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古离新帝登基,对于那些在十六国时残余下来的世家,态度不明。 虽说世家若是联合起来,尚且能与古离一战,但那是免不了血流成河,谁也不想让好不容易来的安宁生活,毁于一旦。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金家是十六国战乱时跟随古离的世家,在古离夺取胜利,建立中洲之的路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同样作为世家,金家与众世家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利益与血缘关系。 凌景逸忘了不了那一晚,凌府彻夜未眠,所有凌家人等在大堂,金家家主在殿下的寝宫内,足足待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光熹微,终于传来讯息。 古离将与众世家一齐,共创一个安定祥和的盛世中洲。 凌景逸便从此在江安城生活了下来,往日风光霁月的日子终是回不去了,好在能长伴父母亲左右,护得凌家太平,也算是一件圆满之事。 凌景逸从梦中猛地醒来,他睁开眼睛,瞧着黑夜中的帷帐,身上已出了一层细汗,风一吹,冰冰凉凉的触感爬了上来。 他不自觉想起过去的事情。 忽有一日,民间不知从何,开始谣传金家家主失踪,起初众人都只当是一起蜚语。可多月未见金家家主消失于外人视线后,不免有众世家派人前去询问。 金家人顶不住压力,承认他们家主失踪了。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没有带走任何的东西,也没有留下哪怕微弱的信息,犹如人间蒸发一般。 凌景逸站于凌府的大殿檐下,天边黑云压城,空中飘起丝丝细弱的雨线。 突得,凌景逸只觉风云欲来。 哪怕最后古离帝王,给予封为王后的金家人实权,这件事依旧成为了中洲大地上,各世家心中的一根刺。 扎入深处,一丝一毫地瓦解好不容易形成的,古离与世家之间的信任。 多年过去了,古离帝王日渐病重,古离皇子势力壮大,众世家下一任继承人相继出现,当朝新贵接踵崛起,各种势力之间相互博弈,较量。 凌景逸这些年来,便是一直在找寻金家家主的下落,此番前来黎洲,就是在此处已得知蛛丝马迹。 若是找到金家家主,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中洲和平的生活或许还能重归从前。 身为凌家子弟,既已享受凌家给予的殊荣,他早已做好乱世起,身殉道的决心。 只是….只是凌景逸没有想到在这一切中会遇到段辰。 凌景逸自知乱世中,众生皆如蝼蚁的道理,但他还是不忍心看着段辰流离失所,所以教他读书,练字,至少能为自己谋得生存。 翻过身,凌景逸凭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一寸又一寸细细看着段辰的脸,起初只知当他身世可怜,身边之人多一人也不多,于是将他留下。 少年人的陪伴,在悄无声息之间扎根于地底,暑去寒来,花谢花落,凌景逸不自知间竟做出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觉不可理瑜之事。 好在..好在还没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凌景逸朝段辰伸出手,就在碰到肌肤的一刹那,陡转方向,勾起遮住脸庞的一缕黑丝,轻轻放在段辰背后。 看了一会,露出的完整面庞,凌景逸想起段辰刚来的那一会,黑黑的,瘦瘦的,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本动作,竟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没想到,就过了这些个时月,已长成俊俏少年的模样。 顺其自然吧,若是这一次你想走,我也绝不回再拦。 第二日,段辰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往旁摸去,温热早已散去,是一片冰冷。 房内空无一人,凌景逸不知去向何处。 段辰穿上衣物,正打算外出寻找。凌府内,侍从们早已开始准备起今日中秋的事项,侍女端着一精巧的食盒,隔于桌案上。 一打开,段辰眼睛都看花了,样式繁多,各种形状,拿起一块,入口时绵密细腻,味道很是好。 吃完一块后,侍女对段辰道: “少爷说,段公子用完膳食后,直接到大堂处便好。” 段辰点头答应,快速再吃了一个后,起身往大堂那里赶,路上遇到了也正要同去的凌祈安。 凌祈安一见段辰就莫名地开始欣喜起来,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段辰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啊?” “那你笑什么?”段辰不解道。 捂着嘴的手轻轻放下,从段辰的方向往凌祈安那里看去,能明显见到他还未完全遮掩住的微弯嘴角,凌祈安却是理直气壮道: “我有笑吗?”….今日是中秋,满园的金黄灯笼喑哑着,随劲风猛烈地胡乱摆动,段辰向凌祈安询问起雨霖阁之事。 凌祈安沉思了一下,道:“应该马上就要去了。”说话之间,凌祈安语气低闷,面色沉重像是满腹心事。 还未等段辰再问,凌景逸已从大堂出来,见两人都已来齐,边走边向旁边之人吩咐。 段辰定睛一看,这不是乐依吗? 她居然也到黎洲了,往日段辰在江安时也很少见到她,乐依似乎只在凌景逸身边做事,神出鬼没。 没想到这次会跟来黎洲。 见到各人脸上皆是严肃的神色,段辰自知这次不仅仅只是游玩那么简单了。 手掌暗暗撺成一个拳头,段辰心中也开始紧张起来。 