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前在这世上...还想再见最后一个人吧。 “阿辞!你...你别这样,你回来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李徐摔下马,连滚带爬地往谢辞那边跑,脸色惨白,声音已然变了调。 “我不做皇帝,我们忘掉这里所有的一切,一起离开行吗?求你了,求你了!” “该忘的已经忘了,我一人领罪,我死之后,望你莫要食言。” “我一定会食言!”李徐病急乱投医,转为威胁道:“谢辞!你若敢死,我便将你全族流放,朋友故交,哪怕是奴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随便吧。”谢辞望着眼前那人轻轻笑了声,“人各有命,我的命就到这了,自救不暇,何以救人?” “不!不不!阿辞,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皇位、我的命,我都给你!你杀了我吧!你不许死!” 谢辞轻轻摇了摇头:“即便不能马革裹尸,也该耻于曾为笼中鸟雀。” 或高台楼阁之上的美酒佳酿,或碾入尘埃的滔天恨意,于他来说已如过眼云烟,散就散了。 “不!我错了,我错了阿辞!求求你!我放你走!你去哪里都可以!我什么都不要!我再也不见你了!我只要你活着!求求你了!阿辞!” 已经...没必要了,谢辞含起笑,拍拍胯下的白马,白马长啸一声,嘶鸣穿过山风透着无尽的悲凉。 “照雪,再送我一程吧。” 一滴泪从白马的眼中滑落,世间少有的良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崖边一跃而下。 “不!不要!!阿辞!!阿辞!!” “陛下!!陛下危险!不能跳!不能跳啊!!” “不能跳!快拉住陛下!!” “谢辞!!!”
第一百七十一章 秋来满院又盈香,只见桂花不见人 乾明殿门窗大敞,穿堂风过时偶尔带得窗子发出吱呀声。 大殿中央蜷缩地躺着一个人,月白色衣袍与散开的长发铺在地上。 未着鞋袜的脚露在袍子外,因凉风发白发红。 头枕着冰冷的地砖,地砖之上是一层又一层的泪水。 干了一层又落出一层,那双眼睛好似永远含着流不尽的泪,眼眶血红悲凉至极。 “阿辞...” 冻僵的手指小心回握住那唯一一个可与牵念之人相连的物件,可实在无力握紧。 无能无力,无可挽回,是这世间最能令人生不如死的八个字,而今一一刺在他的心上。 明明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冷,心却愈发疼痛难忍。 笃,笃,笃... 拐杖拄地之声越来越近,衣着华丽的老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迈进大殿,而后摆手遣退了身边人。 “哀家听说皇帝已经一个月未临朝了。” 谢秀云走到李徐身边慢慢蹲下去,尽显老态的手伸过去抚了抚李徐的头。 “小五,你是皇帝了,应已天下为己任,如今怎么好似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李徐抬起眼眸,视线早已因连日不休的泪水陷入病理性的模糊。 那张似美玉温雅的面容,而今憔悴不堪,下巴生了一圈胡子,一月时间人已消减得可怖,瘦骨嶙峋判若两人。 谢秀云心疼地叹息道:“小五,跟祖母一起出去吧。” “祖母?” “是祖母,小五听话些,起来吧。” 李徐好像刚刚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一时间眼泪决堤竟哭出声来。 “祖母,我错了吗?我只是爱他,我想让他也爱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他还是走了...” 李徐双手攥住谢秀云的袖口苦苦哀求:“我不能没有他,祖母,求求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吧,求你跟他说让他回来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谢秀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孩子成了这副模样,心痛难忍,对于李徐做的一切,她无法认同却可以理解。 而对于谢辞所经历的一切,她唏嘘痛心,更自责于自己无法真正责怪李徐。 “你想用他得到权力,又想用权力困住他,然鱼和熊掌安能兼得?你要知道,你想困于笼中的原本就不是笼中之物。” 谢秀云手掌轻轻覆住李徐的额头:“小五,你是错了,但错不该只归咎于你,没有人教你如何去爱一个人,你独自胡乱摸索着,生出偏执,生出自私,才酿成如今结果。” “我会改,我一定会改。”李徐泪水后的瞳孔空洞似疯癫,“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阿辞,祖母,求你找他回来吧,我什么都会改的!” “你既然会改,就不该执迷不悟,阿辞何其无辜,他本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万丈悬崖,尸骨无存,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李徐松开谢秀云的衣角,“你说得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他没死!我一定要找到阿辞!我要找到阿辞!噗咳咳咳咳咳!” 鲜血自喉咙喷溅而出,整日陷在痛苦中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失去生机。 “小五!小五!来人!传太医!” ········ ········ 我有一个自年少时便心悦的人。 他笑着我就高兴,他哭着我就心痛,万千欢喜只由他而生,到死心里也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从前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多年,后来他终于肯转身面向我,可到最后我还是弄丢了他。 