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迷迷瞪瞪睁开眼,眼神迷蒙的看着林斐,突然站起身,摇晃着身子朝林斐拱了拱手:“我失态了,还望监正别见怪。” 林斐扶住穆清,重复道:“不会,扶你去休息吧。” 穆清忙摆手:“哪有客人还在,主人便去呼呼大睡的道理?” 林斐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穆清想想也是,他不能不让林斐休息,他挣开林斐的手,扶着桌子:“我送你。” 林斐摇摇头,穆清这样还怎么送他? 他道:“我扶你过去,你且安眠,不必管我。” “不成,不成。”穆清嘴上说着,可腿脚根本不听使唤。 林斐知道跟醉酒之人说不通,不由分说把穆清扶到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轻轻拍了拍:“你且安心休息,我走了。” 穆清偏过头,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看他,只是不住低喃:“失礼了,失礼了……” 林斐离开后,阮小六收拾了碗筷也离开了,他在太学另有住处,穆清的学舍是留给聂昭和穆清的。 屋里只剩下穆清一个人了,他躺在床上,失神的盯着屋顶,明明喝了那么多酒,为何却越来越清醒了呢? 他拉起被子蒙住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掉,他知道他不该多想,至少要先问过聂昭再做定论,可聂昭今日的作为他全都看在眼里,过往他不屑一顾的谣言在此刻如万千细针,不断侵袭他脑海的每一个角落,扎的他头疼欲裂。 聂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穆清蜷缩着身子,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被子一抖一抖的,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抽泣。 聂昭皱着眉,大步走到床边,伸手要去掀被子,穆清却抓的被子死紧。 聂昭手顿住,他脱了鞋在穆清身后躺下,把穆清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被子,低声哄着:“清清莫哭,听我同你解释好不好?” 穆清没有说话,聂昭也不逼他,只是不断拍着被子安抚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清抽泣的声音终于歇下,他平复了下呼吸,从被子里钻出来,瓮声瓮气的说:“解释吧。” 聂昭道:“你转过来,我同你解释。” 穆清立刻就要拉被子再把自己遮住。 聂昭忙摁住穆清的手,哄道:“别气了,我与他什么事都没有。” 穆清动了一下,依旧不回身,聂昭就继续说:“你也知我母后和陛下都不喜我,我幼时宫人对我多有懈怠,有次我中毒,无人为我请御医,是其玉路过帮了我,他……”聂昭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他于我有恩。” 穆清翻过身来,眼睛红彤彤的,其间夹杂着心疼难过,他知道聂昭艰难,却不想竟自小就如此艰难,他以为至少皇后作为他的母亲,该是爱他的。 他把被子搭在聂昭身上,靠进聂昭怀里,紧紧抱着他,他虽父母双亡,但身边之人皆待他极好,便是他小病小痛,也有一堆人挂念,可聂昭贵为太子,他身边之人却罔顾他的性命,再想到聂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穆清更觉难过,不禁也对顾其玉生出几分感激。 聂昭回报着穆清,几乎要把穆清嵌入他的骨血,面前的少年为何会如此的可人疼,他有些后悔拉他入局,却又不舍得放他离开。 他合起眼,声音轻缓却又苍白,他说:“其玉性子骄纵,说话口无遮拦,若是有什么让你不开心,你且忍让几分,回来告诉我。” 穆清轻笑一声,随口道:“难不成你还帮我出气吗?”顾其玉是聂昭的恩人,穆清又怎忍让聂昭为难? 聂昭道:“对,帮你出气。” 聂昭没有骗穆清,现下虽不能立刻就还回去,但他会一笔一笔记着,待时机成熟,他定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至于恩人……聂昭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当初他中毒确是将东宫腰牌给了顾其玉,只是顾其玉是聂珏的伴读,又怎么会管他的死活?他半路丢了腰牌,腰牌被另一个孩子捡到,是那个孩子为他请了御医,他才得以保命,可事后,顾其玉竟冒认了他的“恩人”,认的心安理得。 聂昭知道其中少不了贵妃的手笔,可惜没有一个人为他撑腰,他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 之后顾其玉便借着恩人的名义经常出现在他左右,聂昭知道他接近自己定然是被授意,既然贵妃他们想要一个能拿捏他的软肋,那他便送他们一个软肋。 只是这些话,他不敢同穆清说,他希望在穆清眼中他就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总好过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穆清笑了起来,见到顾其玉时的沉郁一扫而尽,他道:“他既是你的恩人,我多忍让他一些也无妨。” “委屈你了,日后我定会补偿你。”聂昭亲吻着穆清的头发,怎么都怜惜不够。