马车上,一路无话,寂静异常,驶过的道路,几乎没有看到任何行人。 段辰想开口说些什么,抬头见到凌景逸只是沉默看向前方,于是生生忍住,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车停了下来。 成霜湖果如老翁所说,雾气浓郁,站在岸边看去,只能见到湖中高一些的山峰尖角,除此之外,白茫茫的一片。 这么重的浓雾,如何去找那第五十七座岛屿。 段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发神。 蒙蒙的烟霭中,乐依站在最前头,后面跟随着零星三四艘小舟,缓缓穿雾而来,舟上站着许多配剑之人,皆是白衣面纱遮容。 见到凌景逸,乐依拱手道:“都准备好了。” 凌景逸点点头,随即款步上舟。 小舟构造与其他平时游玩的舟不同,舟身细长,段辰脚踏上去,水面一晃,加之段辰心中本就紧绷,腿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晃了几下。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迟一点的时候。
第26章 一只手扶住了段辰的臂膀,只轻微向上一抬,待扶稳段辰之后,便快速抽离。 段辰见凌景逸面无表情,眼睛还是直直看向前方,手却正好搭着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段辰面上一热,眼睛不停地向旁边看去,好在大家都在四处张望,无人注意这里。 其实段辰只是有些不稳,并没有到要摔倒的地步,凌景逸这样一扶后,他开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心跳得好快。 凌景逸一句话也没有讲,若无其事地走到乐依附近,用极低的声音对着她说了些什么。 段辰站得有些远,只能见凌景逸嘴巴张张合合,话语模糊。 小舟上站着凌景逸、凌祈安、段辰还有乐依四人,居然能稳稳当当行驶于湖面之上,段辰见舟在水面上只沉没了一些,顿时感觉无比新奇。 竹竿一挥,小舟开始向前飘荡过去,平静的水面,划开道道水痕,眼前是浓雾一片,咫尺之间什么都看不清。 可小舟就这样平直地快速驶去,每一个拐弯都仿佛演练无数次那般熟练,水中的暗峰,每一处都能恰好避过,分寸不差。 段辰向舟外伸出手,五指渐渐淹没在白茫茫当中。 这么重的雾也太奇怪了。 不知为何,段辰觉得眼前遮住连绵山峰的浓重白色,有一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跟在段辰所在小舟后面的几人,奋力将竹竿往旁一推,刹那间,数条小舟四散开来,不见影踪,只余下圈圈荡漾的水波。 登时,视野之内只剩下他们一艘,不停歇地独自往前方驶去。 又不知划了多久,雾气好像散去了一些,眼前出现一条水道,不知通向何处,小舟逐渐缓慢了下来,段辰四下望望,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色,竟是老翁从未带他们来过之地。 山峰地势走向低矮,直至逐渐消失,滩地开始显露出来。 段辰往岸边看去,这里应该鲜少有人踏足,但看起来并无过于繁茂的衰藤野草,虽未看到一处人烟,却不感荒芜。 凌祈安从舟前走到舟尾,站在段辰旁边,许久见段辰没说话,于是对他道:“还记得之前在凌府的那个亭子吗?” “成霜湖也是用了阵法,方才那几人去到别处解阵,现在这湖中的藏匿之处显露,这里便是我们一直寻找的雨、霖、阁。”最后几个字,凌祈安加重声音提道。 “凌景逸等下很忙,顾不上你,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凌祈安接着朝段辰道。 段辰微微侧首往凌景逸看去,只见他的背影独立于舟头,风吹起他的片片衣角,勾勒出他笔直的身姿。 方才凌景逸掌心握过的手臂,还在微微发烫,段辰抬手揉了揉,对凌祈安点点头。 等到所有人的小舟都靠岸后,凌景逸才带领众人往岛中深处前去,四周密林遍布,没有路可以走,他们只能挥剑砍下野草,推开残枝。 一大帮人,缓步往里走去。 正值正午,日头猛烈,头顶枝叶繁茂,大片大片的遮住了打下来的亮阳,地上只余明暗交错的光斑,吹来的风夹杂着青草味,拂到脸上时只觉阴冷无比。 段辰不禁想打寒颤,他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生忍住不让自己出声。 润白的暖玉,从前面抛置了过来,段辰下意识用手接住,握在掌心。 凌景逸不知何时,从前面绕到了后头,与段辰同排而行,他解下系于腰上椭圆形的玉石,交给段辰,一面走,一面道:“把这个挂在身上。” 段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三两下往腰带上打了一个死死的结。 凌景逸顺着他灵活的指尖看去,盯着那打死的结一会,道:“这里阴风很重,这暖玉有祛寒之效。” “那你怎么办?”段辰看着凌景逸空落落的腰际道。 说完,伸手就要去解下那块玉来,方才段辰怕玉石掉落,结打地很紧,现下东扯西拉,半天没弄松开那死结来。 凌景逸见他焦急慌张,大有扯破那腰带的气势来,下意识搭手在段辰的手指上,止住他的动作。 碰到的一刹,二人具是一惊。 段辰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好一会,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停住了,凌祈安见身边的段辰不动,于是不解地向他看去,众人也发现了异常,几人纷纷往这里投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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