我弄丢了我生命中最重要、最深爱的那个人。 没有人教我要怎么去爱一个人,我以为我做的一切是可以留住他的,却不知道那只会让我和他渐行渐远。 如果“爱”这个字也有典籍记载、也有名家批注、也有先生教授、也有考试检验....就好了。 我一定会白日学、夜里学,字字句句求教,考到甲榜第一再去爱他。 不要...再弄丢他。 阿辞,我后悔了。 求你,回来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谢竹越 “你个贱骨头!让你当马都当不好害我摔一大跤!找死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您有...有点重。” “你他娘还敢反咬!给我揍他!” 命令一下几个小厮立刻撸起袖子,把趴在地上被当马骑的小乞丐围起来拳打脚踢。 一旁稍长几岁的小少爷一边揉着胳膊腿,一边指着地上挨揍的小乞丐不歇气地骂。 巷子里路过的人见指使者锦衣华服接连绕开,事不关己只当是没看到。 骂声和拳脚声很大程度地盖过了哭泣的求饶,但还是被听到了。 谢辞提着鱼篓哼着曲子,听到巷子里的动静好奇地走过去,看到眼前情形裤腿还没放下就冲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呢!住手!” 鱼篓飞过去砸在其中一个小厮的头上,篓中的泥鳅鱼高高飞起天女散花似的洒下来,溅了几个人一身泥水。 “谁啊!从哪窜出来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无故被泥鳅砸了头的小少爷气得要死,指着谢辞指挥道:“连他一块揍!” “嚯,怎么谁都敢揍啊。”谢辞一脚踹在冲过来的小厮身上,掂量着对方人多又有大人在,没准要吃亏,便扯下腰牌举了起来。 “看清楚!可别错认了,毕竟..我掉一根头发丝,你们都得掉脑袋哦。” “什么东西!” “少爷,是...是谢家的人。” “谢家?你确定?” “千真万确啊。” 谢辞提着腰牌走过去,近距离给每个人展示一遍,用欠揍的表情晃了晃脑袋。 “看清楚了吗?我家的护卫就在外面等着呢,不想死就赶紧滚,奥不,把泥鳅给我拣回鱼篓再滚,好不容易抓的呢。” “凭什么!” “蠢猪,当然是凭这块腰牌啦。” “你敢骂我!” “哎哎哎少爷。”几个小厮把要冲过去的人拦住安抚道:“算了吧少爷,咱忍忍,谢家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啊。” “谢家就能仗势欺人了!不怕我传出去!” 谢辞转起腰牌上的绳子道:“不怕呀,我就是仗势欺人了,怎么了?谁让我比你会投胎呢,略略略,气死你,我不仅骂你,你再横我还揍你呢。” “你!” “哎少爷,消消气,真的不能惹啊。” 几个小厮一边拦住自家主子,一边按要求把地上的泥鳅鱼拣回鱼篓里,赔着笑脸恭恭敬敬递给还没自己胸口高的世家祖宗。 谢辞拎着鱼篓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道:“原来恃强凌弱这么爽的啊,怪不得你们一群人要在这欺负他一个呢,现在境遇调过来感觉如何呀?”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嘉良侯府,谢辞,有本事现在就揍我呗。” “谢..谢辞?你是嘉良侯的...”刚还气焰嚣张的少爷立刻熄了火,没有小厮拦着也不敢再上前。 谢辞笑得更欠揍了些道:“因为对方的身份比自己高,一不小心就会丢命,所以只能任由对方欺负的滋味又如何呀?” “小..小人不知道是嘉良侯世子,才....才..” “哼哼,欺软怕硬,脸变得真快。”谢辞看向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指着对面穿着锦衣的富家少爷道:“向他道歉。” “什么?这...我向他道歉?他就是个乞丐。” “已经不是了,从前那些夯货是不是跟你一伙的?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人了,谁再敢欺负他,小爷卸谁的腿!道歉!” “对..对不起!” 喊完一群人就追着自家被气跑的少爷离开了巷子。 小巷子空荡下来,谢辞蹲到男孩身边歪着头去看对方埋起来的脸。 “哇小哭包,这都第几次啦?你怎么每天都在挨揍啊?你是不是故意在这儿等我救你呀?” “我..没...没有。”男孩一边抱着身体一边一抽一抽地擦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哈哈哈!逗你哒,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我...咳,没有。” “哼,嘴硬,我叫谢辞,可是你好几次的救命恩人,所以...你要不要跟着我?以后我做你的老大罩着你,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真的..吗?” “那是当然,跟着我,我就罩着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要不要做我的人?” 男孩抽搭下鼻涕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太好啦,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小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 谢辞满脸疑惑:“怎么会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有名字啊。” “我...不知道..”男孩摇摇头眼泪又悬了出来。 “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别总哭哭啼啼的,会被嘲笑是爱哭鬼。”谢辞拍拍胸脯道:“不就是名字吗,我帮你取一个,我姓谢,你跟着我以后就也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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