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盯着那道道白线看了一会,随后扶着腰坐了起来,才刚起到一半,一双手已扶了上来。 “躺着吧。”凌景逸轻轻地说,怕似惊动了什么。 段辰摇摇头,转过身来,坐在了被子上,刚一伸手,却又发现无地可碰,就这样看了半天,最终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提起被子将其翻了过来。 眼不见,心干净。段辰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之时,段辰扑倒了在了床上。好累。 他现在心中就这有这两个字。 凌景逸脱手,被子软软地砸落在段辰身上,他笑着拍了拍段辰脸颊,清响回荡在耳边。 段辰闭上眼睛,一脸我已睡着,请勿打扰的模样。 凌景逸笑了笑,也躺了进去。 两人窝在一处,本还带着微凉的软褥瞬间变得温暖,火烫烫的。 过了好久,两人呼吸渐渐平稳,段辰安静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正对着凌景逸的后背。 凌景逸后背宽阔,薄汗透过白衫,肩头露在被子外,段辰小心地靠近,鼻腔中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气,飘穿而来。 他伸出手隔着衣物摸了下,内衫下是崎岖不平的布条,裹满了整个肩臂。 段辰抬起下巴极轻地搁在上面,手顺着凌景逸侧躺的身姿,搭在他的腰上,就如同每次凌景逸环抱着它的姿势一般。 不同的是,段辰只是将手放置在上,并无其他任何的动作。 “睡吧,睡得安心些。” 段辰在口中默念,不知是在对凌景逸说,还是自己。 早间天刚蒙蒙亮,段辰迷糊着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微微刺痛传来,好像有些肿了。 段辰不做理会,他抬眼向凌景逸看去,呼吸平稳如旧,睡得很深。 坐起身来,手探向被窝里侧的角落处,摸出一个小瓷罐,段辰握在手中,里头水液微晃,轻摇着发出叮咚之声。 段辰抬头,见日光穿过纸糊的轩窗,暗照在石理地上,估摸了下时间,凌景逸快要醒了。 将迷梦散收入怀中,段辰急忙起身,手脚并用着从床铺上下来,他垫着脚尖,生怕触醒了凌景逸。 一个包裹,一柄剑,段辰就这两个物件。 桌案上铺摊一纸,其上端正落下几字。 勿挂怀,了结尘事,尽归回。 手落在门把上,段辰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只一眼,再无任何停顿地转身离去。 段辰是由凌景逸带来的,又是由乐依领着进入内院的,院落里很多人都见到了。 一路上,段辰自由无阻地走着,只是他怎么绕好像都绕不出来,园子太大了,好几处地方都又近乎相似的一样。 段辰抠了抠脑袋,早知道来时就记一下路线了,不至于现如今,连个路都没能走出去。 一时间,他都想回去,将桌子上写的那几个字撕个粉碎。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段公子。” 段辰回头看去,乐依正款款而来,语气间略带疑惑。 大早上的见一人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偶尔对着池水挠头叹气,面上尽是懊悔。 乐依远远地看见此人,走近了一点,才发现是段辰。 段辰眼睛亮亮的,在晨间雾气弥漫中依旧发着光,他看了看乐依,脚步堪堪抬起,复又缩了回去。 “我迷路了。”段辰说道。 乐依足足沉默了好几秒,才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屋子在那头,拐一个廊道就到了。” “我想找出去的路。”段辰回道。 乐依落在段辰身上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她的视线落在段辰身前捏紧包裹的手背上。 上面有细小的红痕,刚刚结了痂,周围的皮肤泛起粉红的颜色。 过了一会,两人之间都未有人说话,直到乐依回道:“跟我来吧。” 段辰站在府邸的门口,原本乐依可以向他指个方向,自己能走过来。 却是将他正正地带到了门口。 段辰踏下台阶,一步一步落于最后一级,他回过头说道:“如果凌景逸问起来,就说我出去买早点了。” 身后没有声音传来,乐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目送离去。段辰回想,自己的声音应该是大的,不至于听不见,怎么乐依毫无反应。 乐依待在凌景逸身边的时间,肯定比自己还要久,想来凌景逸知道了她带自己出门,也不会说些什么。 于是,段辰整顿了下衣物,迈出府门。 走出了好些距离,段辰以为乐依都已经回去了,才听到她说道:“城西那边人少,早点出得快些。” 段辰回过头,瞧见乐依扶着门框,依旧是那一副冰霜不溶的表情,只是她这次遥遥目送段辰,眼神中多了一层明昧不清的阴影。 微微朝她躬身一拜,段辰转了个方向,向着城西走去。 此处名为明州城,位于江安城东部,临江而建,弯弯而过的岐水从城中直横穿行,沿途溪河密布,拱形石桥从每条流过的水边搭建起来,一座连着一座。 颇有一副黎洲江南水乡的韵味,段辰沿着柳条飘扬的江边走着,拂过的风里夹带淡淡花香,来不及细细品味,段辰只有快步走过。 算算脚步,许要花些时日,若是有一匹快马就好了,扬鞭驰骋,应当用不了两日,就能到。 可是哪里会有马呢? 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迎面撞上几日前的官兵,便真是大事不妙了。 段辰放下了前去寻找马匹的想法,脚上的步伐也快了许多,昨夜是从东门进来,那里的守卫在段辰看来已是毫无防备可言。 不知这西门的守卫会是如何。 