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听令!” “踏过去,攻城!” 覃芫华肩膀一抖。 看着黑压压而来的兵士军马,泪水滑落,背脊却挺得更直。 她手轻轻抚上肚子,闭上眼睛,坦然迎接可能到来的粉身碎骨。 辰王本想看她是否会求饶。 亦或后悔。 想要窥探她眼底,是否会有几分求生与在意。 谁知她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搞得辰王火冒三丈。 身后军阵步步靠近,跪在地上的人却纹丝不动,辰王脸色僵硬,可军令已下,若收回....... 浩浩荡荡脚步。 步步沉重,如雷贯耳。 辰王胸膛浑浊不堪,望着地上的人,望着她虚抚在小腹上的手,望着她那双安然闭上的眼睛,听着身后挺进的队伍,眼底慌张闪过。 城墙之上,覃子嵩脸色黑沉。‘虚张声势’的戏码,才刚安排下去,不曾想辰王即刻便要攻城。 陆清旭握剑,无法等待最好时机,只能迎敌而上,他视线与城墙之下的陆清衍对视一眼,对方轻轻点眸,回之。 得到回应,他转身,“开城门,迎敌,救人!” 覃子嵩也知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只得能命弓箭手做好准备。 待敌方走到弓箭射程之内。 便放箭迎敌。 而辰王身后的阵营,已经靠近,即将越过他,朝着辰王妃而去。 辰王只觉自己呼吸越来越沉重,面部涨红,可喉咙里的话,死死卡住。尊严和权力将他拉着,似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王妃,被将士踩踏而过。 ——停! 就在他再也承受不住,脑海中那抹白色身影会被踩得面目全非。 想要叫停队伍时。 皇城内,击鼓声如雷般传来。 陆清旭带领前锋精锐骑兵杀了出去,城门开,振臂高呼之间,狼烟不知从何处来,四起迷雾,熏得敌方阵营顿时乱了阵脚。 马匹受惊,布阵顿时散乱。 迷雾之下,陆清衍漫不经心地捂住口鼻,一只手扫散眼前烟雾。 神机门的杰作。 到底他最熟悉不过。 趁着烟雾四起,陆清旭策马冲出,剑锋直指辰王而去,逼得辰王马匹节节后退,而跟在后面的精兵,立即扶起覃芫华,快速往城门处撤退。 迷雾之下,辰王眯着眼睛,瞧见被带走的人,心中怒火愈加疯狂,直冒天灵盖。 他挥枪与陆清旭厮杀起来。 却屡屡落下风。 几招过后,辰王明显吃力,陆清旭没有乘胜追击,半掩等待的城门下,辰王妃已经被扶着进去。他扯动缰绳,在城门关上的最后刹那,冲了进去。 眼下不可恋战。 计谋未落定,救人为上。人救了,自然能撤便撤。 狼烟迷雾许久才散去,阵营已乱,忽而有人大喊,“火药被浇湿了!” 狼烟四起时,城墙上数桶清水一浇而下,火药悉数被毁,没办法引燃。 “去你奶奶的!” 韩国公烦躁啐了声。 攻城士气锐减,辰王这边也被乱了心境,队伍只好重新布阵,暂且回营。 …… 前往冀州的路上,叶寒霜不敢有半刻停歇,马儿在鞭笞下越跑越快。可生灵终归需要体力,叶寒霜太过着急,反而累倒了马。 不知马蹄是绊到石头,还是刺木,一个不留神,人仰马翻,纤瘦身影重重砸在地上,滚下山坡。 天旋地转,叶寒霜腰间狠狠撞在一根木桩,滚落身子才停了下来。 剧烈疼痛,悉数传来。 叶寒霜咬牙,看着西边离山边还有小半截的日头,她必须日落前赶到冀州才行。 她忍痛撑起身子。 看见摔掉出来的锦囊,连忙半爬过去捡起,可捡起时里面的东西掉落出来,叶寒霜看见杂草里金光闪闪的物件。 脸色顿时一僵。 怎么……会这样? 第536章 夕阳之下 阳光照耀在那枚金晃晃的令牌上。 无比刺眼。 叶寒霜完全愣住。 覃家姐姐不是说,她身上有王令金牌,所以那些人绝不敢伤害她。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答应离开,朝着冀州而去。 可现在....... 这枚可以保她无虞的令牌,居然在锦囊之中? 叶寒霜心口猛地一颤。 枯草依旧,嫩芽尚未开出花苞,乌鸦绕着天空,鸣出阵阵哀嚎。 覃家姐姐,是想让她带着令牌去找信国公。她是故意这般说的,故意支开她,故意隐瞒她。 好让她没有任何顾忌地离开。 心口说不上来什么感受,闷得叫人难受,多么好的一个人,像自己阿姐那般,一样好的一个女子,因为天子赐婚,被困在高墙围困的辰王府。 如今自己家族的人,和她的夫君,双方对立。她夹在中间,到底成了那个无论站在何处,都会成为牺牲品的存在。 她抬眸望着辽阔的天空。 心口隐隐作痛。 可她来不及多想,脑海中闪过跪在城墙之下的人,将令牌塞进锦囊,快速而仔细装好,忍着痛一步一步往上爬。 不过真的好痛。 腰后像是筋骨血肉被撕开一般,疼得叫她呼吸混乱,可她眼下就想做这件事,她以后也想做更多,更值得的事。 而不是每日困在宅院中。 看四方天地,瞧拈酸吃醋,做井底之蛙,像自己亲娘那般,除了想方设法讨好丈夫,寻求丈夫的宠爱。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为了讨好丈夫,连带着弄伤孩子,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她可真害怕啊。 