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阴曹地府来的。”龙月一本正经,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叶寒霜皮笑肉不笑,对龙月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牛。” “陆清衍上辈子烧高香,得了你这么好的手下。” “是我们兄妹上辈子烧高香,得少主所救,否则,还不知被山匪欺辱成什么模样呢。” “他救了你们兄妹?” “嗯。”龙月点头。 叶寒霜脑海中,闪过陆清衍那张假面温玉的脸,实在想象不出,陆清衍还有这般慈悲的一面,还是说,慈悲至极的人,也邪恶至极,两面之鬼,才是人之本性? 叶寒霜迫切想知晓。 外面的情势到底如何。 心想只是一份家书而已,写一下也不亏。 “写一封家书便给我看?”叶寒霜清冷看着眼前忠心不已的龙月。 “嗯。” “写就写。” 话落,龙月立刻找来笔墨纸砚,速度之快,像是生怕叶寒霜反悔似的。 叶寒霜在桌边坐下,龙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本诗集,随意翻看了下,指着其中一页,“少夫人写这个。” 叶寒霜目光看去,默念出来,“靡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违。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叶寒霜手中笔杆一扔。 “不写了。” “为何?”龙月满脸认真,“少夫人嫌弃字多,那换一首.......” 说着,又快速翻了几页,重新放到叶寒霜面前,“这个好!” 叶寒霜又看,这次索性直接念出来了,“自君上河梁,蓬首卧兰房。安得一樽酒,慰妾九回肠?” 叶寒霜:“.......” “罢了,罢了,信我不瞧了。”叶寒霜只觉头皮发麻,真不知晓平日一本正经的龙月,到底何处找到的这种书,还要她写给陆清衍。 还不如杀了她。 写! 写个鬼! 反正三姐夫念着阿姐,肯定也会隔段时日送信回来,到时候问虞霖,还有绮兰恬薇她们就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偏做不来这肉麻至极的事! 叶寒霜起身就要走。 龙月急忙叫住:“公子所来之信,信息密集,事关重大,少夫人确定不看?” 叶寒霜面无表情:“有多重大,多密集?” “你所想象不到的重大,密集。”龙月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公子说,若他受困,便将神机门直属于他的部下,全部交于您指挥,这信中,有精细的形式分析。” “当真?” 叶寒霜眼梢微眯,来了几分兴趣。 “当真。” “陆清衍,会这么信我?”叶寒霜手指绕过胸前半披散的发丝,眼波婉转间,丝毫缝隙不留地,审视着龙月的眼睛,以辨别真假。 第526章 不必待归? 龙月郑重点头:“不止公子信少夫人,在下也信。” 叶寒霜单手环在胸前,看着她,食指指尖轻轻划过眉骨,“为何?” 她与陆清衍呆在一处时。 可没什么特别好的形象。 不是什么贤妻。 也毫无正面形象。 龙牙觉得她是个狐媚东西,大多时候都无厌恶她,有时候私底下一闪而过的眼神,带着杀意也不足为奇。 这两兄妹,龙牙那般厌恶她。 龙月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可并未深交。 龙月对上她的眼睛,认真开口,“您待身边的人很好,敢爱敢恨,属下觉着难能可贵。公子落得今天这般地步,是他自作自受,若他好好待你,少夫人如今,或许也会像对待大少夫人那般,对待公子。” “没能走进您的心,是公子的问题,不是少夫人的问题。” 叶寒霜莫名有些受不了这般肉麻的话,尤其还是从龙月这张面无表情,格外高冷的面孔下说出来。 她面上拿出几分冷戾,故作阴险,“少说这些,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比起大义,我更愿做个卑鄙小人。” 龙月笑了笑,“好好好,少夫人说什么都行。”说罢,又将刚刚没写上的信纸拿过来,殷勤弯腰,“少夫人,那,继续写?” 叶寒霜实在没有想到,冷面龙月的骨子里,还有这样一副面孔,足够忠诚,足够耐心,也足够.......一根筋。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何非要撮合我和你们公子?”叶寒霜站直身子,双手环在胸前,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少夫人,是公子心尖上的人。”龙月说话间,还露出一副正经思考的模样,“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您不是个感情上步步为营的人,公子大抵也不会栽在您这里。” “你们这叫.......哦,对!冤家路窄,爱之深恨之切,相爱相杀,就像两只好斗的蛐蛐,总是互相挑战,但又彼此离不开。” 叶寒霜嘴角尴尬一扯。 呵呵,蛐蛐,谁能形容过你啊。 龙月瞧她僵硬的表情,“属下没读过多少书,少夫人见谅。” 叶寒霜眯眼轻媚一笑,朝着龙月伸出双手,“辛苦你了。” 龙月一脸懵,但还是僵硬地将身子凑过去,接受了叶寒霜主动的拥抱。 叶寒霜轻拍她背,然后眼疾手快,细细手指伸进龙月斜领之间,将隐匿其中的信笺一把抽出。 “少夫人!”龙月察觉。 