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楼月!你要是再啰里啰嗦,磨磨唧唧的,我就把你女装全都扔了,让你自己买去!” “别!师姐,我起来还不行嘛,你们女孩子衣服都太贵了,你这一套够我大半个月钱。” 顾楼月连忙起来换衣服,三下两下便穿上了身,拍了拍衣摆,秦烟直接又给他肩膀一巴掌。 早这么利索不就完事了嘛,费老娘这么长时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顾楼月这个人突然抠搜了起来,赚到的钱旁人连看都不能看一下,且也不知道这混蛋私藏在哪里,每年也不愿意买几件新衣服,穿的都是醉生楼伙计给的旧衣服,就他现在身上这件,还是秦烟过年时买衣服时顺带帮他带的。 “师姐我走啦,回来给你带好消息!” “快去,快去!眼尖些,别看错了啊!” “行,我知道啦!” 顾楼月噔噔噔的跑下来,趁着厨房还没人来,偷摸拿了几个昨天没倒掉的果子塞在怀里,当早饭吃。 清晨的京城雾气很浓,尚未入夏的季节还有些寒意,可大街上来往干活儿的却多了不少,估计也都是知道今儿春闱放榜,官宦人家毕竟出来候着,等着从他们手上赚点钱来。 放榜的地方在朱雀大街最前端的位置,这里既靠近书院,又靠着集市,不远处还有不少宅邸,可谓是京城最中央处;平常这里就如同个三八线,谁都不会路过,路过也不会瞧几眼,今儿倒是不同,不光是围了一圈圈的人,甚至还有的打个铺盖卷就睡在地上,顾楼月到的时候,他人还没醒呢。 “顾兄,你怎么也来了?” 顾楼月正愁没地方挤进去呢,而人群中,钟贤早就看到了他,朝他打着招呼。 挤过层层人群,顾楼月费尽千辛万苦才到钟贤的面前,“我出来干活,就顺带来看看。” 顾楼月没告诉吕传道和钟贤自己在青楼的事,以至于现在,在他们眼中,自己也就是个专门为徐家来送信的小厮。 “怎么样,紧张不?”顾楼月问道。 “还行吧,就跟寻常一样。” 钟贤说着放心的话,可底子还是有些虚,眼神不停地往一旁瞟,估计也是紧张的。 顾楼月自然是能看出来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说不定你还是头名呢!” 钟贤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在人群里面大喊了一句“放榜的人来了!”,立即将所有人的精神都提高了一个档次,大家伙几乎都伸出头盯着那走来的几个官兵。 官府的人先是喊着让场地清一清,然后便有几个带着梯子和写有考生名字的榜单挨个走来,其中一人踩上梯子,用浆糊在墙上刷上两下,然后张开榜单最里面的那份,准备贴在墙上…… 通常,第一份贴上的便是此次春闱会试的第一名至第三名,也是众人最为关注的一份儿榜单,只要是上了这一份儿,那将来必定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一甲第一名……钟贤!!!” “钟贤!你是第一名啊!”顾楼月兴奋的说着,顺带还不忘暗自夸一下自己这张嘴,果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真的是我吗?这,我……”钟贤一时间还有些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梦境。 顾楼月又拍了拍他的脸,“怎么不是你,少年姓钟,名贤,字正卿,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除了你还能有谁?” 钟贤整个人都呆愣住,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人给吹捧起来。 “正卿,可真有你的啊,一甲第一,咱书院还从来都没有过啊!” “钟公子,你乡试便是第一,如今又是会元,照着势头,你怕不是要三元及第啊!” …… 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楼月甚至被钟贤的同僚们给挤到外围去了,祝福的话也送到了,他可没忘自己眼下还有一位人士要看呢。 一番喧闹过后,围墙之上已经张贴了数十张榜单,官府手里的纸张也越来越少,在场有的欢喜,有的则因为持久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变得焦虑了起来,可仍然寄希望于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 顾楼月一张一张的看下去,可他一眼便看到了头,官兵的手中也已经空空如也,依旧是没瞧见有‘徐长稚’这个名字的出现。 难不成是他看漏了? 可正当他打算重新再看一遍时,身后爆发出一阵大吼: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没在上面!” 发出这声狂吼的还就是徐长稚,他来来回回扫了这些个白纸黑字的榜单好几遍,皆是一无所获,他身边还有来自徐家的奴仆,见自家大少爷这番暴躁,谁也不敢上前去劝。他们也是希望徐长稚能一举中榜,可就算是把这榜单看出个花来,也没瞧见徐大少爷的名字。 顾楼月叹了口气,那他这下是不用看了,只是师姐那儿…… 徐长稚在大街上闹了好一会儿,反应比那些个中榜的人都大,自家下人还拦不住他,后来也是书院的夫子出面,说大部分考生都是第二三次才中,还夸他平时不错,下次一定可以的一些话,最后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位爷给请上了马车。 眼看着徐长稚马上要走了,顾楼月连忙上前,想要去问问关于师姐的事,可徐长稚看到他,仿佛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厌烦地甩开脸,钻进马车便叫车夫离开了。 顾楼月留在原地,他知道徐长稚是认识他的,就算不知道名字,起码也是混了个面熟,可刚才的举动着实让他愣住了。 “顾兄,师傅说要去樊楼开庆功宴,要一起吗?” 