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为他擦拭着伤口,手法已然很熟练。 重新包扎好伤口后,我拿起一块柔软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休息吧。”我干脆利落地转身欲走。 “臣还没喝药。” 我回眸,见他愣愣坐在床头,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沉默片刻,我看向他完好无损的右手,久久不言。
第98章 坠红湿云间 他将右手伸到身后藏起来。 “......” 分明知道这人下一步会做什么,我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无力感。 顾行秋这次受伤,简直像个得了便宜的三岁稚童,整天跟在我身后,就差没把“我受伤了,快来照顾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时不时就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一碰伤口就哎呦哎呦叫个不停,不碰了又叫嚣着不给他上药他会伤心而死。 每次我耐心告盤快要发作,又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模样说着好疼。 巫医这几日一直在给他清除余毒,辅以草药煎煮服食,嘱咐每天都得喝上两回方才能好的透彻。 偏偏那药极苦,顾行秋每次喝都极尽泼奸耍滑插浑打科,我深知此人不可能怕药苦,摆明了就是故意。 可也没有办法,这几日下来,闹得我焦头烂额,每次给他喂药恨不得拿东西将这人嘴堵上。 还有换药...... 我心头一梗,压根不想回忆此人是何等氓流之举。 这人之前......似乎并不这样。 我有些怀念从前光风霁月,和华内敛的顾行秋来。 想归想,我还是认命地转过身,走到桌边,端起了那碗还温热着的药汁。 毕竟这人为了我受的伤,不能不管,且朝野上下,似乎没几个人敢喂帝君喝药。 帝君也从不自己喝药。 药汁的苦涩气息扑鼻而来,我拿着勺子轻轻吹凉,然后递给了他。“张嘴。” 顾行秋听话地微微张开了口,随即眉毛拧成了一团:“好苦。” 我充耳不闻。 他又重复道:“你今天没给我带糖么?” “......”我黑着脸继续喂。 “萧珏,你是为了我受伤才如此?”他突然道。 “伤好了你就搬出紫宸。”我垂眸看着碗里汤匙,算是默认。 他微微一愣,不说话了,只缓缓地张开嘴,任由我将药喂入口中。 我放下药碗,想如平常般为他擦拭着嘴角残留的药汁,手指刚要触碰到他唇角时,却被他小幅度的躲开。 我动作一顿,干脆放下了手。 “臣想出去走走。”顾行秋侧头,不愿再喝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说道:“不行。” “......”他明显憋着气地将药喝完。 我把空碗放到一旁,“你先睡吧,朕还有事。” 刚转身,顾行秋却拉住了我的手腕,“一起吧。” 我身子一僵,回头看着他。 顾行秋的眼神诚恳,“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蹙眉发力想走,被这人紧紧攥住不松分毫。 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这人肩膀渗出血迹,躬身闷闷地咳了咳,顺带着手上力道猛地一松,不得已松开了我,我才猛地回神。 “你不要命了?!”我有些失态地责骂,坐回到床沿,他顺势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发丝触感柔顺。 “御医——” 我刚要开口,他就起身,用完好的右手捂住我的唇,打断未尽之辞:“别叫御医。” “伤好了。可我方才催动内息,皮肉又裂了,萧珏,你继续照顾我吧。” 他长睫微微颤抖,狭长眼眸中微微涣散失神:“......只要你别走。” “你什么毛病!”我骂道。 “我总觉得陛下若即若离。”他又埋在我颈侧不动了,自顾自喃喃,“我不知道怎么办。” 看他这样子,分明知道得很!我心下冷笑,这人自然吃定了我的性子,料想我对他没办法。 顾行秋抬头,目光灼灼,"不过只要陛下在,我就安心。" 我深吸一口气,好脾气地任由他抱着,听他继续絮絮叨叨:“陛下如今什么都不同我说,也不同我睡。” “朕一直睡在偏殿。”我强调。 “不一样,”他摇头蹭着我,重复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有些不耐烦。 “我是陛下的什么人?”他突然认真问。 我沉默片刻,隐晦地答:“都行。” “都行?”顾行秋往我颈处咬了一口,恨恨道,“什么叫都行?” 我吃痛躲开,蹙眉忍着疼道:“那你想做什么?” 顾行秋身形一僵,似乎话无可对,半晌终于被自己气笑了:“陛下这太极......是跟李玉山学的吧。” “你分明知道我想什么。”他低吼,“每日每夜,晨昏定省,我心里头想的,我不信你不知道!” “这几日你照顾我,事无巨细,分明体贴入微至极,可我总觉得你和先前分毫不差。萧珏,大婚后你便再不肯信我,是或不是?” 我也终于抬眸看他,认真思考了会儿,干脆利落道:“顾行秋,你扪心自问,大婚过后,若你是我,这‘信’还能剩下几分。” 顾行秋眸子通红,像是丧了气又强撑着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但还是暗哑着声如实作答:“......一分不剩。” 他似乎又要哭了的模样,仿佛走投无路的小兽,气急败坏又无话可说,情急之下被逼得几乎有些可怜了:“可......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将我......弃之不顾。”他声音更艰涩了,如同行将断裂的弦线,低哑的、像是砂石在我心间碾磨而过,有些许磨人,“你说过要和我过一辈子,你说你想的。”