可为时已晚,叶寒霜猛地后退,背过身去,信笺打开,几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龙月冲过来,叶寒霜眼底紧锁,抬手格挡,瞧见信中内容,已然全部被看见,龙月只好作罢,没有再抢。 “这是什么意思?”叶寒霜将信纸摊在龙月面前,语气严肃。 龙月垂眸,“少夫人,您安心呆在此处就好,外面的事情,不必在意。”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寒霜声音冷了下来。 龙月咬了咬唇,“那,少夫人可愿给公子去一封家书?家书稳人心,公子看到,心稳,做事自然也稳。” “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信中所说,到底什么意思?” 深夜寂寥,叶寒霜眼底似是覆上一层冰霜,冷冷盯着龙月,烛火晃动,照耀着信纸上面的字。 “情况危难,晟王暂困于南羌战火,北渝虎视眈眈。家国内乱,京城围困,五军都督府,除去前军都督信国公,其余只愿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暂不出兵。” “辰王攻城最缺杀伤力强的武器,我打算利用与陆清旭以往不和,加之侯府被皇帝削爵贬黜一事,假意投诚,助他攻城,为其余人尤其晟王殿下争取支援时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幸失败,暴露真面,龙月及其部下,务必保证她安全,涠州个人私产,由龙月代为转交。” ——陆清衍·亲笔 叶寒霜睫毛轻颤,盯着龙月。 他离开前一副轻松不已的模样,眼下才去几日,情势居然这般艰难。 “少夫人。” “公子这次是真心诚意求和。” “只是眼下大局为上,不可独留,但他也为您计划好了后路的。” 叶寒霜咬紧下唇。 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谁要他给后路!” 叶寒霜闭了闭眼,将信纸气愤甩开,可窗边冷风一吹,那信纸飘飘晃晃,竟又吹回她臂膀上,摇摇晃晃紧贴着。 叶寒霜望着被吹得卷边,摇摇欲坠,风一停,就要掉落的信纸。 最后还是将其拿回手心。 这一刻,她莫名恍惚。 “少夫人。”龙月叫她。 “外面的事,您别想太多,这封信不是给您的,这里还有一封,才是给您的。” 其实送回来两封信,这封本不应该给少夫人看见,谁知竟然被她出手抢了去。 龙月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封,递给她。 叶寒霜打开—— “为夫不是什么圣人,并不希望你没有我,还过得幸福美满。我恨不得,你过得潦倒孤独,每至深夜,都想着你我曾经的爱恨纠缠。” “可为夫又怕你过得潦倒孤独,本想好好挽回,奈何诸事紧张,不得不走,不求原谅,但求你记住为夫。” “曾娘家过得艰难,夫家也战战兢兢,如今想想,确后悔曾经未真心相待。来日不知结果,只可赠予涠州私产以作弥补。” “愿妻安好,不必待归。” ——陆清衍亲笔·予吾妻寒霜叶氏 叶寒霜深吸一口气,扬起脑袋,强迫自己将泪水挤回去。 不必待归....... 不、必。 陆清衍一个沉稳至极,又自带几分傲骨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情况是多么糟糕。 嘎吱一声—— 门忽而被推开。 叶秋漓身子太过前倾,一个踉跄没站稳,不小心将门推开,三人视线交织,她愣神站在门外。 “我.......”被抓包的感觉有些尴尬,叶秋漓强装镇定,看着两人,目光落在眼眶湿润的妹妹身上时,还有她手中的信时,心中闪过不安,“出什么事了?” 妹妹悄悄离开时,她听到动静,便穿上衣裳,蹑手蹑脚跟了出来。 “是不是他们的情况,不太好?”叶秋漓小心问。 第527章 心口难安? 叶秋漓瞧两人不说话,索性直接踏进门槛,将门合上,门闩别紧,走到妹妹身前,“出什么事了?” 叶寒霜没说话。 龙月也没有说话。 叶秋漓上下看了两人,最后伸手拿过妹妹手中的两张信纸,看完之后,脸色苍白下来,“如今情势,竟这般糟糕?” “其余的都督府,还都隔岸观火,静观其变?”叶秋漓黛眉微蹙,叹息道。这都什么事? “东宫不立,陛下病重,眼下四处兵力都明哲保身,想要情势明朗些再出兵,以保万全。可如今已经回春,北边积雪化去,若是北渝趁此起兵,那谁都别想明哲保身。” 说起来,也是自作孽。龙月如实分析,“说起来,也是陛下这些年,不理朝政,昏庸好色,致使天威不振,否则——” 龙月刚说到一半,忽而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越说只会让两位少夫人白担心。 她连忙收了话头。 “两位少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这些事情,两位公子会随机应变。” 叶秋漓和叶寒霜视线交错。 相互给了个眼神。 叶秋漓明了,她走过来拉起龙月手腕,糖衣炮弹一般,柔声开口,“龙月姑娘,你可否再说清楚些,夫君离去多日,我什么都不知,心里总是慌张。” “少夫人,这.......” 叶寒霜也走过来,“龙月,我阿姐胆小,你别吓她,但多少让她知道点,她心里总安心些。” 叶秋漓翦水秋瞳,雾蒙蒙地看着龙月:“龙月姑娘,拜托你,我实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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