钟贤的声音让顾楼月回了神,连忙应道:“不了,我还要回去告诉旁人这些消息,就不打搅了。” 钟贤未免有些失落,“那还真是遗憾了。” 顾楼月笑了笑,“遗憾什么,等你三元及第再邀请我也不迟啊,几日后殿试加油,我等你状元游街。” 说完顾楼月便辞别离开了,且脚下生风,他得赶紧告诉师姐这个消息,可话又说回来了,师姐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 果不其然,秦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就瘫倒在地上,若不是顾楼月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她,说不定人都得昏过去。 “师姐,没关系的,在场的先生也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次过的,再说,徐公子不也同你说了,不管中不中榜,他都会带着你走的!” 顾楼月赶忙拿来手绢,擦着秦烟如串珠般掉下来的眼泪,可自己好说歹说,愣是什么用都没起。 秦烟哭完后便难过起来,陈妈妈看她不在状态,就没让她出台,顾楼月看自己放在外面的午饭丝毫未动,就上街买了些开胃的点心过来,希望师姐多多少少能吃一点下肚,要不然肯定饿的难受。 可他下午推门进去时,房间内空无一人,顾楼月暗道坏了坏了,连忙问起周围的人,小桃仙说秦烟下午的时候,独自一人带着帷帽出去了。 顾楼月呆了,心里自然是知道秦烟会去哪里,刚想出去,便被陈妈妈给扣留下来,说今日放榜,必定有很多书生公子来看琵琶娘子,他肯定得留下来,说罢还叫来两个人来盯着他,防止他逃走似的。 陈妈妈也知道今天秦烟是上不了台了,可这么赚钱的日子总不能把银子让给旁的青楼才是,反正无论顾楼月说什么,都没能走成。 顾楼月就这般,从醉生楼营业开始,一直扮着琵琶娘子,但就是烦躁,有几个公子哥想掀开幕帘调戏他时,他都尽量让自己忍住踹他们的想法! 终于,今儿演出结束,顾楼月张望着,还是等到了秦烟回来。 本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的时候,秦烟的一句话,差点让它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阿月,我想通了,我要离开醉生楼,同徐公子一同回江南。”
第28章 送师姐 “私奔!?” 顾楼月惊讶差点要大叫出来,赶忙捂住了嘴,抓着秦烟的手便把她拉到楼上的厢房内,还左右看看,在确定没人了之后,这才赶忙问道: “师姐,你疯了?那徐长稚这次科举不过还有下一次,你若是逃走,陈妈妈不得叫上人来抓你啊,若是被抓回来,那就是罪人了!” 比起陈妈妈,顾楼月更担心的是秦烟的身份,师姐同他一样,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人,身份地位自然是不用多说,都是最下等,他们的卖身契在陈妈妈手上,她若是见秦烟逃了,一定会上报官府,这样十有八九秦烟会被定下一个逃奴罪,这一旦定下,可就连最下等的奴隶都不如了…… “那又如何,阿月,我真是连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不喜欢笑,但我每天都要对着那些个肥头大耳的嫖客阿谀奉承,听着他们的牢骚,做着违心的事情,我也不喜欢接客,每次那些人对我身上做的事情都令我无比作恶!”说着说着,秦烟眼眶润了,“徐公子他不嫌弃我残花败柳的身子,愿意接纳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他愿意带我走,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顾楼月哑言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站在秦烟的角度上,没有资格干涉她的决定。 或许秦烟平时的表皮功夫真的做的很好,无忧无虑,每天都如同一位闺阁小姐般作画,弹琴,插花,品茶,还不忘空闲时间教他些女孩子家才会去学的东西,这种种只停留在表面的迹象,让顾楼月似乎都快忘了,师姐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师姐,逃奴罪,是死罪啊……” 秦烟听到这话,很是崩溃的笑了两声,用一双似乎已饱经沧桑的双眸看着顾楼月,“死罪又如何,若我能有段快活的日子,总比在这里蹉跎了岁月要强!若告诉我这辈子只能老死在这里,我情愿一头撞死在墙上!” 顾楼月呆住了,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秦烟,一点活生生的气息都没有,虽还是那副令人羡慕的美人皮囊,可灵魂却是空空的。 青楼的妓子无非就两种下场,要么被官老爷看上,纳个小妾,要么就一辈子老死在青楼内,年轻时是妓子,老了就是老鸨,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寻常人家也不会接待青楼出身的女人。秦烟早就有被那些个老爷赎回去的想法,可她风华正茂,又是楼里最赚钱的,陈妈妈怎么可能让她离开?定要压榨完她最后一丝价值那才肯罢休啊。 “阿月,还有件事,徐公子明儿大早就要走了,而且他家有位长辈走了,要守孝三年,三年后的科考他是不会参加的。我虽知道在孝期外带女子回家是不好,但徐公子说了,让我在他家城外的院子里住着,等孝期过了,再介绍给他的家人。” 顾楼月不说话,按徐长稚这般,三年又三年的时间,秦烟又要熬过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这样看来,现在一走了之,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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