪温知道宋琲是向往的。 “但俗话说健康的身体是万源之本,殿下确实要好好静养,这段时间您的身体已经好许多了,假以时日是可以恢复如初的。”柳仪温安慰道。 “真的吗?”宋琲倒没有表现得多开心,就像是遇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的语气。 “当然了,”柳仪温肯定道,“殿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上天不会那么的不公平。” 他与宋琲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尽管他的表现让人觉得他有些不着调,喜欢捉弄人,宋琲并非人人口中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之人。 宋琲的嘴角渐渐翘起,心情在这一刻好得不行。 这一变化被柳仪温捕捉到了,“殿下,你笑了。” “我没有。”宋琲的表情骤然收起,一板正经着否认,然后喝了一口酒掩饰着。 柳仪温抿着嘴巴,想笑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眼睛都是弯弯的,他发现了宋琲的一个小特点,就是被人看穿心思后会变得害羞起来。 “身为医者,把希望寄托于上天可不对。”宋琲敲了敲柳仪温的脑袋。 柳仪温瘪了瘪嘴巴,摸着自己的额头,“微臣自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连师父都说殿下恢复如初的可能性很大。”
第15章 宋琲的身体有好转的迹象,这样的事情柳仪温自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师父,师父说这一切是他的功劳。 可是柳仪温心里明白,师父的药方已经在渐渐地调理宋琲的根基,没有师父的帮助,他也不能让宋琲的身体有所成效。 “你就这么相信柳庆啊。” 柳仪温对自己的医术产生怀疑,都不会去怀疑自己师父说的话,何况师父从来不说假话,于治病救人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出错。 “当然,师父已经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医者了。”柳仪温一脸的骄傲。 软软的小兔子变成炫耀的孔雀了。 “柳庆对你很重要?”宋琲问道。 “是,师父于我而言亦师亦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若没有师父,根本就没有现如今的柳仪温。 “我记得你的父亲也是医者。”宋琲说道。 “嗯,不过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离家的时候才四岁,很多记忆已经模糊,我只知道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是一个仆从带着我跑出来的。”柳仪温紧紧地捏着杯子的边缘,每每想起这样的事情脑袋都会觉得疼痛不已,他像是缺失了某段记忆一样。 可是那是四岁的事情,没有孩童还会记得四岁以前的事情,在外漂泊的那两年,是仆从告诉他自己的遭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仆从口中说出,以及脑海偶尔会闪回的几个片段,鬼哭狼嚎、漫天大火,惨不忍睹。 “我从济城一路逃到江南一带,好像在那里过了一段时间。”大部分的流民都会想办法往富饶繁华之所跑,甚至还会前往京城。 因为济城疫灾被当地官府隐瞒了下来,不少跑出来的人不敢在地方逗留,怕官官相护又被抓回去处死,只能往京城跑,事情闹大了被天子知道就不会坐视不理。 宋琲眉头紧锁,“我五岁时曾和父皇下过江南,在那里父皇才得知济城百姓之祸。” 才得知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自那日起,皇帝开始肃清地方官员,将一些不作为之人通通处置。 “我好像记得江南一带有位名医,叫许世仁,全科医者,医术了得,一生治病无数。” 许世仁…… 不知为何,听到这人的名字,柳仪温心中猛地一揪,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伤感。 “原本对疫病的治疗也颇有成效,可惜遇到了匪寇,将家里洗劫一空,惨遭灭门。” 可怖且冰冷的内容砸在了柳仪温的心头,“灭……灭门了?”他不可置信道:“可匪寇多出于黔中,江南一带安定不少,这些匪寇是从何而来?” “据说都是济城疫病遭难的流民,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最后成了匪寇。” 其实宋琲也不太相信,可是许世仁一生向善,从不与人结怨,不可能会有仇家,而那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从济城逃往各处的流民,有的行乞一路前往安全的地带,有的就落草为寇靠抢夺为生。 柳仪温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宋琲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认识许世仁?”宋琲疑道。 柳仪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只是他一生治病救人、心存善念,却落得这样的结局,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是啊,当时父皇头风发作,是许医师用金针入脑医治好了父皇,让他免于头疼之扰,可惜了,许医师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实施此法了。” 明明一开始是宋琲心绪不佳,一个人喝闷酒,到最后那壶酒基本都进了柳仪温的口。 柳仪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情低落,沉到了谷底,宋琲说的没错,酒是忘却烦恼的良药。 喝了酒整个人是轻飘飘的迷糊糊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想起。 柳仪温撑着下巴,一个劲儿地傻笑。 宋琲发了不对劲,将手指伸到柳仪温面前晃了晃,道:“你还清醒吗?” “嗯?嘿嘿。”柳仪温将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宋琲的脸上,依旧傻乐着。 宋琲笑了笑,无奈道:“小柳太医原来喝不了酒啊,醉了吗?” 柳仪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强硬着让他不要动,还是嘴硬着,就连说话都大舌头起来,“我……我没醉,就是……就是晕乎乎的。”然后抬眸望去,疑道:“殿下,你怎么有两个脑袋啊?” “你醉了。”宋琲十分确定地道,脸上的笑意却是分毫不减。 “啪!”柳仪温两只手拍在了宋琲的脸颊上,重重的一挤,“我才没有醉,是你在乱晃。” 这样冒犯的动作若是换了旁人,宋琲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那人是柳仪温,面上并无不悦与恼怒,甚至扶住了他的腰身,稳住他不至于踉踉跄跄。 宋琲不免轻声细语地哄道:“好好好,你没醉,是我醉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家……”柳仪温喃喃自语着,像是戳到了他的伤心事一般,眼角泛红,下一刻就滚下泪来,“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这是柳仪温下意识地反应,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情绪,许是与宋琲之前的谈话刺痛了他心底最伤心难过的事情吧。 “不哭不哭,怎么好好地哭起来了。”宋琲一边扶着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小兔子哭得眼睛红彤彤的,鼻尖也红红的,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柳仪温抓住了宋琲的手,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身上。 宋琲动也不敢动,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柳仪温身上特有的清香似有似无地飘来,撩得他心脏又在“扑通扑通”有力地跳动着,像是要坏掉一般。 “你的心跳好快啊,坏掉了吗?”柳仪温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盯着宋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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