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乎用尽了力气方才平稳了些心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几乎透出点儿阴骜来,“山不邀我入宴,我便自设盛宴,这一辈子,你不能不管我,我活着一日,都要和你奔着老死去。” 他恶狠狠地:“除非你杀了我。” 我静默无言。 他抬眸盯了我半晌,终于彻底泄了气“你干脆杀了我吧,萧珏。” “免得你终日心烦。” “好啊,”我答应道,“省的负累几许。” 顾行秋:“......” 他眼泪彻底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要钱似地坠下来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哭,极为满意地欣赏了一番盛世美颜,面上不露分毫,差不多了便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这样,我怎么离开。” “留下来?” 他哽咽着,试探地问。 我沉默片刻,“我留下,但你要听话,好好休息。” 顾行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是一阵痛苦,“你又搪塞我。” 我作势要走。 “腿麻了,抱我一下。”他很快妥协了。 “......” 我皱眉,还是伸手将他横抱而起,他的腿软绵绵搭在我臂弯,整个人倚在我身上。 “你多重了?”我倒吸一口凉气。 “重了?”顾行秋眸子仍旧是红着的,方才哭过一轮,秾长眼睫被泪水打湿成数绺,就连柔软唇瓣都渗着水色,“你抱不动吗?" “......能。”我收回视线,喉咙不知为何有些干。 我走向窗柩边,把他安置在窗下的贵妃榻上,那里阳光正好,“晒晒太阳,对你身体好。” 顾行秋闭上眼:“若有陛下在,自然什么都好。” 我给他盖上毯子,“好好休息,别乱想。” 他握住我的手,“你陪我,我就休息。” 我挑眉,坐回他旁边,“我在这里,别闹。” 顾行秋终于安静下来,呼吸渐渐均匀,默默看着窗外某一点。 我视线落在他身上,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有些不敢看他的唇。 “你想亲我。” 我心里一惊。 顾行秋没有看我,偏偏勾唇一笑,笃定道。 “哦,”我干巴巴地移开视线,“是这样。” 他侧头看窗外花儿开的正艳,“怎么,陛下光是想想就够了?”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难弄了。
第99章 【大结局上】 风从半开的窗柩中吹进,带来一丝丝暖意和花香。 我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脸庞,那被阳光轻抚的轮廓透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温柔。 “陛下只想吻我吗?”他突然开口。 我心跳有些快,抬眼望向窗外,避开他的目光:“嗯,或许吧。” 他轻轻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头靠向我,闭上眼睛。 室内静谧,只有窗外的花影婆娑。我凝视着他,见顾行秋睫毛轻颤,唇瓣微启,一如当年初见,也是在客栈窗边,我拾阶而上,撩帘见他,只是这人此刻远不似那时疏离,倒显得有些讨好了。 许久,我轻吐一口气,缓缓靠近他,顾行秋却突然睁开眼,目光幽暗直视着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那陛下肯给我一个名分吗?” 我心头一跳,面上尽力保持平静:“你是帝君。” 距离近得我能数清他丝丝缕缕的长睫,呼吸交织,暧昧至极。 我俯身如他所愿般放纵自己轻吻他的额头,感受到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 “陛下,”他低语,“可......还能似从前一般。” “我觉得......”我终于开口,声音不知为何也有些哑。 顾行秋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光,“什么?” 我微微俯身,刚想说些什么,骤然见窗外一道人影闪过,“......没什么,”我忽然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我没有看他,促促出了殿门,宫二已在外等候,见我出来,拱手肃然道:“陛下,抓到了,现在要见吗?” “自然,” 我理了理袖子,“可别让人白跑一趟。” 我到了偏殿,侍卫押着人上来,我抬头一瞅,“哟,熟人。”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六子努力想挣脱开侍卫的桎梏,连连求饶。 正是那夜我在廊下看见的小太监。 “陛下,此人鬼鬼祟祟,借着打理花枝的由头在陛下殿外迟迟不去,行踪可疑。”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开他,“我记得你,你叫小六子?” “回陛下,奴是小六子。” “你为何在我殿外徘徊?”我俯下身,饶有意思地看他。 小六子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陛下,小的只是……只是想看看新栽的花长得如何。” “哦?仅此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反问。 “是、是的,陛下!”小六子急忙点头,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宫二在一旁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这番说辞。他上前一步,低声对我说:“陛下,宫三方才传来消息,说是晏将军那边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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