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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衍不知道宋思卉要做什么。 只见她站在他面前，定神看了好一会后，才开口，而且，是笑着说的。 “二哥哥，被人厌恶的感觉，很难受吧。” 她精致圆脸上，露出的笑格外诡异。 母亲去世，又得知白云观外与她苟合的人是陆清旸，到骤然小产，再到陆清旸假意对她好，骗走她的诸多私产，她人早就疯魔了。 笑起来不像笑。 哭起来不像哭。 “叶寒霜死了，我听说了。”宋思卉眯着眼笑着，听不出是悲伤还是喜，“叶秋漓也死了，挺可惜的，自从到陆家，只有她一个人劝过我，还救了海棠。我挺感激她，但可惜了......”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格外惋惜。 不过，片刻后，惋惜消失。 转而又是那木偶般的笑，而且是嘲笑，她看着陆清衍，看着那张俊美到让她一见钟情，而后便情难自已，做梦都想嫁给他的脸。 这张脸可真好看啊。 初见时，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因为她是商籍女子，在平民百姓中，因为钱，别人可能会多看高看几眼。可放在上京的高门大户里，放在这些官宦门第，商籍，可就低了。 那是利益熏心的代表。 那是有辱清流廉政之风的存在。 所以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后来知晓他体弱多病，不常出门，她又觉得，自己或许能配得上。 若他们在一起，那将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佳话啊，不畏生死，无关物质，为爱屈身。简直就是话本中，最叫人唏嘘的爱情故事。 她就这么想着，念着。 亦是被宋白晴骗着。 想着有一日，有人提起扬州来的那个姑娘，不再说她是商籍，会说她为爱牺牲的高尚，会说她与侯府嫡长子的爱情传奇。 她就这么幻想着。 没想到，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捞到。 她好恨，恨宋白晴，恨陆家的每一个人，包括眼前这个清风霁月的二哥哥。 看到他这般落魄。 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有些高兴呢。 因为他们都一样，算计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陆清衍更惨，妻子被山贼带走，原以为已经死了，讣告都发了，可人又回来了，不过，回来的，还是一具尸体。 想到这，宋思卉噗嗤一笑，又看向陆清衍，“二哥哥其实，很喜欢叶寒霜吧，毕竟在侯府时，你跟她在一块看书描画时，眼底的笑，最柔和欢喜了。” “可她现在，尸骨无存，无影无踪了呢。” 她捂嘴哈哈笑着，最后抱紧怀里用银钗换来的糕点，转头找海棠去了。 陆清衍面色惨白，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他，僵在原地，身子难以动弹。 “公子。”龙牙和龙月同时过来扶住他。 陆清衍撑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 ——‘跟她在一块看书描画时，眼底的笑，最柔和欢喜了。’ 是吗？ 是这样吗？ 男人嘴角笑得破碎，双眼嗜红。 好像是这样。 可...... 可——‘可她现在，尸骨无存，无影无踪了呢。’ ...... 日照从东边升起，静静洒进昏暗的房间，叶秋漓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浅色幔帐，喉咙疼得厉害，想要开口说话，可唇瓣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侧眸看见妹妹叶寒霜，安静蜷缩在她身旁，手心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眼底露出虚弱的笑。 不过那笑，很快又消失了。 因为眼眶忽而湿濡，一股不知名的悲伤，从心底蔓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泪水先一步滚落出来。 另只手小心抚上肚子。 她深吐口气，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往下流。 是因为她总说暂时不想要孩子。 所以老天给她的报应吗？ 他呢？ 他在哪？ 叶秋漓下意识想要寻找那抹身影，入目的，却是极陌生的环境。 她只好轻轻摇醒妹妹，她想喊出她的名字，可怎么都喊不出来。 好在叶寒霜感受到手心的动静，猛地一下就醒了，看见睁开眼睛的阿姐，她怔愣了下，才小心翼翼开口：“阿姐。” “你，你醒了？” 叶秋漓睫毛轻眨，鼻息间嗯了一声。 叶寒霜猛地哭了，爬起身子，“阿姐，阿姐，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哭了一会反应过来，连忙止住哭声问：“你渴不渴？饿不饿？我去跟外面的人说一声，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叶秋漓张了张嘴，可喉咙实在难受，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叶寒霜察觉，连忙下床，给她倒来水：“是不是喉咙不舒服。” 叶寒霜小心扶起她，将茶杯喂到她嘴边。 叶秋漓慢慢吞吞喝下全部，嗓子还是说不了话。叶寒霜问她怎么样，她只好对着喉咙，摆了摆手。 又对着外面比了个手势，但叶寒霜不懂。 “没事，我去叫大夫。” “阿姐，不怕啊。” 叶秋漓虚弱笑了笑，傻妹妹，她没有怕的，她只是想问他人在哪？ 第490章 装模作样？ 叶寒霜跟外面的人说完，对方立马就去叫大夫。大夫来之前，自己静着心摸了摸脉象，眼底渐渐黯淡下来，想要尝试再说句话，可嗓子还是发不出声音。 外面的大夫很快来了。 给叶秋漓号了脉，“一直喝着药，还是有效果，身子在逐渐恢复，只是你这嗓子......” 