段辰一面走,一面留心四周,那些官兵定是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要是将他们二人的面像画下,再满城传阅,怕是地阔天高,也是再难逃脱。 怀着惴惴不安,段辰就这样来到了城西,远远地他看见饱经风霜的破败城门立在前方,他没有立即就出城。 相反,段辰真的找了一处早点店,浓烟从蒸筐中股股冒出,直冲上半空,白雾消散,飘香四周,吸入了段辰的鼻中。 站着看了一会,一带着毡帽的男子从底下钻出,鼻尖上还残留黑炭,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脑袋探向段辰,问道:“客官,来点什么?肉包子、菜包子、白包子、黄包子,什么馅的都有。” 说完,他朝着段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段辰伸手指了指蒸筐中流出浓郁汁水的大包子,“这个。” “好嘞。” 段辰找了个空位落座,刚一碰到木椅边,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要不是段辰习武,下盘力量足,就要连人带桌直直倒了下去。 眼看着段辰翻到,店家一手端着大包子,身子另一边已冲向段辰,在还未触到他时,段辰正正地回过身来。 店家讪讪一笑,与段辰双目尴尬对视,良久,打破沉默般说道:“客官,小心。” 段辰点点头,脑袋随后低下去,木椅共有四条腿,其中一支少了半截,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做船,还是在狂风巨浪中行驶的小船。 既不稳,也不平。 “这里,这里。”店家在地上搜寻着什么,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嘴里不停念着,随后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 石头卡进椅子与地面的空隙中,段辰对于他所做的事情简直目瞪口呆,要…要这么节俭吗? 看出来段辰的惊奇,店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将包子轻轻搁下,向段辰冲出一根手指,“一个?” “怎么样?” 段辰不明,就又听他说道:“加一个包子,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这是包子的事情吗,段辰原想向他陈述,这个椅子的各种不安全,例如,若有人坐了这个椅子,倒了,破了头,挂了相。 那岂不会伤人吗? 还没等段辰开始滔滔诉说,就又听到店家拱拱手,向段辰低声柔语道:“现如今生意实在是不好做,客官就当是没看见,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一连好几个行不行,直接让段辰卡在喉咙里的话,再次落了下去,他何时见过有人如此对自己说话,还是一个男子。 段辰咽了咽口水,转过脸来,拿起桌上的包子,就开始啃食起来。 小口咀嚼,牙齿慢慢磨过肉馅,香气瞬间弥漫,段辰一面吃,一面留心城门口的动向,咬了几口,段辰就将包子放下。 诚如乐依所说,这里的守卫并不严,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段辰瞧着空无一人的城门,心中思绪繁多。只是早晨城中街道来人稀少,不时有几人走过,也只是路过,并未出得城去。 不知是真无守卫,还是避在暗处。 段辰看了看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刻意伪装过的声音掩藏不住本来的清澈干净,虽有胡子,但段辰看见了面上粘连处的翘边。 店里人不多,只见他在不断忙活些什么,一会拿锅,一会拿盆,目光在上面瞅了瞅,又将其放下。 段辰指尖敲了下桌子,发出不算大的声音,那人闻声颠颠地跑了过来:“客官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努力写写写)
第61章 段辰抽起椅子,轮了几个大圈,高高举起,砰的一声,就狠狠砸在了地上。 空地上,木椅的残肢散落在四处,那人瞪大了双眼看了看地上裂成两半的木块,抬头往段辰的面上扫去。 只一下,他远远蹦开,到了三步之外处。 “你谁?”那人瞪目怒视,语气冲冲地对着段辰说道。 段辰拍拍手,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跨过满地的狼藉,往那人面前更近了些。 “椅子坏了,砸的好。”段辰说话之时云淡风轻,面上不带一丝的情绪,就是收拾了一个无用的东西而已。 段辰向那人面上扫去,见他眼睛一遛,将信未信,在他犹犹豫豫左右不定时,段辰蹲下身子将碎椅捡了起来。 一块一块放在了桌子上,木头残断的尖端朝里,周遭安静的诡异,两人都不说话。 只有木头摆在桌面上,碰撞着发出哐当的声音。 直至所有的碎屑全都不留,地上干净如初,段辰才慢慢抬起头来,那人就这样看着段辰,目光一愣一愣的。 手刚一探入袖中,那人又是一蹦,谨慎异常,段辰只是从里面摸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嘣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留给店主。”那人先是摸不着头脑,后见段辰真的就只是砸掉坏椅子,而不是砸自己,他面上的表情转而一变,笑着伸出手,就要去拿。 边向段辰走去,边道:“好说,好说。” “多少个椅子都行。”说完还对段辰眨眨眼睛。 啪地一下,段辰拍掉了那人的手掌,“给店主的,你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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