害怕自己以后真的变成如亲娘那般的人,因为她的狐媚,到底是从亲娘那学的,她的算计似乎也多少沾着亲娘的影子。 她越痛恨亲娘。 她身上却总有血肉遗传抹不去的气息。 若以后都困在宅院中,她真的觉得,自己搞不好,真会变成曾经最厌恶的人。 她要走,她要逃。 她要看更多的事,做更不寻常的事,这样才不会丢失自我,才能摆脱那些原生带来的影子。 脑海中的念头越加坚定。 她脚下步子也越加稳健,她完全不知后背鲜血淋漓的伤,更看不见。眼前的目标,只有在山脊处,晃着尾巴等待她的马儿。 她要去冀州。 她要将覃家姐姐给的令牌,送到冀州。 覃家姐姐这般费尽心思。 令牌一定很重要。 只要送过去,或许一切都能扭转。 她弯着腰,扯着草,一步一步爬上山顶,艰难翻身上马,挥动鞭子,“驾!” 继续朝着冀州赶去。 ....... 另外一边,一辆从南方而来,朝着北方而去的马车,正匀速行驶着。 叶秋漓梦魇缠身,一路上也并未得到好转,虽没有加重,可心口总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总梦到鲜血淋漓的画面。 梦到身边在意的所有人,死在尸山遍野的长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妹妹,他,娘亲,不算很在意,可又不免多想的叶家亲人...... 每个人都被乱箭刺穿心脏。 一个接一个地死在她面前。 绮兰和恬薇瞧自家少夫人这般,心中担心不已。 谷老说是腐心丸还有些痕迹没被完全清除的缘故,梦魇缠绕,致使她忧思过重,只能每日吃药缓缓调理,继而施针,不让她病情加重。 叶秋漓闭眼靠在绮兰肩膀,绮兰扶着她,轻声安慰,“明日便能到京城,少夫人别想太多。” 叶秋漓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似乎越来越糟糕,谷老说一定会让她没事。 她也相信自己能没事,但梦魇画面太过骇人,她强迫自己心志坚定,效果却也不甚明显。 白日还好。 一入夜,夕阳落下,天色被黑夜笼罩之后,心口便控制不住的难受,伤感,多想,全是尸骨堆山的恐怖画面。 风儿吹起车厢窗帘。 叶秋漓看着逐渐落在山头的泛红夕阳,像是特定刺激物一般,夕阳预示着黑夜即将来临,梦魇怪物很快,又要缠上她。 太阳穴突突的疼。 叶秋漓只好闭上眼睛,不去想夕阳之后,那无尽的黑夜。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担心他,着急他,思念他。妹妹不在,更是加重这一切。 每每入夜,那些胡思乱想,都似万千把刀在割她的心脏,腐蚀她的血肉。 她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风儿再次吹起窗帘,夕阳之下,倏地,叶秋漓看见一人策马而来,马蹄踩着夕阳暖光,马儿上的人,高高竖起的发尾随风恣意而动。 等等—— 这人。 似乎是妹妹。 外面驾驶马车的虞霖,也瞧见自远方而来的人,眸光一愣,扯住缰绳,吁的一声,马车骤然停下。 虞霖正要回头喊马车里的人,叶秋漓已经一把掀开车帘,抬眸望去。 没错,是她,是妹妹。 叶寒霜策马而来,望着不远处直道上,从马车窗户露出来的白皙脸颊,夕阳洒在阿姐脸上,映出那张美的沁人死亡容颜。看清远处的人,她心口一动。 在夕阳下朝叶秋漓挥手。 “阿姐!” 叶秋漓泪水险些落下,原本虚弱的身子,瞬间有了活力。 她连忙下了马车,绮兰和恬薇连一句少夫人小心都来不及说,她人已经自己撑着跳下了车,朝着远处的人跑去。 “寒霜.......” 第537章 让她去吧 叶寒霜骨节收紧,缰绳拉紧,马儿减速停下,她翻身下马,朝着叶秋漓飞奔而来,两姐妹在夕阳下踉跄相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彼此。 黄沙飞扬,夕阳当时,北风吹乱她们的头发,两个相拥的影子,被滚烫夕阳无限拉长。 “你可还好?” “可受伤了?” 叶秋漓胡乱抹掉眼眶中不受控制流出的泪水,手捧住妹妹额前散乱的发丝,上瞧瞧,下瞧瞧,仔细看了每一处。 叶寒霜没绷住红了眼睛。 还以为阿姐会怪她不辞而别,不曾想开口却只问她好不好,受伤没有。 她拉着叶秋漓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后背,像个小孩似的,额头靠在后者肩上,在姐姐面前露出委屈道,“自己不小心给摔了,腰撞了。” 叶秋漓连忙探头去看,伸手一摸,腰间黑衣上全是血迹,“马车上有药,我帮你看看。” 叶寒霜呼吸沉重起来,是痛的,“不行,我要先去冀州给信国公他们送个物件。” “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先包扎上药,然后让我们跟你一块去。” 叶寒霜抬眸瞭望不远处能看见城池的冀州,最终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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