叶寒霜连忙凑过来，面露担心。 “我阿姐嗓子怎么了？” 大夫面露难色，左右手号了脉，又让叶秋漓张嘴看了看，皱眉：“这失语之症，实在难找缘由，可能是昏迷太久，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怕是只能先观察几日，看看能不能自己恢复。” “怎么会这样？”叶寒霜红了眼睛，“你们殿下呢，在哪里，让他再找大夫来。” 大夫抿了抿唇，面上明显不是很乐意，心想哪有人当着他这个大夫的面，非要找其他的大夫来的。 叶寒霜也是慌了。 叶秋漓摸了摸妹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眼神安抚她不必着急。 叶秋漓看着大夫，用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个穴位。大夫愣了下：“姑娘的意思，是想施针治疗？” 叶秋漓点头。 “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我......我没有把握啊。”大夫尴尬一笑，“你以前可有过失语症状？” “没有。”叶寒霜直接回答。 “那保守看来，就且等上一等，大抵是姑娘昏迷太久，病症缠身，用的药也有些重，副作用所致，如今人醒了，或许过几日便自己恢复了。” 这话说得没有错。 叶秋漓自己懂医术，也明白，最后便应了下来，可人走后，看见外面手握武器，看守在门口的人时，叶秋漓忽然想到什么，脸色苍白，猛地看向叶寒霜。 殿下。 刚刚寒霜说让殿下找大夫来。 什么殿下？ 她忙拉起叶寒霜的手，对着外面指了指。 叶寒霜开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叶秋漓在她手心写了字。 叶寒霜就将全部事情一一讲给她听，叶秋漓听完心口颤抖，愣神片刻。 大皇子，勤王？ 这...... “阿姐，我再也不会信陆清衍那个畜生了。”叶寒霜抓紧叶秋漓的手，说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激愤地咒骂了陆清衍一句。 叶秋漓抓住她肩膀，上下检查。 叶寒霜手指拂去眼角的泪，笑着说：“阿姐放心，我没事，倒是你，吓死我了。” 叶寒霜一把抱紧她，在别人面前倔强至极的人，在叶秋漓面前，放下一切盔甲，像个孩子般大哭，“你昏迷了好几日，我好怕失去你，真的好怕，阿姐。” 叶秋漓摸着她后背轻轻安抚。 叶寒霜哭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你饿不饿？” 叶秋漓摇了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没一会外面的人端了药进来，叶秋漓知晓吃了那么多日，也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但叶寒霜喂到她嘴边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的，细细闻了里面的药。 喝完药，外面的人又送来清粥。 叶秋漓感觉不到饿，但还是多吃了好几口。所幸能吃得下，因为她知道，如果病的一点东西都吃不下，那才是最糟糕的症状。 所以能吃下。 她心里多少欣慰些。 表身子在渐渐好转。 吃完东西，叶秋漓身子还是很虚，就重新躺在了床上，叶寒霜搬个凳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吧嗒吧嗒落在，砸在叶秋漓手背上。 她其实不想哭。 陆清衍派人杀她，她没有哭。 被神机门的人迷晕带走，醒来之后，像是身体爆发了无限力量般，将绑架她们的人全杀了，血染衣襟，浑身颤抖，她也没有哭。 可眼下，她也不知道怎么的。 盯着阿姐，看着她依旧虚弱的身子，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叶秋漓连忙抬手替她拂去泪水，她却抓住叶秋漓的手，哭得更凶。 那些不曾深想，不愿多想，更不屑回想的，压抑在心底的难过，莫名其妙的，在此刻，将她五脏六腑地撕裂，痛不欲生。 没有人爱她。 除了阿姐，这个世上，终究没有人爱她。 这些时日，她悬着心。 她在想，若阿姐不在了。 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好在阿姐没有。 好在阿姐醒了。 叶秋漓坐起身子，扣住妹妹后脑，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任由她哭。 她知道妹妹为什么哭。 她比谁都知道。 她虽从不渴望和陆清衍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从不说，从不抱怨。 可终究姻缘情分，谁又不想有个好结果？ 谁又不想被偏爱呢？ 盔甲之下，终究是一颗柔软的心。 叶秋漓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喉咙发不了声音，就只能这样，扶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叶寒霜哭了好一会，抬起眼眸，叶秋漓温柔地替她拂过耳边碎发，拉起她的手心，一笔一画，温柔写了几个字——别怕，阿姐一直都在。 她温柔一笑，看着妹妹。 结果叶寒霜哭得更凶了。 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眼泪，一边抹泪一边解释说：“我是看你醒了，心里高兴，才哭的，不是因为伤心。” 叶秋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叶寒霜看她说不出话，还要笑着哄她，忙止住眼泪：“阿姐放心，嗓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我一定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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