第17章 聂昭等穆清睡熟才起身,他站在床边,看着穆清的睡颜,手指揉捏着他的耳朵,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觉得不够,又亲了亲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束宁一直在学舍外等着聂昭,待聂昭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殿下。” “怎么样?” 束宁低声道:“您离开后,他便去了隔壁雅座,宸王也在。” 聂昭哼笑一声:“聂珏可真是一点气也沉不住。” 束宁也不由扯了下嘴角:“顾公子一进门,宸王就问他您可曾变心,顾公子让宸王放心。” “他信了?” 聂昭之所以找穆清,只因贵妃母子觉得手中软肋不足以威胁到他,在顾其玉游学前,还曾设计顾其玉勾引他,若非如此,聂昭也不必费心为顾其玉延请大儒,借机支开他。 聂昭只是打算送个软肋给那对母子,可没打算把自己真搭进去,支走顾其玉后便想着找个人做挡箭牌,好打消贵妃母子的疑心,只是没想到…… 想到穆清,聂昭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下。 束宁看了聂昭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他继续道:“信了些许,只是还是叮嘱顾公子,让他一定要继续……”束宁斟酌着用词。 聂昭满不在乎道:“拿捏孤?” “是。”束宁垂首,这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 聂昭讥笑一声,顾其玉自小虚荣心便极盛,喜欢别人围着他转,这样的人最是自负,亦最好拿捏,聂昭只要稍稍表现出来一点待他不同,他自会让所有人都认定他对他情深义重。 如今他要继续“拿捏”,折腾的手段无外乎就那么几种。 聂昭想了想,对束宁道:“待会儿你去找下齐光,让他必要时帮穆清解围,孤担心顾其玉会针对穆清。” 齐光便是当年真正为他请御医的人,只是为了迷惑贵妃母子,表面上他依旧是贵妃党,只是私下里为聂昭办事。 穆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聂昭已经离开,想到昨晚聂昭的话,穆清轻叹了口气,虽说他不会与顾其玉计较,但若是可以的话,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洗漱完收拾好东西,阮小六已经给他备好早饭,穆清吃过后便去学堂了。 刚到学堂,便见那些官宦子弟围在他的座位前,穆清缓步走近,这才看到一个少年坐在他的位置上。 少年锦衣玉袍,眉目间皆是得色,他漫不经心的同那些官宦子弟说话,目光四处游离,最终落在穆清身上,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起来。 是顾其玉,穆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周围那些官宦子弟见顾其玉看向穆清,也都跟着看过来。 顾其玉站起身,踱步到穆清跟前,上下打量了穆清一圈,啧了啧嘴,语气中满是不屑:“你也在上舍?” 太学分外舍、内舍、上舍,入学会先行考核,成绩普通者入外舍,成绩优异者进内舍,至于上舍,则是从内舍中选精英之才,其中经考核的有二十人,另有十人缺给京中权贵子弟。 穆清来时,上舍便缺一人,没想到竟是顾其玉。 穆清心下叹息,他本不欲同顾其玉起争执,恨不得见了他便绕道而行,可现在却不得不与顾其玉对峙。 他指了指顾其玉刚刚坐的位置:“你刚刚占了我的位置。” 顾其玉回身看向那个位置,又踱步回去,继续坐在那里,他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穆清,别有深意道:“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围着顾其玉的那几个官宦子弟见状,立刻站到顾其玉身边,与穆清之间界限分明,他们维护道:“鸠占鹊巢,穆清,识相点还是让开为妙。” 若是之前他们忌惮聂昭还不敢如此嚣张,如今顾其玉回来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聂昭为何对穆清青眼有加,还不是因为顾其玉吗?如今正主都回来了,还有冒牌货什么事? 穆清不欲与他们争辩,何况不过一个位置罢了,他也不愿因此跟顾其玉起争执,他不想聂昭为难。 穆清没再理会他们,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自谢敬贤退学,裴修文告假后,上舍便又空出两个位置。 顾其玉见穆清不与他争辩,甚至表情都无波无澜,虽然他一招得胜,却丝毫不觉痛快,他那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格外难受。 一上午顾其玉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折腾穆清才能痛快。 虽说他知道聂昭爱他爱到不可自拔,知道聂昭只是把穆清当做他的替身,可一看到穆清,想到别人拿他当自己的替身,还是有些不忿。 他堂堂武安伯嫡幼子,自小锦衣玉食,受尽万千宠爱,便是当朝太子都对他青睐有加,而穆清,不过是个乡巴佬,靠着识几个字便妄想取代他,简直是荒谬可笑。 顾其玉侧目看着穆清,穆清穿着太学统一做的澜衫,澜衫套他身上松松垮垮,不显半点身形,再看他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朴素木钗,又得意起来。 他自小到大聂昭不知送了他多少东西,再看看穆清,怕也收不到什么好东西,赝品毕竟是赝品,怎配让人费心? 穆清自然不知道顾其玉的想法,聂昭给他送了很多东西,只是他多少有些不自在,是以聂昭不逼着他穿,他便不会穿。 起先聂昭也会让他穿戴,之后见他确实不爱,便作罢了,转而开始给他送书本笔墨,这些穆清自是欣然收下。 上午讲学结束后,穆清抱着书本便离开了,几乎每日聂昭都会来陪他用饭。 穆清刚出学堂就见聂昭立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他嘴角翘起,刚要往聂昭的方向走,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狠狠撞了他一下,他没防住,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身后有人伸手扶了他一下。 穆清回头看去,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穆清依稀记得这人叫齐光,也是官宦子弟,只是不怎么同其他人厮混,只默默站在那一堆人里,无声无息的像个透明人。 穆清颔首,谢过齐光,再转过头去,便见顾其玉朝着聂昭跑去,边跑边扬声喊着“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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